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良臣眉頭微皺,一皺王安對朱常洛影響太大,以致東宮事務基本都被王安控制,外人根本插不了手;
二皺西李也實在是能力不行,明明是朱常洛的寵妃,卻連個大伴王安都壓不住。要知道,歷來能爲寵妃者,除了豔壓羣芳外,多半是手腕極其高明者。
當然,本朝的萬貴妃和鄭貴妃不算,這兩位是奇葩。或者說太老實,不會玩權謀,便是會一點,也是停留在初級階段。
如剛剛發生的可笑而荒誕的“妖人謀反案”就是鄭貴妃的政治智慧“結晶”。
也是,自古以來又有幾個把權謀玩的團團轉的女人呢?…如果個個都是呂后、則天大帝,這龍椅也不用男人去坐了。
不過這事就變得棘手了,魏良臣雖記得朱常洛的太子妃郭氏是在他登基前病逝的,但究竟是何時去世的卻是不太清楚。
這意味着,朱由校這個皇長孫在郭氏身邊越久,西李對他的影響力就越低。如果再過幾年,等這位校哥兒十來歲,那西李就別想什麼養育之恩了。
歷史就會回到原來的軌跡。
朱由校這個皇長孫可是兩點一線的重要組成部分,不論是二叔魏忠賢,還是姘頭李選侍,亦或情人客印月,都是圍繞朱由校這個未來的天啓皇帝打轉的。
而這一切,是老魏家將來的基本盤,也是命根子。
因此,朱由校必須馬上得交給西李撫養,這事刻不容緩!
魏良臣動了殺機,解決這個問題的最好辦法莫過於除掉郭氏。只要郭氏死了,西李便能順理成章的接過皇長孫的撫養權,因爲無論是身份還是資歷,東宮再無人可和她比。
然而,這未免太過狠毒了些。
派人闖進“不設防”的東宮幹掉太子妃不是難事,魏良臣自個就差點提前引發了“梃擊案”,身爲過來人,他清楚只要他真的能下狠心,那郭氏肯定難逃一死。
只是,這樣值得麼?
郭氏無罪也無錯,她只是在履行她應盡的責任而矣。
而且,能殺得了郭氏,自也能殺得了才兩歲的崇禎帝朱由檢…
這個念頭讓魏良臣的心一下跳了起來,他也不知爲何自己會生出這個念頭,以前,他可是從來沒有想過。
沒了崇禎這個愣頭青,哪怕天啓依舊早逝,老魏家想必也不會叫滿門抄斬了吧。
這個誘惑很大。
於公,崇禎於明朝滅亡有不可推卸的責任,哪怕他的骨氣再大也掩蓋不了他的愚蠢、自私、固執和衝動給國家,給民族帶來的滅頂之災!
於私,崇禎可是滅了老魏家滿門的,可憐的大哥良卿在家鄉種了一輩子地,什麼壞事都沒幹過也被拉到菜市口砍了頭。而老爹死了三年多,也叫從地裡扒出來戳骨揚灰。
所以,和崇禎之間,老魏家與他並沒有緩和餘地,除掉他是天經地義的事。
而現在的朱由檢不過是個兩歲幼兒,這個時代幼兒的夭折率很高,不管是民間還是皇室。
朱常洛不但但只有朱由校和朱由檢兩個兒子,他還有懷惠王朱由模、齊思王朱由楫、惠昭王朱由橏、湘懷王朱由栩四個兒子。可這四個兒子無一例外都是夭折,其中懷惠王朱由模的母親就是西李。
因而,檢哥兒早早夭折,並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
這個念頭越想越烈,越想越誘人…
可魏良臣卻難以決斷,他不是心狠手辣之輩,也不是嗜血狂魔,他只是個人,只是一個知道些別人不知道的普通人。
所以,他是有底線的。
如果他現在爲了將來的權勢可以殺害一個無辜的女人,一個才兩歲的幼兒,那未來是不是可以在正義的藉口之下,去殘殺更多的人呢。
這是良心和道德的拷問!
魏良臣有些失神,只顧着埋頭刨飯,連菜也不夾,這讓客印月有些驚訝,不知道情郎這是在想什麼。
突然,魏良臣停了下來,他將嘴巴里的米粒嚼進了肚子,又將掉在桌上的幾粒米粒撿起丟進了嘴中,然後朝巴巴笑了笑。
他不會亂殺人的。
解決這件事未必就要殺人。
既然西李鬥不過王安,那就引進一個王安鬥不過的人好了。
與他有七日之約的貴妃娘娘,可不是王安能壓制的。
至於朱由檢那小子,魏良臣任其自然,如果將來真的要和他鬥上一鬥,難道他堂堂一個天賜大璫還玩不過一個乳臭未乾的小子麼!
能行廢立之事的權閹纔是真正的大璫啊!
………..
吃完飯,魏良臣和客印月在屋裡又你濃我濃一會,彼此間說着經久不見的思念之情,說着這些日子的趣事。
客印月將魏良臣在江南託人買給她的禮物一件件拿了出來,歡喜的在情郎面前打扮着自己。
“以後不要給我買這些了,怪花錢的。”客印月半躺在魏良臣懷中,雙手吊着他的脖子。
“只要巴巴喜歡,花再多錢也是值的。”
說話間,魏良臣從懷中摸出一張五千兩的銀票遞在了巴巴手中。他告訴巴巴,喜歡什麼就買什麼,反正一年五千兩,隨便巴巴怎麼花。她就是把錢都寄回老家給國興,他也沒意見。
這是真心話,錢沒了可以再掙,只要心愛的女人喜歡就好。
客印月在宮裡做乳母,月例不過四五兩,一年下來算上逢年過節嬪妃們給的紅包賞賜,也不過百兩。
以前侯二在的時候,這些錢她大半都是要寄回去的,因爲不寄的話,侯二連兒子都養不活,且一定會到京裡來跟她要。不給,他就鬧,鬧的雞犬狗跳,鬧的客印月不得不給。
好幾年了,這日子一直是這樣過下來的。
在此情形下,客印月能餘幾個錢。就有是餘下的,自己的開銷用的也是七七八八,每年想給自己的爹孃、兄弟寄上一些錢都是件奢望的事。
但自認識魏良臣後,客印月真的不缺錢用。
她也不知道魏良臣哪來這麼多錢的,她承認,她是個喜歡錢的女人。
一開始,她對這個小男人並不存在感情,與他之間的關係只是自己實在是身體需要。
之後,她也是叫這小男人的錢給打動,但是現在,她真的動了感情。而這段關係的昇華是在定興老家。
那一次,她第一次感受到了一個男人的依靠力量,也是第一次感受到了對方對自己的真情。
現在,即便情郎是個身無分文的窮光蛋,她也不會嫌棄,她會養他。
但,有錢難道不好麼?
她還沒有見過這麼大面額的銀票,五千兩讓她歡喜的要瘋了。
看着巴巴高興的樣子,魏良臣卻是羞愧,跟壽寧那比起來,巴巴這裡明顯寒磣的多。以後“財務自由”了,還是得儘量一碗水端平,不能讓老祖奶奶覺得自己偏心。
他起身說道:“我去辦點事,晚上過來。”
客印月一聽,忙將銀票放在桌上,拽着他的胳膊,緊張兮兮道:“你可不能騙我。”
“放心好了,我還要繼續耕地呢。”
魏良臣在客印月耳畔輕語一句,他是真的有事,他得去東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