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樓下的大堂裡,杜雲薇叫了兩杯蒙頂毛尖。
馮碩斜靠在位置上,目送着蘇靜雲緩緩消失在拐角處。白玉一般晶瑩剔透的茶杯上飄出絲絲繚繞的煙霧,刻畫的風韻高遠的圖繪如同訴說的年代久遠的故事,道不盡的春秋繁華,說不完的綿長悲涼。淡淡的茶香縈繞在兩人的鼻息間。
“碩。我記得你一直喜歡喝茶,這茶葉是我特地帶來的,你喝喝看。”杜雲薇似乎並沒有被剛纔的事情影響,笑得很自然,也彷彿他們之間的那些不快統統不存在。
馮碩莞爾一笑,並未喝茶,只是點頭致意:“不用客氣了,很多習慣已經改變,我現在已經不品茶了。”
杜雲薇臉上略微一僵,一開始的示好瞬間被打破,復又笑道:“碩。我們可以不要一直劍拔弩張嗎?我很想跟你回到……”面前的人臉上的表情太過淡漠,以至於她的話硬生生截住,不無哀怨的說,“如果你是爲了故意氣我而跟蘇靜雲裝親熱。我會以爲……”
“你會以爲什麼?”馮碩赫然沉吟,臉上帶着玩世不恭的笑容,“你會以爲我還愛着你?還有誰跟你說我跟她是在裝親熱?”
杜雲薇臉上閃過震驚,手捧着的茶杯微微一抖,差點將自己的茶水灑出來。
馮碩雙手交叉相握,一手穩穩擱在自己的膝蓋上,一手輕輕拍打着桌面,帶着諷刺的笑意繼續說:“你從來都把自己定位的很高,可是難道你就沒想過有很多事情是你無法達到的?魚與熊掌不可兼得。你會不會太貪心了一點呢?”不知道是不是因爲與蘇靜雲的關係好轉令他感到很是愉悅。所以對杜雲薇的態度也算不上惡言相向。
杜雲薇捉摸不透他的心思了,原本自信滿滿的心境在他的面前一點一滴的打破。
想到得到,就付出代價。馮碩的話說的很對,她想魚與熊掌兼得。可是爲什麼這不可能呢?現在的她,有了錢,只要馮碩還愛着自己,他們就可以……她承認,自己對馮碩根本就放不開,有着說不清的感情:歉疚,懊悔,留戀……尤其在自己越來越平順的幾年裡,她什麼都有了。卻惟獨缺少一個真心愛自己的男人。每當夜深人靜的時候,偌大的房子裡旁邊空無一人,對着窗外皎潔的月色,她何嘗沒有後悔過。對他的思念,對瑤瑤的思念……
當年的她不顧他的苦苦哀求執意離開……她曾經很想放棄一切回來找他,可是她畢竟還是有理智的,馮碩是一個很驕傲的男人,他爲她放下了一次尊嚴,她沒有把握,就不能再奢望他會放下第二次,她也不會指望只要她一個轉身,馮碩依然會站在原地等她。
太多的不確定讓她遲遲不敢回來,既是害怕面對他,也是一切都沒有鋪展好。
“碩,你……還是那麼怨我嗎?”她放低了姿態,有些哀怨的問道。
馮碩默默將臉轉開,不去打量她面上浮現的懊悔或者幽怨。因爲他知道,她已經變得他根本就不認識。厚厚的面具掩去了初時的真心,他們早就不是當年那幾個懵懂無知的少男少女。
“其實,我根本不想用這樣的手段來讓你回心轉意……這幾年,我過得並不好……”杜雲薇的臉上漸漸浮現出淚水,無論如何她都要再賭一把。
他真心愛了她四年,傾注了他的全部。對於過去那段感情,他無法抹殺,然而此刻,她的虛僞令他作嘔,更讓他覺得這是對過去美好感情的一種侮辱和褻瀆。
他已經不爲任何女人的眼淚動容,除了蘇靜雲。現在想來他的冷漠就是拜她所賜。不過這些話能從高傲而精明的杜雲薇嘴裡說出來,是很不容易的事情,也有可能,這是她的另一個手段。她想借此傳遞什麼,他心中亦不甚明白。
“好了,我還有事情,先走了。”他及時打斷了她的懺悔,也沒有心思與她繼續糾纏,只是冷道,“我不可能跟蘇靜雲離婚的,你死了這條心吧,還有瑤瑤,當初你不要她,是我把她從垃圾堆裡撿回來的,如果你真的想把她要回去,我可以給你,只要你好好對她就可以了。”
“難道你一點也不會捨不得嗎?”她立即變得有些尖刻,也許是因爲馮碩的話刺激了她心中某根脆弱而敏感的神經。
馮碩的心一痛,眼神陡然發出凜冽的寒光,冷漠的看着她說:“她就是我的恥辱,看到她就讓我想起你的背叛,我曾經很恨她,可是她是無辜的,你也許根本就不會知道你狠心的將她扔在樓下的垃圾桶裡我撿她出來的時候她已經斷了氣!而且,我沒那麼偉大的可以繼續幫別的男人養孩子!”馮碩惡狠狠的說着,眼前似乎出現那一個寒冬的夜晚,那個脆弱的生命……
他真的很想不去管這件事情,因爲對她的恨……可是,他無法放着一個無辜的生命不管。他不止一次的告訴自己,救了她,就要負責養她,他必須放下一切的成見,把她當成自己的孩子……開始的時候是多麼的艱難。
可是當瑤瑤開始牙牙學語,開始第一次開口喊他爸爸的時候,他覺得一切都是值得的。也是那一聲爸爸,讓他決心徹底的忘掉過去,努力的將她當成自己的孩子來養。
可是這又是多麼的困難,所以他只能儘量減少去看她的次數,儘量的,隱藏起自己所有的心思。外人不知道,皆以爲瑤瑤是他的私生女,其實,那根本就是杜雲薇給她帶的那頂大大的綠帽子!至於孩子的父親是誰,她從來沒有說過,等馮碩發現她懷孕的時候,也早已沒了那個男人的影蹤。
杜雲薇被他說的搖搖欲墜,精緻的面容也掩不去她的蒼白。
馮碩的電話響個不停,他再也沒有心情繼續呆下去,徑自跨出了接待區域去外面接電話。
杜雲薇站在原地,手指與身體都顫抖不已,張嘴叫着:“碩……”他卻一點也沒有停留的意思。
後面的雅座上,徐茵緩緩的將自己的身體滑下去,嘴巴張得大大的,爲自己聽到這樣的秘密而感到心驚不已。她迫不及待的想跑去告訴蘇靜雲,可是才走了一步,就對杜雲薇發現了。
“徐茵!”她的臉近乎扭曲的叫住她。
徐茵的腳步稍頓,一臉不甘願的轉過頭來,垂眸叫了聲:“杜經理。”
“你偷聽我們談話?”她揹着手,頗具威嚴的看着她。
徐茵望着自己的腳尖既不回答也不否認,沉默就是默認了。
杜雲薇不怒反笑,笑得有點參人。
徐茵不舒服的擰起了眉頭,傲氣的說:“杜經理,你想說什麼就直接說吧,不用這麼拐彎抹角的。”
她似乎沒想到徐茵竟然會如此反抗,不由的吃驚了一下,嘴角微微勾起,聲音冰冷的說:“你要是敢把剛纔聽到的事情說出去,我會讓你知道我的厲害的。”
“你威脅我?”徐茵哈了一聲,看笑話一般的看着她,臉也拉下來了,毫不畏懼的反擊了回去,“你以爲自己是誰啊,要不是靠着徐成樑的關係,你以爲你能進得來?”
