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橫與高崇兩人拍馬直奔,一口氣跑出十餘里地,身後的喊殺聲已經絕於耳際,再往前行出一段路,便見到了莫漢昌的軍營。
張橫恨的只咬呀,前方兄弟們血流成河,這幫牲口卻舒坦的安營紮寨享受了起來,他一躍下馬,扭頭對高崇道:“我你問問莫漢昌怎麼回事,你先回城中去吧!”說罷,大手一揮,在馬身上拍了一巴掌,戰馬吃痛,帶着高崇朝前奔去。
張橫提着鐵棍踏步而來,長長的鐵棍另一頭在地面上劃出一條深深的溝壑來。他一到營前就大喝道:“莫漢昌,你給我出來,虧我張橫還一直敬重你是個敢作敢爲的英雄,卻沒想到你居然如此卑鄙,我當真是瞎了眼,看錯了你。”
他這一嗓子吼下來,頓如晴空炸雷,響徹營地。但那營地卻如同一潭死水,便是投入巨石也驚不起半點漣漪來一般。
隔了一會兒,韓都頭才從一頂營帳中行了出來,怒聲道:“什麼人大呼小叫的。”待他迎上前去,不由得吃了一驚,奇道:“張橫?怎麼是你?”
“韓林,好自在啊?”張橫冷笑着道:“當了都頭的人果然不一樣,老朋友都不認識了。”
張橫與韓林以前本是一個隊裡兄弟,按理說,還是張橫先升做了軍頭,應當他先當都頭纔對,可是就因爲他得罪了陳光,被一直壓着,這才讓韓林的官職超過了他。
韓林一見是張橫,怒氣頓時沒有了,上前兩步道:“張橫,你別見怪,我以爲是誰呢,今天營中出了事,心情煩躁……哦,對了,前方戰事如何了?”
“哼——”張橫冷哼道:“我們兄弟流血,你們在這裡睡覺,當真是愜意的很吶。”
韓林聽着張橫的口氣不善,急忙道:“張橫,你誤會了……”
“有什麼好誤會的!”張橫怒道:“從這裡到那竹蘭坡不過區區二十里路程,你們行了幾個時辰了還沒到,我原以爲你們只不過是因爲對嶽兄弟有隔閡,故意晚行一會兒,也便算了,沒想到你們居然如此歹毒,放任我們被賊寇所殺,而在此安營睡覺,我當真是看錯了莫漢昌,也同樣看錯了你。”
韓林沉聲道:“張橫,你先別激動,你進來一觀便知。”說着,他拉起張橫便朝裡面行去。
來到裡面,只見兵士們居然都是衣服軟軟綿綿的模樣,躺着的,半躺的,竟是沒有一個站直了身子的。莫漢昌正眉頭緊鎖着,站在一旁吩咐軍醫醫治。
張橫一愣,吃驚道:“這是怎麼回事?”
“我也不知!”韓林搖頭道:“先前我們是想教訓一下嶽少安,讓他先打一陣錯錯他的銳氣,也好給陳光一些教訓,可就在我們打算疾行前去之時,兵士們卻突染頑疾,腹瀉不止,只有莫大人和我們幾個都頭無恙,他孃的,真是邪了門了!”
“邪門個屁。”張橫將長棍狠狠的往地面一杵道:“都是陳光這廝的奸計,莫大人和你們幾個沒有喝陳光送來的酒吧?”
“讓你這麼一說,還真是。”韓林說着又疑惑道:“不過,陳光他有這麼大的膽子麼?這可是整整一營好幾百人啊。”
“他有什麼不敢做的,在這開州,他欺男霸女,什麼惡事沒有做過。我們的兄弟,喝過酒的都腹瀉,沒有喝過的全都沒事,這不明擺着的事情嘛。”張橫拉起韓林道:“現在說什麼都麼有用了,我們快去見莫大人,想辦法去救嶽兄弟,你們真是糊塗哇,嶽兄弟怎麼可能是陳光的人。”
韓林抹了一把冷汗道:“陳光當真如此歹毒麼?他這是想把咱們全都交代在這裡啊,虧我還說兄弟們缺響多時,還讓他們多飲了幾碗,唉……”
這邊張橫找莫漢昌商量對策,高崇卻打馬如飛,直奔着城中而去,但行出去不遠,便見凡叔趕着馬車朝這邊使來,而且在馬車後面還跟着百十來人。
高崇慌忙拍馬迎上來,吃驚的對着凡叔問道:“那裡來的這麼多人?”
還未待凡叔說話,人羣中,一人拍馬上前道:“高崇兄弟,見到你真好哇,嶽大哥一定沒出什麼事吧?”
“老牛大哥!”高崇眼圈一紅道:“嶽先生現在被王順的人困在了竹蘭坡,他們快頂不住了,快去救他們吧!”
“什麼?”牛仁大吃一驚,急道:“快些帶路。”
車中的阮氏姐妹和龍小鳳也吃驚跳出車外,異口同聲道:“他怎麼樣了?”
“好了,快些上車,我們邊走便說!”牛仁催促着三女上了車,自己調轉馬頭,對着身後的衆人道:“兄弟們,嶽大哥現在有危險,被王順那個混蛋困住了,老子早就說過要會會這個王順,今天我們兄弟將他的腦袋擰下來晚上就酒如何?”
