鍾唯唯不知道那塊白綾上寫了什麼,但看重華的表情,也知道遇到了棘手的事。
能讓重華感覺棘手爲難的,無非就是那麼幾件事,又又的身份,韋太后的威脅。
她心思一動,想要走上前去,卻被重華攔住了。
重華冷漠地看着那個宮人,隨手將那一塊白綾撕成了碎片,淡淡地道:“哪裡來的瘋子,拖下去!誰管的事兒,自己去領罰。”
言罷轉身,照舊扶着鍾唯唯的手,牽着她繼續往上爬。
謙陽帝姬收了笑容,非常迅速地和李尚交換了一下眼神。
怎麼回事?酈國皇帝不是最在乎他的長姐嗎?不是很在乎酈國在聖女宮的勢力嗎?爲什麼竟然不肯接受脅迫,停止婚禮?
他竟然不怕端仁被火燒死,不怕酈國皇室聲名掃地?
謙陽帝姬心中火起,微側了頭,和韋太后沉聲說道:“真是無情無義,只顧着他自己呢。既然他不顧別人和家國聲望,你也不必再顧着他了吧?”
韋太后的手略有些抖,她心情複雜地看向重華和鍾唯唯的背影,真是恨透了這兩個人,尤其是鍾唯唯,若有可能,她恨不得手撕了鍾唯唯纔好。
至於重華,她更是說不出來的痛恨,自己生養的孩子,一心指望他給自己帶來榮耀富貴權力,誰知卻被他害得流離失所,聲名不保。
更是親手殺死了她的幼子、他的親弟弟,這樣無情無義、眼裡只有權力和鍾唯唯那個狐狸精的畜牲,當初就該掐死他的。
她再看向端仁。
端仁靜立於人羣之中,高挑挺拔,容顏俏麗,高貴聖潔,真是鶴立雞羣,讓人一眼就能看到,然後再也忘不掉。
這是她的長女,在困境之中給她帶來了轉機,也曾溫柔地對待過她,但是……
韋太后壓下心裡的不捨,握緊拳頭,和謙陽帝姬說道:“派個人去把端仁請過來。”
謙陽帝姬笑笑,示意手下的女官去請端仁。
護國大長公主那裡也不知道剛纔發生了什麼事,端仁不安地捋捋眉毛,小聲和曾靜說道:“今天不知怎麼回事,一早起來眼皮就一直跳。”
曾靜安慰她:“興許是這段日子沒休息好,到了今天有些繃不住了吧?”
謙陽帝姬手下的人過來請,端仁是不想去的,那女官卻道:“帝姬想走了。”
端仁不由皺了眉頭,謙陽帝姬的確是這樣霸道的性子,一不如意,折身便走,這種事是絕對做得出來的。
今天這場婚禮,本身已經讓人頗多猜疑,若是謙陽帝姬再中途退場,恐怕說閒話的人會更多。
罷了,自己是主人家,就去看看老妖婆要作什麼妖吧。
端仁走到謙陽帝姬身旁,問道:“謙陽聖女,什麼事?”
謙陽帝姬含笑看着端仁,態度前所未有的好:“平時沒有發現,今天才注意到,貴國陛下與皇后真的是很般配。”
端仁笑着點頭:“真是天造地設的一雙。”
謙陽帝姬握住了她的手,輕言細語:“他們盼這場婚禮很久了吧?”
事出反常必有妖,端仁警惕地道:“您有什麼事,不妨明言。”
謙陽帝姬親密地貼近她的耳朵,低聲道:“還記得許及之嗎?”
端仁心口一痛,不動聲色地避開謙陽帝姬:“當然記得,他是我的侍衛長,爲了救我而死去。”
謙陽帝姬“嘶嘶”地笑:“你別爲他難過,他也是死得其所,畢竟你當時懷着他的孩子呢。”
一直隱藏了很久的秘密和傷口驟然被人撕扯開,端仁只覺得天旋地轉,無法呼吸,好不容易壓下去,使勁摔開謙陽帝姬的手,冷笑道:“你在說什麼?我沒聽清楚。”
謙陽帝姬氣定神閒地撫了撫袖口,嘲諷笑道:“你急什麼?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爲。你別以爲給那孩子尋個假身份,便能掩蓋你****失貞的事實了!皇長子、睿王,大名叫做居仁,小名又又的,不就是你和許及之生的孩子麼?別說,你和貴國的皇帝還真是姐弟情深,居然樂意把皇長子的名分給他。不過也不怪,你是爲了他才走到這一步的,投桃報李,應該的。”
端仁仰起頭,挺起胸,神色淡漠,雍容華貴:“謙陽聖女,我早知你看不慣酈國,想要獨霸聖女宮,但是這樣莫須有的罪名,還是不要隨便往我頭上扣,我可不是好惹的!”
“今天是我們陛下的好日子,我不與你計較,望你好自爲之。”端仁使勁一摔袖子,轉身就走。
謙陽帝姬嗤笑一聲:“裝得就和真的似的,你看看這是誰?”
韋太后低眉垂眼地走出來,低低喊了一聲:“阿慧。”
端仁吃了一驚,立刻認出了自己的生母,她半闔了眼睛,知道今天的事情一定不能善了,因此也不多話,直截了當地問:“叛國罪人,你想怎麼樣?”
韋太后嘆一口氣:“我也是沒有辦法才走這條路的,都是你們逼的我。”
“你想怎麼樣?”端仁聲色俱厲:“信不信我立刻叫人把你抓走。”
“抓吧,我今天敢來這裡,就是想好了的,名義上我且還沒死呢,若我血濺當場,這婚禮還能成麼?”
韋太后眼裡閃着瘋狂的冷光,“你信不信,我會讓你姐弟二人身敗名裂?”
端仁握緊拳頭,指甲深陷入掌中:“你想怎麼樣?”
韋太后道:“告訴重華,終止婚禮,這件事就算了。”
好不容易纔走到這一步,當着全天下的百姓,當着滿朝文武的面,當着各國使臣的面,要終止這場婚禮?
那讓重華身爲一國之君的面子往哪裡擱?讓鍾唯唯情何以堪?讓酈國皇室的威信往哪裡放?
端仁笑了:“阿孃,你覺得我會答應你嗎?”
韋太后冷靜地道:“你會答應的,因爲倘若你不答應,我便將這事兒嚷嚷出來,婚禮也同樣會被終止。是相對體面的終止好呢,還是以這樣的方式終止?這個賬,你比我會算。”
端仁目不轉睛地盯着韋太后,眼裡微有淚意,滿是失望和難過:“你真是我的親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