杜雲薇臉上出現了咬牙切齒的神色,那種近乎猙獰的表情完全破壞了她美好的氣質。
徐雲深吸了一口氣,看她的眼神充滿了不屑和鄙夷:“別搞不清楚自己的身份,還有,嘴巴長在我的身上,你有本事就縫了我的嘴巴!”說完,她就立刻踩着高傲的步子扭頭走了,將近乎咬碎銀牙的杜雲薇遠遠的拋在了自己的身後——
蘇靜雲有些焦灼,意識不止一次的飄到馮碩和杜雲薇的身上,滾動的頁面也無法吸引她全部的注意力。她正在上網瀏覽出租資料。房東給了一個星期的時間搬房子,實在是太緊了一點。
可是上面的信息大多沒什麼用處,不是要價太高就是地方太遠,要早一處比現在好的地方實在是太難了。
不知道他們又要談什麼?每次馮碩送她來上班都會碰上杜雲薇,這也是她現在爲什麼不願意讓馮碩送她的原因,原來她的私心裡,還是那麼害怕他們會見面。
馮碩走出酒店的大門,就給蘇靜雲打了個電話。
原本胡思亂想的心思,被桌上震動的手機嚇了一大跳。見是馮碩打來的,立刻就接了,只是沒有說話。
馮碩說:“你在幹什麼?”
“我……在偷懶。”她愣是將舌頭繞了個卷兒扭了過來。
馮碩原本以爲她會說在忙,在幹各種事情,卻沒有想過她會說……偷懶。這個答案讓他忍俊不禁起來,原本陰翳的臉龐也露出了一絲淡然的笑意。
聽到他的笑聲,她才知道自己剛纔有多緊張。
“你不要笑了。”她有些嗔怒的說道。
“好,我不笑了。”他保證。
“那你想說什麼?”
“我就是想告訴你,我要走了。”
“哦。”
馮碩不意外的勾了勾脣,附加道:“還有我跟她什麼事情也沒有,所以你不用多想了。”就是因爲怕她想歪,所以特地給她打個電話。
“我纔沒有想歪!”她急切的澄清。
“沒有嗎?那我可要失望了。”他的語氣是掩不住的失落。
蘇靜雲的心微微一動,嘴硬的說:“沒有!”
馮碩低沉的笑聲再次傳來,那種穿透肺腑的笑意刺得她耳膜發癢。蘇靜雲聽到他發動車子的聲音,馬上說:“我要忙了,你自己小心開車。”
馮碩愣了一下,接着就是嘟嘟的電話聲傳來。原本揚起的嘴角立刻放下,腳踩下油門向前衝去。
蘇靜雲的耳根還有些發燙,剛想繼續瀏覽剛纔的頁面,徐茵興匆匆的從外面跑進來,見了蘇靜雲立刻拉起她的手往外走。
她嚇了一跳,站起來攔住她心急火燎的身體說:“徐茵,你幹什麼啊。”
“雲姐,你跟我出來一下,我要跟你說一過好消息。”
“什麼好消息?在這裡說不行嗎?”蘇靜雲看着她一眼,徐茵的視線在整個辦公室掃過,看似都在忙自己的事情,卻一個個都拉長了耳朵,不用想也知道在想些什麼。
徐茵道:“我們去外面說。”
“可是……”
“哎呀,別可是了,”徐茵正想拉着她走,蘇靜雲的內線卻響了。
她只好讓徐茵等一下。
杜雲薇從容的請她過去一趟,現在立刻馬上。
徐茵跺了跺腳,直接說:“雲姐,別去。”
她其實很在意馮碩到底跟她說了什麼,可是又不好意思問他。她安撫的拍了拍徐茵的肩膀:“沒關係,我去去就來。”
徐茵咬着脣,將自己的嘴巴附在她的耳邊低聲的說道。
蘇靜雲睜大了眼睛,得到徐茵肯定的點頭之後才往杜雲薇的辦公室走去。
辦公室的大門被沒有關上,蘇靜雲只是簡單的敲了敲門,門就推開了。
杜雲薇站在窗前,一手環胸一手抵着自己的下顎,白色的襯衫黑色的套裙,怎麼看,都是漂亮的。
“徐茵已經把那件事情告訴你了吧?”她直接就開門見山說。
蘇靜雲不置可否:“是又怎麼樣?”
杜雲薇輕笑:“不怎麼樣。只是我覺得阿碩對瑤瑤還是有很深的感情的,他早就把她當成了親生女兒,我想你不會不明白吧?”
蘇靜雲面無表情的站着,好半晌才說:“我不知道你是用了什麼法子讓瑤瑤這麼快就忍了你,但是你拋棄她是不爭的事實,你的良心難道就沒有一天受過指責嗎?”
杜雲薇的嘴裡露出嘲諷,每個人都想當聖人,責備她:“我找你來,也不是爲了跟你談這件事情的。”
“哦?”蘇靜雲的義憤填膺至少暫時收了起來,靜等着她繼續說下去。
她似乎也看透她的心思,走回自己的辦公桌前,將一份薄薄的紙遞給她。
蘇靜雲擰着眉頭問:“這是什麼?”
“還記得上次我說過的去香港培訓的事情嗎?”她的笑容看起來非常的真誠,蘇靜雲卻嗅到了一絲不同尋常的味道。
“現在結果已經出來了,我推薦了幾個人選上去,總經理指明要你代表客服部去參加培訓。”杜雲薇眉目含笑。
“我沒說我要去。”蘇靜雲蹙眉,緊抿的嘴脣微微張開。
“這是總經理的意思,我也沒轍。”杜雲薇攤攤手,將文件放到她的面前,“這是行程安排表,你回去好好看看吧,就在一個星期之後,你現在可以着手準備了。”
蘇靜雲的被她搞得火氣,冷然道:“你是要趕鴨子上架?”
“我是爲了你好啊,如果你想在這個酒店裡呆下去,就最好配合酒店的工作安排,還有不是人人都有機會去香港培訓的,你要想清楚啊。”杜雲薇似笑非笑的眼眸內閃着精光,蘇靜雲一陣不舒服。
她淡然的拿起那份文件打算離開。
誰知杜雲薇又叫住她說:“等一等。”
蘇靜雲挺直了背脊,沒有動。
“這是你的體檢報告,你拿走吧。”她從抽屜的底部抽出一份薄薄的紙來。
蘇靜雲終於轉身,臉上閃過質疑。杜雲薇聳聳肩,並沒有解釋。
蘇靜雲拿起報告就點頭走了出去。
杜雲薇望着她的背影,浮現冷笑,很快笑意又被不甘所取代——
蘇靜雲拿着那兩份東西回到辦公室,徐茵立即圍上來說:“雲姐,那老女人對你說什麼了?”見蘇靜雲的表情不對,“她是不是又拿馮碩威脅你了?”
“沒有的事情。”她搖頭,“她是很好心的想提拔我,給我表現的機會呢。”
徐茵一聽就聽出了她話中的意思,不由的一拍桌子罵道:“什麼想提拔你,她根本就是想調虎離山把你調出去!”
蘇靜云何嘗不知道,不過她能說什麼?
“這是什麼?”徐茵拿開上面的行程表,“你的體檢報告?”
“是啊。”蘇靜雲這纔想起來要看一下。
徐茵咦了一聲,對着其中的一項說:“雲姐,這是什麼啊?”
蘇靜雲也看到了,不過卻是搖搖頭:“沒什麼,每年都有這個,我也沒注意。”以往都是直接下發的,所以別人也沒注意過,她也沒在意。
徐茵斂眉:“醫生都建議你去醫院好好檢查一下了,我覺得你還是去一下醫院全面檢查比較好。”
“都這麼多年了還不是好好的,你別多想了。”
蘇靜雲看看時間,對她說:“好了,先出去工作吧。”
臨走的時候又看了那一眼行程表——
馮碩回到公司的時候,嚴朗已經快把地板給踩破了。看到他立刻衝上去說:“總監,你可回來了。”
“嗯,先到辦公室再說。”馮碩一臉的凝重,嚴朗已經在電話裡將大致的情況與他說了一遍,他沒想到事情會發展成這樣。
“我稅務局的朋友打電話告訴我,有人發了舉報信上去,現在他們正在準備動手查了。”
馮碩目光冷峻,沉聲道:“什麼時候來?”