“好好好……”一陣哄叫聲傳來,震耳欲聾。
“那便給我行快些,遲了讓王順跑了便不好了!”牛仁扭過馬頭大喝道:“高崇兄弟,前方帶路,兄弟們衝啊——”
牛仁這次是鐵了心來投奔嶽少安的,所以,山上的家當全都變賣成錢,手下的人裝備精良,個個都有馬匹,這麼一隊騎兵一衝開,速度極快,凡叔趕的馬車反而顯得成爲了累贅,在龍小鳳的不斷催促下,凡叔也彷如拼了老命一般,瘋狂的抽打着馬匹,馬車倒也硬跟了上來,只是遇到道路不平的地方,車身便蹦起老高,好在車上的人都心急如焚,也不覺着怎樣。
疾行中,忽然,前方迎來了二十多騎,高崇一看到爲首的那人,便大叫了起來:“張大哥——”
張橫和莫漢昌商量了一番救人的辦法,但是大多兵士都飲了陳光送來的酒,卻是無力再戰了,莫漢昌只好整合了一下人馬,清點出來二十多個沒有飲酒的人陪張橫去救人,因爲人少,所以每個人都配了馬,但是光這二十多個人對上王順的五六百人顯然是隻能送死,所以,張橫便帶了人,打算回開州軍營搬些救兵來,剛好碰上了趕來的高崇他們。
一開始張橫見着牛仁的人,清一色的起兵,而且個個衣着鮮亮,背上彎弓,手中長刀,且沒有穿軍中服飾,還以爲是王順的人,急忙凝神戒備,心想,自己算是要死在這裡了,忽然聽到了高崇的喊聲,他猛地吃了一驚,圓睜雙眼望着高崇道:“高崇?這些人是?”
高崇道:“這些都是嶽先生的朋友,聽說岳先生有難,前來救助的,我們路上再說吧,張大哥,就嶽先生要緊。”
這樣,兩隊人馬又合到了一起,張橫本來回去求救也是沒有辦法中的辦法,抱着死馬當活馬醫的想法去的,想來,能搬來的人,也是少的可憐,陳光既然要殺嶽少安,怎麼會想不到這層呢,現在有了牛仁的人,他便打消了這個念頭,一起朝着竹蘭坡衝去。
此時的竹蘭坡,異常慘烈,嶽少安中了一刀,傷口由大腿劃至膝蓋,鮮血不斷的溢出,老黑用自己的衣衫給他使勁的裹緊傷處,揹着他往山上跑去。
先前的九十多人,現在只剩下了不到六十人,弓箭兵的弓箭也早已經射完了,每個人都雙手持刀吶喊着衝殺上前,王順提着雙錘在不斷的砸下,人頭在他的錘下彷如一顆顆西瓜一般,只要捱上便是腦漿迸裂。
嶽少安看在眼中,大吼道:“老黑,放我下來,我要殺了這個畜生。”
“都頭,您不再戰了。”老黑說着,依舊揹着他朝山上跑去。
“老黑,這是命令。放我下來。”嶽少安吼道:“不然老子軍法處之,砍了你的腦袋。”
老黑雙眼一紅道:“都頭,你便是砍了老黑的頭,老黑還是不能放你下來。”
“老黑啊——”嶽少安狠狠的咬着牙道:“兄弟都快死光了,我們怎麼能扔下他們逃呢,你放我下去,便是死,咱們也要陪着兄弟們死的轟轟烈烈的。”
“都頭……”老黑看着兄弟們一個個倒下,雙眼早已經模糊一片,他伸手抹了一把,停下來道:“可是您的腳不能走路了,放您下去怎麼行。”
嶽少安擡手將腰帶解了下來,遞給老黑道:“老黑,把我綁在你的腰上,咱們兄弟一起殺回去。”
老黑重重的點了點頭,伸手接過腰帶,將兩人緊緊的綁在了一起,嶽少安試了試,覺着沒有問題,雙手一緊,握住長槍道:“老黑,願意和我死在一起麼?”
老黑一揮單刀道:“求之不得。”
“好!”嶽少安重喝一聲道:“不過,就是死,也不能便宜了他們,我們殺兩個夠本,一雙就每人賺一個。”
老黑將心一橫道:“不行,都頭的命值錢,怎麼也得殺他幾十個。”
“好,那便殺他幾十個。老黑,我們衝……”隨着嶽少安的喊聲,老黑拔腿衝下了山,嶽少安一條長槍上下翻飛,老黑的單刀左右揮舞,兩人身邊頓時冒起一團血霧。
兩人都是打算拼死一戰,所以,悍勇異常,一個流寇的槍尖扎在了老黑的手臂上,老黑怒吼一聲,反手抓住槍桿便將那人揪了過來,嶽少安長槍一送,穿喉而過,那人就送了性命,兩人配合的相當之默契。
漸漸的兩人身上的越來越多,但在他們周圍的人卻越來越少,都看着這兩個煞神,打心裡頭害怕了起來,不敢靠前。
正在砍殺兵士的王順,見着這一幕,猛然揮舞着銅錘,便衝了過來,嶽少安看着王順越來越近,手中的長槍殺起人來,也越發的快了起來。
因爲,他明白,等王順到來身前,自己和老黑便難倖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