鳥之將死,其鳴也哀。
生物大抵都是這種性子,總歸到最後結束的時候,纔會反省自己一生的過錯。
聾老太太現在就進入了一種很奇怪的狀態,她的身體機能各部分都是健康。
但她卻感覺自己沒幾天好活了。
這不是人上了年紀的自嘲,而是聾老太太的真實感受。
最近她晚上不敢睡,就怕睡着了,就再也醒不過來。
她現在每天感覺最幸福的事,就是聽着院裡孩子的鬧騰,在許勝利銀鈴般的笑聲中睜眼,看到透過稀疏的銀樹葉照進房間的陽光。
她最近做了很多夢,有她兒時的歡愉,
也有她跟着“老爺”初入四九城的驚喜,那是經過很長很長的旅程,先坐轎坐船,然後又跨上了那“轟隆隆”大長蛇~火車,這纔來到了四九城。
她原以爲那該是她的人生新的開始,但卻是沒想到,“老爺”爲了立足,轉手就把她送給了黃老虎,也就是後來的黃司令。
從那時起,她就不再相信任何一個人。
所做一切,都只爲她能活着。
她也夢到了黃司令,小五,
她甚至夢到了幼年時的傻柱,虎頭虎腦的跑進後院,卻是對着她問道:“奶奶,您一直在這麼?
有沒有看到一隻大花貓跑過來?……”
聾老太太夢到了很多人,就是沒夢到易家兩口子。
聾老太太知道,這該是她生命裡在乎的人,跟她來告別了。
午飯時間,羅巧雲陰鬱着臉,把饅頭跟小米粥,給她端了過來。
聾老太太看向羅巧雲,羅巧雲卻是神思恍惚,她想起昨兒個看到了一幕。
秦淮茹晚上上門感激,
易中海送秦淮茹出門時,卻是在牆角那閒聊了一會
她隱約看到,易中海是伸手拉住了秦淮茹的手,往秦淮茹手裡塞了什麼。
易中海還想伸手時,卻是被秦淮茹躲閃了過去。
在羅巧雲來說,她最怕的事,還是一步步的在發生。
易中海還是對着秦淮茹打起了主意。
這讓羅巧雲很是噁心,當然更多的是恐懼。
她怕將來某一天,她回到家,家裡的細軟都被搜刮一空,而同時消失的還有易中海跟秦淮茹,
她昨晚聽到了秦淮茹的嬌笑,還有秦淮茹小聲說了一句~“易大爺,讓我好好想想……”
因爲這個事,她也是一夜沒睡好。
本來就是心臟不好,現在又碰到這個事,羅巧雲整個人的精神狀態就太差了。
她的眼神裡沒有了光,自然不會像往常那樣對聾老太太噓寒問暖。
她就是機械的忙碌着她該忙碌的一切。
“巧雲,巧雲!”聾老太太喚道。
聾老太太想着跟羅巧雲談談心,但羅巧雲根本就不搭理她。
她忙完手裡的一切,卻是拎着馬桶站在門口說道:“老太太,我今兒個身體不舒服。
您有什麼事,等中海回來交代他。
我啊,得回去躺一會兒。”
這回應,直接讓聾老太太僅有的熱情都消失了。
聾老太太眼巴巴的看着羅巧雲走出門口,消失於她的視野當中。
這個世界,終究是沒人關心她的。
說白了,這也就是兩個精神狀態都不對的人,在關鍵節點的一次碰撞。
聾老太太本來是感覺自己的不對,想着跟羅巧雲交代一些後事。
但羅巧雲因爲昨兒夜裡易中海跟秦淮茹的事,卻是忽略了聾老太太。
這讓聾老太太多疑的心,卻又多想了一切。
比如說老年人都想着入土爲安,而易家兩口子這個表現,會不會一把火把她燒了,然後找個地方就揚了?
這是她最怕的事情。
聾老太太越想越怕,卻是想着該自救一下。
於是她起身穿好衣服,卻是拄着柺杖往外而去。
人有了放不下的事,就有了動力。
現在的聾老太太就是如此,前段時間,讓她走到前院,她都感覺沒力氣。
但今天,她雖然走得很慢,竟然一口氣走出了衚衕。
她走一段,就着路邊歇一會兒。
終於走到了街道辦這邊,
在門崗詢問過,她就直接找上了王主任。
王主任哪怕再不喜歡聾老太太,卻也是客客氣氣的,畢竟她也是當年私房帶頭捐贈的一家。
王主任扶着聾老太太坐下,這才客套的問道:“哎呦,老太太,這麼遠的路,您怎麼來了?
有什麼事您找人知會我一聲,我過去就行了。……”
聾老太太等喘勻了氣,這纔對着王主任說道:“我估計我這把老骨頭快不行了,所以有些後事必須過來交代一下。”
這話讓王主任一愣,卻是開口問道:“易中海不是您的養老人麼?
您要交代不該跟他們兩口子交代?”
對這個話,聾老太太自然不能吃飽飯罵廚子,現在還接受易中海他們照顧呢,在街道這邊就說怕易家把她挫骨揚灰。
聾老太太思慮片刻,卻是說道:“這個事,我也不瞞您。
我不是太想讓他們知道,
我能留下來的也就一間後罩房,這玩意按理是該留給中海他們。
但小易兩口子,也沒個孩子,我怕留給了他們,反而給他們召禍。
我是這麼想的,這些年,我也省吃儉用的存了一些錢。
等我走後,就把這些錢留給巧雲那個孩子防身。
我這房子,我想交給需要的人。……”
王主任算是明白了聾老太太的想法,也就是怕身後事,易家兩口子不那麼盡心。
這個事,王主任雖然感覺聾老太太做的不地道,感覺牙疼。
但她們街道本來就是幹這個事的,於是王主任就問道:“那老太太,您有沒有合心意的人?”
聾老太太倒是想着說傻柱或許大茂的,但她也知道,那兩家也不會因爲一間房子跟她牽扯上什麼關係。
何雨柱是看不上。
許大茂則是怕惹麻煩。
都跟她原來關係不好,自然不會她說點好處,人家就屁顛顛的跑來了。
聾老太太搖搖頭,神色黯然,事到臨頭,她一個可以親近的人都沒有,這不得不說,也是一種悲哀。
聾老太太抹抹眼睛這才說道:“我也沒個親近人,這個事,還只能麻煩街道。
我要求不高,只要能入土爲安,豎塊墓碑,其他就沒要求了。
到時牀下鐵盒裡的錢,給巧雲。
房子,還有房子裡一些東西,我不瞞您說,我那還有一些年輕時的嫁妝,也不是便宜東西,那些全部交給街道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