“最快下星期,最慢也就下下個星期。”
“我知道了,你先出去吧。”他擺擺手,嚴朗就出去了。
馮碩掏出手機給吳東打了個電話,吳東很快就接了,馮碩說:“東哥,晚上有時間嗎?我想請你吃個飯。”
吳東滿口應承,答應了晚上見——
酒店的大門朝兩邊打開。一個戴着黑色墨鏡穿着洋派的女人拎着一個行李箱走進來,門口的侍應立刻說:“小姐,你要用餐還是住房?”
“住房。”她微微張開自己嬌豔欲滴的紅脣,一頭蓬鬆的波浪頭髮讓她看起來很有女人味。
侍應立刻讓她跟他走,引她到櫃檯登記。
她邊走邊打量,然後便問:“你們酒店,有一個叫蘇靜雲的客服吧?”
“客服?”侍應道了一聲。
徐茵正從她的身邊經過,鼻孔裡立刻出現了一股濃郁的香氣,不舒服的揉了揉鼻子,聽到蘇靜雲的名字變停住了腳步打量着這個有些妖里妖氣的女人。
侍應回答不出來,徐茵接口說:“你是什麼人?認識蘇靜雲?”
“你認識蘇靜雲?”她的腳步停住轉過身看着徐茵。
徐茵穿着客服的制服,她瞭然的點點頭:“原來你也是客服啊,難怪。”她那輕蔑的語氣讓人特別的不舒服。
徐茵懶得跟她計較,也沒有打招呼,就想離開了,這樣的女人肯定不是雲姐的好朋友,說不定又是跟杜雲薇一樣討厭的老女人。
“你告訴蘇靜雲,我是她的姐姐。”她用力的拉下自己的墨鏡,露出那一張被重重脂粉遮蓋的臉,可不就是蘇慈雪?!
徐茵聽到她的話愕然的轉過頭,就見蘇慈雪得意洋洋的轉動着手上的墨鏡道:“我在這裡等她,麻煩你讓她快點過來。”
徐茵瞪了她一眼,沒有理會她直接走人。蘇慈雪惱怒不已剛想罵人,可是意識到周圍這麼多人,只好悻悻然作罷。
蘇靜雲正打算穿過大堂回辦公室,誰知卻與一個人撞在一起,對方發出誇張的慘叫聲,她立刻道歉說:“對不起對不起。”
“你以爲說對不起有用嗎?要是每個人都像你這樣,我們是不是要被撞死了?”尖銳到無理取鬧的聲音,是那麼的熟悉,蘇靜雲不敢置信的擡起頭,就看到蘇慈雪那張得理不饒人還張牙無爪的臉。
蘇慈雪顯然也很吃驚,不過很快就反應過來,看着蘇靜雲一身的簡單,脂粉未施卻依舊清爽而亮麗的臉,不由的嫉妒起來,恨不得撲上去抓花她。
“你來這裡幹什麼?”蘇靜雲嫉妒排斥的問道。
“我是客人,難道你不知道撞了我應該道歉嗎?”
蘇靜雲用眼神詢問後面的侍者,他無奈的點點頭,才短短十幾分鐘的時候,他已經被眼前這個打扮時尚行爲卻十分可笑的女人打敗了。
蘇靜雲覺得這個酒店越來越讓人窒息了,心頭一陣翻滾,便感覺有些嘔。她二話不說推開蘇慈雪朝洗手間的方向衝去。
蘇慈雪原本洋洋得意的臉在見了她的表情之後頓時扭曲起來,氣急敗壞的跺腳,衝着後面的侍者喊道:“看什麼看,還不快點把我的東西搬上去!”——
蘇靜雲一手撐着洗手檯,一手撫着自己的胸口,乾嘔的厲害,可是又嘔不出什麼來,喉嚨癢癢的,相當的不舒服。
過了好一會兒,才壓下去這樣的感覺,擡起頭,看着鏡子裡自己慘白的一張臉,她有些心驚,這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伸手撫着自己的腹部,她感覺心頭跳的厲害。
算了算時間,她的經期沒有如期正常的到來……
跌跌撞撞的往外走去,她震驚的完全不知所措——
下班的時候,吳東正打算去赴馮碩的約,剛想走,卻接到h大打來的電話。
他只好快速的將車子掉轉了方向,哄下油門朝h大開去。
由於還未到下班的高峰期,所以開的還算順暢,不過這段路上紅綠燈特別的多,他心中着急,遂不管不顧的往前衝,連攝像頭也顧不上。
娉婷被人打了兩巴掌。
臉上紅腫一片,破壞了一張完美無瑕的臉。可是她卻面無表情的坐着,好像被打的人不是她。還有好些人坐在她的對面。
李駿,他的太太,還有他們的兒子。
這是娉婷第一次如此仔細的見他的太太和孩子。早就聽說他太太是一個非常賢惠又漂亮的女人,今日一見,果然不差的。帶着白色的珍珠項鍊,將她的氣質完全的襯托出來了。他們的兒子很可愛,皮膚很白皙,長得像母親多一點,娉婷不禁想,那麼她的孩子到底會像誰多一點?
紙是包不住火的。她早就料到了會有這麼一天的到來,多少是愧對她的,所以她說:“李夫人,我做了什麼讓你這麼生氣的事情嗎?”自始至終,她都沒有看身後的李俊一眼。
李夫人喘着粗氣,一向嫺靜的女人如此惡狠狠的煽人耳光子還是第一次,面對娉婷的詢問,她更加的生氣。她伸手指着娉婷:“你……你……”
“你是個壞女人……”沒想到李俊的兒子突然發難,衝上去捶打着娉婷的身體,娉婷嚇了一跳,護着自己的肚子往後退了幾步,藉此閃躲。
“你這個壞女人,就是你破壞我爸爸媽媽的感情,還要破壞我的家庭,你這個壞女人,狐狸精……”李俊的兒子已經上初中,對大人之間的愛恨糾葛已經有了一定的認識。
娉婷倒抽着氣,震驚的看着他。她被逼到了牆角。
李夫人想阻止他,不過最後不知爲何還是坐在那裡什麼動作也沒有。
娉婷只好自己閃躲着,他不放過她,追着她打,娉婷心焦不已,感覺無助又傷心。
“夠了,嘉樂!”李俊挺身而出,一把護住吳娉婷,阻止了兒子的無理取鬧。
嘉樂被他一罵,原本要打娉婷的手立刻捶到了李俊的身上,嘴裡還叫嚷着:“爸爸,你太讓我失望了,你做了對不起媽媽的事情,你現在還護着她,她是個狐狸精……”嘉樂的哭喊聲有點大,李駿震驚的任他的拳頭落在自己的身上。
這裡是李駿的辦公室,吳娉婷剛好到他這裡交材料,沒想到他的夫人竟然會闖了進來,直接打了娉婷兩巴掌。
她一定是聽到什麼風言風語。娉婷覺得對不起她。咬着脣不讓自己落淚。
李夫人擦去眼角的淚水,對李駿道:“你先帶兒子出去,我有話想單獨跟吳小姐談談。”
李駿搖頭:“對不起,這件事情我沒法答應。”
“你怕我繼續打她嗎?你放心,我不會的。”
“你們先出去吧。”吳娉婷不再躲在李駿的身後,坦然的看着他們。
外頭看戲的人不少,吳娉婷與李駿的事情原本傳的沸沸揚揚,可是因爲王躍峰的關係,立刻峰迴路轉,出現了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情況。
吳東趕到h大的時候,娉婷還跟李駿的夫人在裡面談。
看到李駿,他招呼都沒打,直接就想上前砸門,可是這裡是辦公室,周圍全是老師,爲了顧及娉婷的顏面,他只好在外面等着。
他站到一邊抽菸,直到抽完了三根菸,用完了他所有的耐心正打算上前砸門的時候門被朝裡開了,李夫人率先走了出來,臉上有笑意,已不像來時那麼氣匆匆,身後跟着吳娉婷,寬大的風衣正好遮去了凸出的肚子,臉上也是笑意。
看到吳東,就叫道:“哥,怎麼來了?”
