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兒們,援軍已至,與爺爺同殺奴!”
劉綎白鬚皆被血染紅,戰至此時,老將軍已是體力難支,但仍持寶劍率家丁奮戰,死在他這口寶劍之下的建州奴不下十人。
其子劉招孫則持其父百二斤重鑌鐵大刀,見奴便斬,所向披靡,使得當面金八旗兵雖十數倍於明軍,但卻無人敢近他一步,只敢遠遠拿箭射他,但劉招孫身穿鐵甲,那箭枝再多也是破不了其身。
然明軍此時僅剩牛毛嶺主營,嶺下數小營皆陷,南京六營都司姚國文以身殉國,官兵陣亡多達四千餘。而明軍真正能戰者,除各部將領家丁外便是劉綎麾下千餘家丁,另有皮島部明軍一支。
造成明軍傷亡慘重的一個重要原因就是開戰後,各部明軍官兵才陸續發現他們出關時領到的火銃多爲無用之物。
用於放入銃口的鉛子甚至都大小不一,或無法噴射,或直髮射十幾步,比之民間花炮仗都無用的很。更有若干火銃放出高下不準,潤溼不燃,真正能爲明軍使用的火銃最多十之三四。
士兵披甲者更是寥寥無幾,弓弩這類遠射兵器也有很多腐朽,或表面看着堪用,一拉卻不是斷絃就是斷弓,令得明軍苦不堪言。
反觀進攻的金軍,幾乎人人披甲,器械兵利,裝備遠甚明軍,以致隨軍同知黃宗周哀嘆罵道:“遼鎮文武個個該殺!”
言下之意乃是建州兵如此精良,遼鎮文武是如何做到視若不見,任其發展壯大的!
劉綎也是無語,二十年前他率軍出關援救朝鮮時曾見過建州兵,那時的建州兵頂多算是可用之兵,爾今卻是強了朝廷兵馬若干,成了虎狼之師,簡直如翻天覆地般。
若知今日之事,劉綎恨不得二十年前回國時就滅了這建州奴!
但事已至此,抱怨遼鎮文武也好,抱怨工部、兵部也好,都無濟於事,只能奮力反擊,等待魏太監之皇軍來援。
至不濟,便爲國盡忠,戰死此地罷了!
從被八旗軍包圍到現在,劉綎已在牛毛嶺堅守四日。
這四天,牛毛嶺每天都在承受數萬八旗兵的輪番進攻,若不是朝鮮軍立營在東南家哈嶺分了明軍一些壓力,只怕都守不到現在。
就在一個多時辰前,金軍正藍旗主阿敏親自率部攻打牛毛嶺大營西北,守衛此處的山東兵不支被正藍旗突入,山東管都司事周文奮力還擊,身中數箭仍死戰不退。
危急關頭,監軍康應乾率皮島東村太郎領兵趕至。
見辮子兵已破營,東村太郎竟然命官兵於額頭纏系血字白布條,然後上千人半蹲於地,在哨子聲中冒着金軍箭雨發起稱之爲“玉碎”的豬突衝擊。
衝在最前面的官兵手中拿了康應乾不知何物的包裹,但見這些披着鐵甲的士兵奮不顧身往前衝去,有些人中了十數箭仍在勇往直前。
一個人倒下,後面的人迅速撿起其手中藥包,口中喊着康應乾聽不懂的怪話繼續往前衝。
真正的前赴後繼!
“如此強兵,世所罕見!”
康應乾驚歎聲中,卻聽“嘭”的一聲,巨大的爆炸聲響徹在牛毛嶺上空。伴隨着爆炸聲的是數十名乃至更多的八旗兵被炸飛。
一聲又一聲,直炸的雙方人馬耳鳴,戰場好像靜止一般。
待硝煙過後,映入康應乾眼簾的就是那被破開口子的地方滿是八旗兵。
死的死,傷的傷,斷肢殘臂,哀叫和驚怒聲彼此起伏。
粗粗一掃,怕是不下三四百八旗兵死傷當場,更有站着的八旗兵被震得七竅流血,臉色如紫青般,看着都嚇人。
“炮非炮,銃非銃,這是什麼妖物!”
見着明軍竟然如此悍不畏死衝鋒,還弄出地動山搖般的爆炸,正藍旗主阿敏也是嚇的膽戰心驚,而尚還在明軍營中的八旗兵也是不約而同的向口子衝去,他們是唯恐被明軍炸死。
在這次皮島兵以傷亡兩百餘的代價逐退正藍旗後,明軍山東兵才又勉強封堵了破口。
只是此時不管是皮島兵,還是山東兵、南京兵,還是劉綎的本兵,都已殘破,全營可戰官兵不足五千之數。
而八旗兵仍有數萬之衆!
然就在此時,官兵們聽到遠處斷河谷傳來的“大明皇帝親軍到”的吶喊聲。
“援軍來了,援軍來了!”
遠處的吶喊聲讓苦戰的明軍喜極而泣,而正在攻打的八旗兵們聽到之後則是陷入困惑和迷茫之中,他們不知道明軍哪來的援兵。
將領們則個個色變,露出了苦澀至極的表情。
劉綎經驗老道,發現當面辮子兵攻勢被遠處吶喊聲爲之一滯後,立時抓住戰機與其子劉招孫率數百家丁主動出擊。
當面金軍乃是八旗之鑲白旗和鑲藍旗,在一線指揮的是奴爾哈赤十一子巴布海及在薩爾滸射殺杜鬆的十三子賴慕布。
兩個阿哥都叫遠處的明軍吶喊聲驚呆,正不知所措時發現明軍竟然出營反擊,巴布海不及細想便催馬往上,一手勒繮繩一手持長槍往明軍衝去。
和家丁一起衝下來的劉綎遠遠見到有穿鐵甲的建州將領衝了上來,知其必是建州兵重要人物,於是立時大呼:“招孫我兒,替爲父砍了那建奴!”
“好!”
劉招孫聽了父言,豪爽應下,步行迎敵,單手提鑌鐵大刀將攔在前面的幾個八旗兵砍倒,直衝那騎馬而來的巴布海。
“莫不是達啓說的劉招孫?!”
巴布海也看到了衝他而來的劉招孫,見其勇猛心中不由生了懼意,然已騎虎難下無法後退,只得持矛縱馬向那劉招孫刺去。
可不曾想,那劉招孫身手比他還快,不待矛刺到,鑌鐵大刀就向巴布海的座騎前腿砍去。
“嘶”的一聲,巴布海座騎發出痛苦的叫喚聲後一下跪地,強大的慣性讓馬上的巴布海重重向前落地,好在他翻身迅速,馬上持矛來戰,卻見劉招孫的鑌鐵大刀已經向他胸前砍來。
“去死!”
劉招孫額頭、脖子青筋突起,虎口熊而有力,巨力揮動大刀斬下。
“咣噹”一聲,巴布海雙眼瞳吼猛的放大無數倍,就見那大刀徑直破開了他的鐵甲,然後狠狠的從他肚中斬過,瞬間將他整個人一分爲二。
肚中腸子和着血水以及其餘臟器落了一地,好像牛羊牲畜被開腸剖肚般。
“啊!”
巴布海下半身猶還在地上站着,上半身落地的時候,兩眼還睜得大大,意識更是無比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