吳東觀察着他臉上的傷口,詢問道:“還疼不疼?”
他的關心令她感動的酸酸的吸了吸鼻子就搖頭:“不疼了。”
夕陽下,娉婷目送着李駿和他的夫人一左一右的拉着嘉樂的手離開,手掌託着自己的肚子,心中愴然。
她的犧牲,並不求能換來什麼,只希望他們一家人,還能回到平靜幸福的日子。
對他的念想,也應該徹底的斷了。
“哥,我想請你幫我一個忙。”吳娉婷說。
“什麼忙?”
“帶我回家吧,我想回家。”她掩飾着濃濃的失落,假裝俏皮的說道——
馮碩被吳東放了鴿子,心中也不惱,正想回去,工地上卻來了一個不速之客。
小劉激動的抱着面前的女人轉圈說:“雲薇姐,真的是你嗎?真的是你嗎?你真的回來了,這實在是太小了啊。”
杜雲薇臉上掛着燦爛的笑容,摸摸她的頭說:“小劉,你都長這麼大了,來,我這裡有幾套適合現在女孩子用的化妝品,你拿回去試試,要是好的話我下次再送你。”
“這怎麼好意思呢?”話雖這麼說,小劉的手卻已經自動自發的接了過去,“謝謝雲薇姐,從過去到現在,我就知道你一定會回來的!”
“我這裡還有一些燕窩魚翅,你們拿進去讓劉嫂給你燉一燉,好好補一下。”
她的話音剛落,大夥就沸騰了起來,直朝她感謝。
她微笑着享受他們的熱絡。
只有嚴朗站在一邊,臉上的表情淡淡的。
杜雲薇來到他的跟前,笑着說:“嚴朗,你還記得我嗎?這幾年過得好嗎?”
“託你的福,還不錯。”他的回答有些生硬,現場的氣氛一下就冷下來了。衆人面面相覷,不敢多言。
杜雲薇不介意的笑笑:“我知道你也生我的氣,不過我很感謝你這些年對馮碩的照顧。”
“那是我應該做的,跟你沒有關係。”嚴朗朝她點點頭,“我還有事情要忙,不奉陪了。”
他正想往裡走,沒想到卻遇到了從裡面出來的馮碩,剛剛回籠的氣氛,頓時又冷了下去。馮碩手上拿着外套和車鑰匙,顯然是要離開的樣子,看到杜雲薇,頓時有些不悅的說:“你怎麼來這裡?”他的目光又看向衆人手上拿着的那些東西,更加不悅,“我是沒給你們飯吃嗎?還是沒讓你們吃飽了?”
“馮碩,這只是我的一點心意而已,你不要這樣。”杜雲薇擋在她的跟前,努力的說着。
馮碩目視前方,冷笑道:“這裡是我的公司,不是你作秀的地方。”
杜雲薇面子上下不來,尷尬的沒辦法接話。
小劉說:“總監,雲薇姐也是一番好意,你別這樣啊。”
立刻就有人附和。
馮碩刀子一般的凌厲的視線落在她的身上:“你覺得她好啊,那我就讓你跟了她走好不好?”
小劉瞪大了眼睛,慌了:“總監……”
“不要再說了,事情一大堆不做在這裡嚷嚷是吧,嚴朗,記下這裡的人,誰再無視公司規矩不把我放在眼裡的,直接請他們走人吧。”
小劉委屈的咬着脣,眼睛裡閃動着晶瑩的淚光,卻一句話也不敢再說。只是用眼神控訴着馮碩。
“這裡不歡迎你,請你帶着你的東西馬上離開。”馮碩毫不客氣的對她說。
“碩……”
“叫我馮碩就可以了。”他擺擺手,一副我跟你不熟的樣子。所有人都沉默的不說話,現場的氣氛搞得非常的怪異。
劉嫂從廚房裡端着菜出來,招呼他們說:“總監,可以開飯了。”
“劉嫂。”杜雲薇輕輕的叫喚了一聲。
“你是……杜小姐?”劉嫂放下碗,看着她驚叫出來,杜雲薇上前握住她的手流着淚說,“是啊,劉嫂,是我,這麼多年不見你,你還是老樣子啊。”
“哎呀,我是老了,倒是你越來越漂亮了。”劉嫂感嘆道。
馮碩臉色陰沉,立即說:“劉嫂,我要回去,不吃飯了,你們吃吧。”
他正打算要走,杜雲薇卻伸手拉住了他:“碩,難道你連陪我吃頓飯的時間都沒有嗎?”
“沒有。”馮碩被他搞得僅剩的耐心都磨光了,他不知道自己以前到底是看上了她什麼,“放手。”
“碩……”
沒有人敢說話,杜雲薇那哀怨的表情與哀求的聲音任是哪個男人也要融化。除了馮碩,無動於衷。
只有劉嫂打圓場:“總監,我今天特地做了你喜歡吃的菜,你就留下來吃幾口吧。”
“是啊,總監,你好久沒有跟我們一起吃飯了,不如就吃點再走吧。”身邊的人也放下杜雲薇送的禮,真心的說道。
“要不,吃點再走吧?”嚴朗也詢問着他的意見。
馮碩看着一張張黝黑的臉佈滿真誠的神色,怒氣就緩了下來,他用力將自己的手從她的袖子裡拽出來,警告道:“吃完了這頓飯你就馬上走吧,這裡不適合你。”
“誰說不適合的?難道你忘了我曾經跟你一起每天出入工地嗎?”
馮碩蹙起了眉頭,她立刻改了話:“快點坐下吃飯吧,我餓了,好久沒吃到劉嫂做的菜了,光聞着我就想留口水了。”
馮碩看了看時間,因爲記掛着蘇靜雲,所以顯得心不在焉。
象徵性的吃了兩口就想離開,杜雲薇卻夾着一塊魚放在他的碗裡。雖然沒人敢拿馮碩開玩笑,不過眼底的意思還是不言而喻的。
“馮碩——”一聲清脆的叫喚打斷了吃的熱火朝天的衆人。
蘇靜雲提着一個塑料袋子出現在他們的視線裡,她的臉上紅撲撲的,衆人驚愕的看着她。蘇靜雲原本的笑意在看到馮碩身邊的杜雲薇時,戛然而止。
時間似乎在那一刻凝固了。
所有人都姿勢怪異的保持着不動,她手上的塑料袋子發出落地的聲音,裡面的東西灑了一地,頓時芳香四溢。她神情激動,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慌亂的抹了一把自己的臉說:“對不起,我來的好像不是時候……”說完就往外面跑去。
馮碩率先反應過來,推開凳子就叫:“蘇靜雲!”
杜雲薇抓住他的手,馮碩心頭一陣惱火,想也不想就揮開了她:“嚴朗,以後這裡嚴禁閒雜人等出入!”
“蘇靜雲——”他二話不說,立刻拔腿着急的追了上去!
月色高高懸掛在頭頂,蘇靜雲屏着氣不管不顧的跑着,石子鋪成的路讓她磕磕絆絆,可是她一點也不在乎,只想快點逃離這裡。
本來是想下班了來這裡給馮碩一個驚喜的,卻不想,撞見了如此的一面。
“蘇靜雲——”馮碩的聲音由遠而近,蘇靜雲抽了一口氣,不但沒有停下來,反而跑的更急,藍色的鐵皮將裡面的施工現場團團圍了起來,旁邊留下兩條可供通行的道路,蘇靜雲就沿着其中一條路拼命跑。
冷風呼呼的在她耳邊吹,儘管已經陽春三月,可是夜間的氣溫還是很低。
馮碩在後面拼命的追着,昏黃的路燈照的不是很遠,他只能看到前面模模糊糊的那個人影。蘇靜雲跑步的技術是很好的,尤其是當她拼盡全力想逃離的時候,這種爆發力就更加的可怕。
路面不平,蘇靜雲跑起來理應不快,馮碩對地面相當的熟悉,理應很快便追上了纔對,可是追出很長一段路之後,馮碩才發現四下除了一片黑暗的寂靜之外,哪裡還有蘇靜雲的影子?他雙手叉腰喘着粗氣,對着前方大叫:“蘇靜雲!”無人應答。
他懷疑自己一定是錯過了什麼,按照他的腳程絕對沒理由追不上蘇靜雲的。唯一的解釋就是她還在後頭。
馮碩暗罵了一聲該死當即往回走,半走半跑,嘴中還不停的喊着:“蘇靜雲,蘇靜雲……你快點給我出來!”他的嗓門很大,穿透力極強,應該很遠才能聽到。他仔細觀察着兩邊的路欄,企圖找出蘇靜雲的身影,可是月明星稀的晚上,除了慘白而冰冷的月色外,沒有人回答他。
遠處傳來嚴朗和其他人的叫喚聲,馮碩當即憂心不已,繼而又生出許多的氣憤來,低咒道:“蘇靜雲,你這個笨女人!”
“總監,找到了嗎?”嚴朗看到他便問。
馮碩搖搖頭,對着茫茫的夜色,額頭上竟然流下了汗水,可見他剛纔跑得有多急。
“不可能啊,這裡除了我們的車子根本不可能有出租車,沒道理找不到人啊。”嚴朗分析道。
馮碩也是這麼想的,可是就是不見人。他知道蘇靜雲一定躲在某個角落裡,氣涌上來便嚷嚷道:“蘇靜雲!你快點給我滾出來!”
嚴朗一聽,立刻說:“總監,你不能這樣子,你一生氣她就更加不敢出來了!”
馮碩被噎的說不出話來。
“要不我們分頭找找吧?”嚴朗道。
身後的很多人也跟着說:“是啊,我們找找吧。”
馮碩眉心緊蹙,強忍着怒氣說:“蘇靜雲,我數到三你再不出來就別出來了!”
嚴朗與衆人面面相覷,想勸馮碩,但是又勸不住。
“一,二——”二字他拖長了很長的聲音,一定是喊不下去吧,嚴朗也期待着蘇靜雲能自己走出來,可是最終,他們失望了。
四野寂靜,沒有人出來。
馮碩心頭深深的震怒,爲她的固執,也爲自己的錯誤,最後他深吸了一口氣,放軟了聲音說:“蘇靜雲,這裡晚上很冷,快點出來,我帶你回去。”
他放低了姿態,幾乎是哀求着求和,可是她還是沒有出現。
馮碩開始懷疑難道她真的走了嗎?
“總監,現在要怎麼辦?”
馮碩沉默了很久,最後才揮手道:“你們都回去休息吧,她也許已經走了,我開車去找。”
“那好吧。”嚴朗點點頭,帶着衆人往回走。
馮碩也跟着去,不久就聽到汽車引擎的轟鳴聲呼嘯而去。
他的車子剛剛遠去,就在他們剛剛站立的地方不遠處的藍色的路欄後面,傳來悅耳的鈴聲,接着緩緩直起一個身影,赫然就是淚流滿面的蘇靜雲。
她一言不發的緊咬着脣,緊握着雙脣,望着馮碩的車子消失的方向。剛纔她就差點忍不住走出去了,可是最後,她的理智還是阻止了她這樣做。
拖着沉重的腳步默默往回走,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想證明什麼,亦或是在期待,害怕什麼。
馮碩心急火燎的開着車,隨時注意着兩邊的路況,卻始終沒有找到蘇靜雲。
他不敢給吳娉婷打電話把她擔心,可是在這裡似乎除了吳娉婷,她真的找不出合適的人選來——
馮碩把酒杯往吧檯上重重一頓,一言不發的靠着吧檯坐着。
吳東喝了滿滿一杯啤酒,這才爽利的叫人趕緊添上,趁着等待的空隙與馮碩閒話道:“聽說你最近的桃花運很旺啊。”
馮碩嗤笑了一聲:“你聽誰說的。”他從褲袋裡掏出香菸,遞給了吳東一支,自己也叼上了一支,吳東拿出打火機,先幫他點上,然後才自己點上,同時呼出一口白煙,兩人可謂是吞雲吐霧。
“不是空穴來風就是真有其事了。”吳東笑了一聲,拍着馮碩的肩膀說,“你怎麼說?”
馮碩剛擺弄着酒瓶,聽到吳東的話卻斜眼看他:“什麼怎麼說?有話就直說,別藏着掖着的。”
“你別跟我裝傻了,我說什麼你還不懂?”在吳東宛若一雙透視眼的直視下,馮碩可謂是無所遁形,他擺擺手,揮開吳東,有些不耐道:“我還能怎麼說,她一直躲着我,我想說也說不了。”
吳東湊近他一些:“聽說她是因爲撞破了你的好事才躲着不見你的?還有你那個前女友,可不是省油的燈啊,又虛榮又要強,別看她這幾年過得風生水起的,我看也就是個空殼子,要不哪能回來想跟你再續前緣?”
馮碩被說得啼笑皆非:“你還真能掰啊。”
“我這可不是掰,我說的都是事實,你自己心裡有事。”吳東拍拍他的胸口,那裡正好是他心臟的位置,“而且她那樣子的女人我見得過了,當初他離開你,你一副丟了魂的貞潔烈夫的樣子,任哪個女人看在眼裡都會戀戀不捨的,何況你們還有一個孩子。你跟靜雲那半桶子水的婚姻怎麼能不讓他們把你當成香餑餑來啃呢?最主要是的是你無怨無悔的養育了她的女兒這麼多年,她以爲你惦記她那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啊。”
馮碩狠狠飲了口酒,那段往事,不堪回首,不提也罷。
吳東拉長了聲道繼續調侃道:“現在靜雲就是在這樣進退兩年的境地裡,你應該早日把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解決了,這樣才能完全收服她的心了吧。”
馮碩盯着面前藍綠酒瓶上花花綠綠的標籤,頓覺一陣心煩意亂,蘇靜雲的臉也如這些字幕一般在他的心底扭曲了。他並不是別的,只是提蘇靜雲擔心,擔心杜雲薇真的會因爲這些攪和而爲難她,擔心她做的不愉快,杜雲薇存心攪和,蘇靜雲根本不是她的對手。
“你以爲我不想嗎?”馮碩鬱悶的灌了滿滿一杯酒,最後打了飽嗝才說:“她不聽我解釋,我們吵了一架。”
信任是一棵樹,他們之間還沒有枝繁葉茂,搖搖欲墜的風一吹,便會全然倒塌——
他在她家守了一夜,一夜未閤眼,蘇靜雲卻沒有回來。他給她打了很多電話,卻始終無人接聽。
他們相處的時間不長,可是對她的脾氣卻摸得了如指掌,就算不回來,她也肯定會去上班的,果然不出他所料,不到八點,就有一個揹着單肩包的女人朝他這邊走來。一夜未見,她的氣色看起來還不錯,與自己一臉的怒容比起來,她過得顯然是相當不錯的。
這下把他氣得不輕。
蘇靜雲低頭走路,走到酒店的三級階梯前本能的朝上一望,這一眼就讓她擰起了眉頭。
馮碩抱着膀子,虎着一張臉,橫眉冷對的凝望着他,仿若一尊凶神惡煞的門神。
沒想到一早上就會見到他,蘇靜雲完全沒有心理準備,不過她還是強迫自己鎮定下來,勉強朝他笑了笑,點了點頭,道了聲:“早安。”
相比她的淡然自若,馮碩顯得有點氣急敗壞。
“早?”他朝她一揚眉,笑得有點陰森,“我一晚上沒睡覺是不是應該跟我道聲晚安呢?”
蘇靜雲的心微微一縮,不覺攥緊了手心,嘴角稍稍抽搐了一下,定定的看着他。
酒店人來人往,蘇靜雲蹙眉擡腿上前,正想從他身邊經過,馮碩卻一把扣住她的手腕,帶着無比的怒氣說:“難道你不應該告訴我一聲你昨晚去了哪裡?”
她眨了眨自己的眼皮,感覺有些暈眩。
馮碩錯認了她的表情,以爲她是不耐,更加的怒不可遏,用力的搖着她的手說:“難道你不知道這樣會讓我擔心死嗎?”
“嘔——”蘇靜雲被他搖的一陣噁心,感覺一陣酸氣從自己的肚子裡涌上來,猛的推開馮碩的手蹲在一邊的花壇邊上吐了起來。
馮碩嚇了一跳,立刻跟了上去。站在她的身後無比震驚的看着她。
蘇靜雲什麼也吐不出來,除了苦膽水,幾次乾嘔之後便鬧的她嘴巴苦澀不已。
馮碩怔怔的看着她,好半晌才說道:“你……”
蘇靜雲慢慢直起身體,將自己的揹包往身後一挪,推開馮碩伸過來的手,表情倔強的往裡走。
馮碩跟上去,不敢再搖她,卻驚詫的說不出完整的話:“蘇靜雲,你……”
他一路跟着她走進酒店,來到更衣室。蘇靜雲不甚其煩的停住腳,指着門上面大大的牌匾用力敲了幾下。
馮碩立即停止了腳步,後面有不少笑聲傳來。
蘇靜雲斜了斜嘴角,砰的一聲就把門關上了。馮碩的鼻子差點被撞歪——
吳東笑得直不起腰來。蘇靜雲的犟脾氣他是知道的,只是馮碩這樣一而再再而三的吃閉門羹還是不多見的,可是他一點也不同情馮碩,反而道:“靜雲做得對,就應該讓你多吃吃苦頭。”
馮碩沒有反駁吳東的嘲笑,只是擔憂的說:“東哥,你說她會不會真的是……”可是沒道理,才幾天功夫而已……
吳東立即擺手:“這個問題你別問我,我哪裡知道。”
馮碩挫敗的嘆了一口氣,陰鬱的仰頭將整杯酒喝下。
好在吳東並沒有落井下石,終於說道:“我聽娉婷說靜雲昨晚上在她那裡住了一晚上。”
“咳咳,咳咳。”馮碩沒有完全嚥下去的啤酒嗆着了他,他滿臉不可置信的看着吳東,“你爲什麼不早告訴我?”
吳東一臉無辜的說:“我也是剛纔來的路上才知道的。”
馮碩原本狂躁的心微微平靜了一些,不過還是沒有理清楚,他接着說:“你知道蘇靜雲的腦子裡在想些什麼嗎?”
“她是你老婆,你問我?”吳東嗤笑。
馮碩默然。
兩人抽菸又喝酒,也沒有得出一個完整的結論來。
“對了,你昨天不是找我嗎?到底是什麼事情?”吳東抽着煙,背靠着吧檯,看着酒吧內光怪陸離的影像發出笑聲。
馮碩心神一凜,原本的陰鬱之色頓時消失了,他站直了身體問吳東道:“東哥,你認識稅務局的人嗎?”
吳東一聽便扭過頭:“你問這幹什麼?”
馮碩雲淡風輕的說道:“我可能遇到麻煩了。”喟然長嘆聲中是隱隱的擔憂。
“怎麼回事?”吳東也跟着急了,擔憂的問道。
“我們還是去外面說吧。”震耳欲聾的音樂聲差點將喝下去的酒水都震出來,馮碩與吳東一道相攜離去。
誰知剛經過座位區域的時候,吳東卻聽到有人在後面喊他。是一個非常清脆又好聽的女聲,即使是在這樣的重金屬音樂聲中也聽得清清楚楚。於是他停下了腳步。
“吳隊長。”清脆的女聲來到他們的身後。馮碩跟着回頭,沒想到會見到她。
吳東先是錯愕了一下,接着就伸出手笑道:“蕭秘書,真巧啊。”
這個女人正是張副局長的秘書蕭晴。
馮碩自然也是認識的。蕭晴與吳東握手之後也與馮碩打了招呼,她說:“真沒想到會在這裡遇到你們,所以冒昧的上來打個招呼。”
吳東哈哈大笑,往她身後的位置上看去,蕭晴解釋說:“一些朋友。”
“嗯,還沒有恭喜你,祝賀你升職。”吳東豪爽的說道。
蕭晴笑着搖頭說:“對我來說沒什麼改變的。”
“張局長榮升,你這個做秘書的,豈不是也跟着沾光?”吳東笑着打趣,話語裡的揶揄蕭晴自然聽得出來。不過她聽得多了,早已見怪不怪,也跟着回敬道:“吳隊長又何必這麼取笑我呢。”
“我可不敢取笑你,說不定哪天啊,我就要求你了。”
“那我一定盡力幫忙。”蕭晴微微含笑着回答。
“好,就衝你這句話,這杯酒我喝了。”吳東端起她的朋友遞過來的一杯酒一口氣便喝了個底朝天,周圍都是此起彼伏的叫囂聲。蕭晴揚揚眉,也跟着喝了。
蕭晴也很豪氣的一口氣全部喝完了,馮碩的目光閃了閃,跟着吳東一起出酒吧。
兩人沿着霓虹閃爍的慢慢走,吳東一根接着一根的抽菸,兩人所到之處,必定是煙霧繚繞。
“說吧。”吳東道。宏何團號。
馮碩思考了許久,梳理了一遍思路緩緩開口——
娉婷看着坐在她對面一言不發的女人,伸手用力的在她面前揮了揮。
蘇靜雲遊離的神智終於晃回來,看着她說:“嗯?娉婷,你怎麼了?”
吳娉婷受不了的翻了個白眼:“是我問你怎麼了纔對,一晚上就坐在那裡發呆,你要是想回去的話就回去吧,我這裡也沒什麼失望啊,我一個人可以的。”
與其說是蘇靜雲在這裡陪她,不如說是她藉故在這裡躲避。
那天晚上的電話是王躍峰打來的,因爲他有事要出差幾天,所以拜託她來照顧娉婷幾天,她自然是義不容辭了。於是纔有了後面的陰差陽錯。
她翻動着自己的手機,娉婷看了一眼就奪了過去,裡面全是馮碩的未接來電。她倒抽一口氣道:“你幹嗎不接他電話啊。”
蘇靜雲不說話,一是爲了賭氣,而是爲了難過。
“不想接。”蘇靜雲拿回來自己的手機放進口袋裡,將廚房裡熱好的牛奶端出來給娉婷說,“快點喝吧,喝完了好睡覺。”
娉婷嫌惡的別開頭,現在一聞到奶味她就渾身不舒服,於是拒絕道:“我不喝,還是你喝吧。你胃不好,醫生說要多照顧自己啊。”
蘇靜雲二話不說便把杯子往她的手裡一塞:“喝!這是王躍峰的一番心意,你別辜負人家的好意。”
原本強逼着自己喝下去的動作頓時停了,娉婷張着大大的眼睛看着她。
蘇靜雲問:“怎麼了?”
“靜雲,是不是所有人都覺得我很不知好歹?放着王躍峰這樣的好男人不要……”
她一開口蘇靜雲就知道她要說什麼了,她臉上的神色是掙扎而迷茫的,蘇靜雲握住她的手,軟言安慰道:“娉婷,你想得太多了,感情不是買賣,不是同等的付出就能收穫同等的回報的,這是不能用金錢衡量的。”
“我知道,但是他好的讓我害怕。”娉婷抓緊了她的手,擡眸看着她激動的說,“靜雲,你知道嗎?看到他對我越好,我就覺得自己越不可原諒……”
這樣矛盾的感情其實也在折磨着她。她只是陷在原本的泥淖裡太深了,還無法及時抽出腳來。
蘇靜雲嘆了一口氣說:“別急,慢慢來吧,我相信王躍峰也不會在乎這點日子的。”
“他不在乎!可是我在乎!”娉婷突然用急切的口吻說,“靜雲,你說我到底要怎麼辦?”
雖然還是去學校上班,可是她已經很久沒有遇到過李駿了,關於他的一些風言風語她也未知一二,卻始終沒有開口問過,因爲怕自己的一開口就會忍不住。
蘇靜雲剛想開口說幾句,卻聽到外面有門鈴的聲音,娉婷倏然從她的腰間直起了身體看着她,蘇靜雲也低頭看着她。
“我去開。”對望一陣之後蘇靜雲對如是說道。
娉婷沒有意見。
門鈴按的很急,蘇靜雲邊跑邊喊道:“來了,來了。”她嘴上抱怨着,手上動作卻極快的拉開了門。
甫一擡頭,就望進了一雙黝黑深沉的眸子內。頓時屏住了呼吸。
馮碩靠着牆壁站着門口,嘴上噙着一絲神秘的微笑,顯然很滿意蘇靜雲的反應。
她楞了一下就清醒過來,想把門關上,馮碩卻一把按住了門不讓她得逞。她噝了一聲,小聲的警告道:“你快點放手!”
他挑挑眉,沒有鬆手的意思。
兩人在門口僵持着,娉婷穿着拖鞋從裡面出來問:“靜雲,你怎麼不進來?”
不過看到馮碩的時候她只是微微頓了頓,然後便是瞭然的笑容,她拖着自己的肚子笑道:“效率還挺高的。”
馮碩朝她點點頭,說了句:“謝了。”
蘇靜雲立刻就明白了他們之間的深意,回頭瞪着娉婷說:“你出賣我。”不是疑問句,而是肯定句了。
娉婷打着哈哈笑了一聲,轉移話題道:“馮碩,我要的東西你帶來了嗎?”
馮碩揚起手上的袋子,娉婷眼睛頓時就亮了,忙不迭跑過去說:“太好了,我最喜歡的大餛飩啊。”
蘇靜雲被她的動作弄得又好氣又好笑,顧不得馮碩卻警告她說:“你走慢點。”
“你放心吧,我又不是三歲的下孩子。”娉婷擺擺手,從廚房裡拿了勺子和筷子出來,對蘇靜雲道,“你也坐下一起吃點吧,這是街口的那家店啊,做的特別好吃。”
看她吃的那麼高興的樣子蘇靜雲也不忍心打擊她,只是恨恨的抱怨道:“就爲了這碗餛飩你把我賣了?”
娉婷被嗆着了,咳咳的咳嗽起來,蘇靜雲翻了翻白眼,卻坐下來幫她順氣:“我哪有啊,我明明就沒有說你在這裡,我只是讓馮碩可憐可憐我這個孕婦,給我送一碗餛飩而已,你怎麼會這麼想呢,我就是把自個兒賣了我也不會把你賣了啊。”
看她說的慷慨激昂的樣子,蘇靜雲差點信以爲真,可是她眼底的最後一絲狡黠出賣了她。
蘇靜雲氣呼呼的說不出話來,馮碩好整以暇的站在一邊問:“餛飩好吃嗎?”
娉婷朝他豎起大拇指:“不錯不錯,很有效率,餛飩一點也沒有發脹。”她只是在電話裡很委婉的提到了她這裡有兩個人想吃餛飩,讓他買一碗上來而已……
馮碩哂笑了一聲,目光直接落在背對着她的女人身上。
娉婷吃了幾個就飽了,把湯匙往蘇靜雲的手上一塞:“靜雲,你也吃點吧,真的挺好吃的。”
蘇靜雲彆扭的拿着勺子搖頭說:“我不吃了,你再多吃點吧。”
“好歹是馮碩的一番心意,你也太不給面子了。”
就是因爲馮碩買來的,她才更加不想。
娉婷催促着她,蘇靜雲卻堅持不肯,最後,她只好打了個哈欠說:“那好吧,我累了,你幫我招呼一下馮碩,我先進去睡了啊。”她站起來伸了伸懶腰,經過馮碩身邊的時候做了一個上的動作。
蘇靜雲動手收拾碗筷,將它們端進了廚房。一個人在廚房忙碌着。馮碩站在門口望着她的背影。她感覺有一道炙熱的注視停留在她的身上,背脊都發燙了。
她受不了的移動了一下自己的腳步,誰知腰後卻倏然一緊,馮碩的鐵臂緊緊的從後面環住了她的腰,手上的盤子突然打了一個滑撲哧一聲滑進了滿是泡沫的水池裡,她的身體繃成了一條線,不知所措的想掙扎起來。
馮碩將呼出的熱氣噴在她的耳根上,低聲道:“你想讓吳娉婷出來的話就叫吧。”
他是吃準了她不敢怎麼樣嗎?可是她真的無法對他怎麼樣,只能憤憤的咬牙道:“你不是過的很開心嗎?幹嘛到這裡來啊。”
馮碩挑挑眉,淡笑道:“誰告訴你我過得很開心了?”
蘇靜雲閉着嘴巴不說話。
馮碩板着臉將她的身體掰過來,蘇靜雲的手上滿是滑滑的肥皂泡,根本抓不住什麼。
她的臉上有氣弱的紅暈,馮碩抵着她的頭說:“還在生氣?”
她依舊倔強的不願意張嘴。
馮碩也不勉強,只是摸着她的臉說:“你忘記了答應過我什麼嗎?沒有經過我的同意不會背對着我的。”
她微微張了張嘴,想反駁,馮碩已經道:“現在可以跟我回去了吧。”
“我不回去。”
馮碩眼一眯,瞪着這個桀驁不馴的小女人:“你再說一遍!”
“我說我不回去。”蘇靜雲擡起頭,滿眼的堅定之色。
原本的一腔柔情就這樣被硬生生的潑了一盆冷水,他所有的示好到她這裡卻全部被打了回來,馮碩有些氣急敗壞的像跳腳,非常無力的說:“你到底在不滿些什麼?你說出來我可以改正,爲什麼非得鬧成現在這樣子?”
爲了她,他放下了手中大多數的工作,那個焦頭爛額的爛攤子……
蘇靜雲靜靜的看着他。其實她很不喜歡自己的名字,靜,青草旁邊一個爭字,註定了要鬧得不可開交,而她的性格又倔……
“我知道我很難相處。”蘇靜雲終於開口了,可是一開口便有些衝,“所以我勸你還是早點找個脾氣好的好相處好伺候的吧。”
馮碩氣的雙目圓睜,胸膛也跟着起伏了起來。
只要一閉上眼睛,她就會想起杜雲薇對她說的那些話……
所以,她必須這麼做。
“你走吧。”強迫自己轉過身不去看他受傷的表情,蘇靜雲的身體都有些顫抖,雙手進入到嘴裡,冰冷的水刺激了她的大腦神經,更加的清醒。
“蘇靜雲!”馮碩氣急了,他想過無數次的結局,可是沒有一次,是這樣的氣憤與傷感。
“不要叫我了,我知道你還喜歡着杜雲薇,既然這樣,你何必這麼委屈你自己呢,回到她身邊去吧,這樣對你們都好!”她強忍着哭腔聲色俱厲的吼道。
馮碩愣住了,蘇靜雲也愣住了。他原本抓着她的手抖得一鬆,無法置信的看着她!
心口強烈的劇顫,身體一陣痙攣,她覺得支撐不住的往地上滑去。
馮碩伸手扶了她一把,蘇靜雲虛弱的笑笑,按着自己的肚子說:“我沒事。”
“我帶你去醫院!”
“不用了,我真的沒事。”她搖搖頭,“你不要管我了,你快走吧。”
“你到底有什麼事情瞞着我?”他已經嗅出了其中的不同尋常,厲色的目光如刀尖一般的緊盯着她,“是不是杜雲薇又對你做了什麼,說了什麼?”
蘇靜雲臉上一凜,立刻搖頭道:“你別亂想了,什麼事情都沒有!”
馮碩何其精明的人,她臉上一個細微的表情就可以看出端倪來,更何況是現在這樣的事情。他低頭看着她的肚子說:“我帶你去醫院檢查一下,也許事情並不是你想象的那麼糟糕的。”她子宮裡的那一片陰影……
蘇靜雲咧了咧嘴,看着他訕笑道:“你就這麼關心我的肚子嗎?”
“當然了。”
蘇靜雲臉上的神情頓時全變了,比起剛纔來除了白還有青,她驀地用力推開馮碩,用陌生的眼神看着他。
馮碩一時不察,被推得撞到了一邊的櫃角,疼的抽氣:“蘇靜雲,你搞什麼鬼?”
“我不需要去醫院檢查,因爲我根本就沒有懷孕!所以你也不用這麼積極的來看我了,不需要!”
馮碩越聽眉頭擰的越緊。蘇靜雲將他的表情全部站在眼裡,心痛不已。下午的時候,遲來的月經已經徹底宣告了她這個無稽臆測的破滅。雖然早就知道這不太可能,只是,失望比想象中的要來得多,來的濃。
“你以爲我是認爲你懷孕了所以想帶你去醫院?”馮碩雙目圓睜,心中抖得閃過失落,但是更多的是心疼。
“難道不是嗎?”她冷靜的反問。
“我剛纔那是說……”馮碩想到什麼,猛的住了嘴,蘇靜雲淺笑着推開他往外走去,馮碩的話硬生生的卡在了喉嚨裡。
馮碩走了,蘇靜雲坐在沙發上默默的看着他關上門直到最後一絲一縷也看不到。
“蘇靜雲,現在馮碩的公司出了很大的麻煩,你什麼都幫不了他,你跟他在一起只會成爲她的累贅與包袱。”
“你本來就只跟他簽了三年的協議,這樣你要是識相點的話說不定會給馮碩帶來巨大的幫助。”
“蘇靜雲,你醒醒吧,要不是因爲你長得像我,碩怎麼可能看得上你呢?”
“……”諸如此類的話不勝枚舉。
“對不起,馮碩,對不起……”捂着臉,窩在沙發上嚶嚶啜泣起來。
吳娉婷從房間裡走出來,默默的將她抱在自己的懷裡,蘇靜雲伸出手環住她的腰,在她的懷裡壓抑的哽咽着——
白色的屏幕上放着一張快設計好的圖紙,辛陽端着一杯咖啡正在做着最後的休整。他神情專注,可以說是目不轉睛的盯着屏幕,門外的敲門聲搶個不停,破壞了他原版的構想,只好跑去開門。
誰知門一開,喝的爛醉的蘇慈雪就對着辛陽傻笑,她一身的酒氣,站都站不直了。
她一手趴在辛陽的肩上,一抹捏着他的臉笑嚷道:“幾天不見,你長得又帥了一點啊。”
辛陽蹙眉忍着氣說:“你怎麼會來這裡?”
“我?”蘇慈雪指着自己的嘴巴各個的笑起來,“我當然是來找你的。”說罷,不等辛陽拒絕,她便已經跌跌撞撞的衝進了房間內。
辛陽將拳頭放在嘴邊悶聲咳嗽了幾聲,滿臉的不悅之色,蘇慈雪靠在沙發上,打量着整個房間,原來的酒意去了大半。
“我跟你沒什麼好說的,快點走吧。”辛陽不耐的警告道。
“你讓我走我就要走嗎?”蘇慈雪笑得很妖冶,緩緩從位置上站起來說,“我找你可是找的好苦啊。”
辛陽不動聲色的看着,眼瞅着她越來越近,眉峰是越來越緊。
“我想,我們應該好好的商量一下了……”蘇慈雪伸出舌頭舔了舔自己紅豔的嘴脣,笑得過分美豔——
馮碩越想越覺得不對勁,負氣離去的腳步也緩了下來,坐在自己的車裡,看着蘇靜雲默默從樓上下來。
她緊了緊身上的衣衫,似乎是想叫輛出租車,不過並未如願,所以打算去外面的大路上。
兩邊是燦亮的路燈,蘇靜雲的影子被拖成迤邐的長度。空曠的路上沒有行人走過,也沒有車子經過。她走的有些急,似乎要去處理什麼重要事情。
又走了一段路,她的肩頭突然被人一搭,原本緊繃的想心絃終於斷了,蘇靜雲嚇得直接拿起包就往他的身上招呼。
馮碩用力的按住她的兩隻手,冷聲呵斥道:“夠了!”
被她的吼聲一吼,擔憂的心情竟然奇異的安定下來,似乎只要有他在,一切都不會是問題。只是她的心臟還是跳的厲害,指尖也有些顫抖。因爲剛纔的一番激烈爭鬥,蘇靜雲的頭髮已經完全的散亂了,風一吹,便帶起不好飛揚的髮絲。
“怎麼晚了,你要去哪裡?”馮碩不讓她動彈分毫。
“我……回家。”房東在等她。
馮碩揚揚嘴角,盯着她有些不太自然的臉諷笑道:“我還以爲你不想回去呢。”
蘇靜雲無從辯駁,可是也不想對他發脾氣了,真的,好累。
他亦是一臉的倦容,漆黑的眸子看着他閃動着無數的點點星光,蘇靜雲張嘴想說什麼,眼中有熒熒的眸光流淌。
“爲什麼不給我一個解釋的機會?”他的聲音嘶啞,此刻,精密無邊的夜裡,他摟着她的雙肩,感到無比的安心。
她吸了吸鼻子,有些哽咽的說:“你不用這麼委曲求全,不用向我認錯。”
“那你爲什麼不聽我解釋呢?”
太多的問題盤踞在她的心頭,蘇靜雲情緒非常的低落。
“你很失望對不對?”
“什麼?”
“醫生說我只是胃不好,纔會出現嘔吐的反應。”
馮碩定定的看着她,他們的身影被路燈照的交疊在了一起。
失望,總是有的,可是這不會成爲她逃避他的理由,驀地將她帶進自己的懷裡,馮碩的體溫溫暖了她冰冷的身體,蘇靜雲緩緩閉上了眼睛,掙扎着,將雙手環上了他的腰。
說這麼多違心的話,做這麼多違心的事……到底要怎麼樣,才能不這麼糾纏不休?
馮碩緊緊抱着她的身體,感受她在他懷中的戰慄,低頭注視着她瘦削的肩膀說:“我好累,不要再跟我鬧彆扭了好不好?”
蘇靜雲心一痛,依偎在他的懷裡,感受着他身上濃濃的菸草味和暖意,竟是不捨與不安。
“過兩天,我要去香港。”蘇靜雲蹭了蹭他的衣服,慢慢說道。
馮碩稍稍放開她,皺眉說:“你不是不想去嗎?如果是她逼你……”
“不是,是我自己的決定。”
“爲什麼?”他不依不饒的問道。
月光淡淡的照在她的臉上,加上路燈的反應,有些慘白,也有些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