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文有述,“平戎萬全陣”這玩意兒乃是當初宋太祖趙匡胤他弟弟宋太宗趙光義研究出來的所謂“陣圖”,是專門用來指示前方的將軍如何佈陣打仗的。
而根據宋代史籍中所見,除了臣子歌頌“平戎萬全陣”真牛逼、特牛逼的幾句空話外,未見有其成效的記載,相關戰例也透露出宋太宗御賜陣法無法用以實戰的事實。
如太平興國四年(979年)十月,就在第一次北伐幽州大敗不久,遼軍發動南攻,宋遼雙方主力在滿城對陣。宋太宗預先“賜陣圖,分爲八陣,俾以從事”,宋軍按圖佈陣,各陣之間空隙頗大,“陣相去百步,士衆疑懼,略無鬥志”,此“八陣之陣圖”可視爲“平戎萬全陣”之前身。
當時領兵的將領趙延進認爲“我師星布,其勢懸絕”,主張改變陣形,“合而擊之”。主帥崔翰不敢“擅改召旨”,後在趙延進等人主動承擔責任的情況下,纔將軍隊改爲前後二陣,“前後相副”,集中兵力出擊,結果大獲全勝。
不過,滿城大捷雖然明明白白是將帥臨陣靈活應變的結果,可是朝廷上下的相關人等還是心照不宣的把功勞都記在了趙光義的“賜陣圖”上,開啓了有宋一朝十分奇葩的“陣圖戰爭”大時代。
當然了,宋太宗趙光義之所以要用陣圖指揮前線作戰,特別是推出“平戎萬全陣”投入御遼戰場,不僅沒有成效,反而暴露出諸多問題,那麼他爲何在前線堅持實施,併成爲一時影響甚大的作戰陣法?
顯然,這與創制者宋太宗本人及當時邊防戰略轉變有密切的關係。趙匡胤建立宋朝後,致力包括收復幽雲地區在內的統一事業。從有關當時各方面的文獻記載看,宋太祖在將帥出征前雖有指示,但對於實際的用兵過程則一般不予干預。
通觀宋太祖朝的戰事活動,沒有一次御賜陣法、陣圖的紀錄。如曹彬率軍出征南唐時,宋太祖不僅賦予指揮大權,而且特賜尚方寶劍,“副將以下,不用命者斬之”。
在征討荊湖之役中,宋太祖心腹李處耘以樞密副使身份爲都監,後因執行軍紀與主帥慕容延釗發生矛盾,宋太祖爲維護統帥權威,不得不將李處耘貶謫。而在河北、河東前線帶兵的將領更擁有極大的自主權,“凡軍中事皆得便宜”。
可見,宋太祖大致遵循了“將能而君不御者勝”的原則,並不熱衷御賜陣法、陣圖。《武經總要》前集卷七專門記錄宋朝所制陣法,唯獨沒有宋太祖朝的陣法,作者這樣解釋:“恭惟藝祖皇帝以武德綏靖天下,於古兵法靡不該通。”此當爲其不拘泥陣法的佐證。
而到了宋太宗趙光義的時代,這廝因爲是通過篡位稱帝,因此對臣下刻意防範,軍事將領又是猜忌的主要對象。
他登基初宣示“事爲之防,曲爲之制”的原則,也是更多針對握兵的武將羣體。
同時,宋太宗要求武臣的最主要標準,即在於循規順從,所謂“朕選擢將校,先取其循謹能御下者,武勇次之”。也就是說,對武將重服從,輕果敢。
清初學者王船山針對當時形勢敏銳地指出:“宋所忌者,宣力之武臣耳,非偷生邀寵之文士也。”
太平興國四年北伐幽州期間,發生了部分將領擁戴宋太祖之子的事件,對宋太宗刺激尤大。
從此,宋太宗進一步強化了抑制武將的決心和措施力度,實施“將從中御”之法,即對在外統軍將帥加以嚴厲約束,並遙控軍事行動。
而實施“將從中御”的具體手段主要有:以監軍牽制主帥、使用陣圖控制將帥以及派出走馬承受公事隨時彙報軍情等等。其中預設陣法、陣圖便是達到鉗制將領的一項重要舉措。所謂“圖陣形,規廟勝,盡授紀律,遙制便宜,主帥遵行,貴臣督視”。
唯其如此,將帥因無權變更計劃,便難以擅自行動,更無力調動軍隊圖謀不軌。然而儘管如此,肇始於宋太宗朝拘泥陣法、濫授陣圖的陋習卻爲朝嗣君所沿襲,產生更爲深遠的消極影響。
不過,可別小看了宋人的指揮和創造力,雖然太宗朝的將領攤上了這麼一個搞事情的皇帝是悲哀的,可此後的百餘年,歷朝的將領們也都通過在頭上畫圈圈的方式,找到了規避、對抗、改良、增強和變化各種御賜陣圖的方法,其中對抗自然是最容易的選項,如王安石就曾對宋神宗說:“傅潛奏防秋在近,亦未知兵將所在,詔付兩卷文字,雲兵數盡在其中,候賊如此即開某卷,如彼即開某卷。若御將如此,即惟王超、傅潛乃肯爲將,稍有才略,必不肯於此時爲將,坐待敗衄也。”
王安石的這話倒也明確,說白了就是:“你皇帝胡亂指揮,隨便賜個陣圖就敢指揮將領打仗,不管這陣圖到底好不好,就怕將領們怕戰敗惹禍,肯定不敢答應給你幹活啊!”
後來,宋仁宗朝的武將王德用更是直白的指出:“鹹平、景德中,賜諸將陣圖,人皆死守戰法,緩急不相救,以至於屢敗”,並勸諫“誠願不以陣圖賜諸將,使得應變出奇,自立異效”,大臣晏殊也請求“不以陣圖授諸將,使得應敵爲攻守”,把宋仁宗懟得直接沒有話好說。
到了宋英宗、宋神宗一直到趙佶朝,賜陣圖這種事雖然也沒少幹,不過將領們也學得乖巧了,既然不能不用,我改還不成麼?
所以,如今楊可世擺出來的“魔改版平戎萬全陣”就是眼下最爲成功的一個例子。
卻也說,廢話了那麼多,於戰場而言其實也不過就是過去盞茶的功夫,也就瞧見郭藥師、甄五臣和劉舜仁三人各自領着一千人馬,在盾手如牆、槍手如林,彎彎曲曲、凹凸有序,迴廊迷宮一般的軍中之中來回遊走,不斷領着手下的健兒們去衝擊各處的盾牆。
然而,宋軍陣中盾牌手搭建的盾牆不但異常堅固,在盾牆後面埋伏的槍矛手和弓弩手又配合得異常合拍,金軍的每一次試探和碰撞,都免不了要留下一地的屍體、賠上幾條人命,因此也不過盞茶的功夫下來,也就叫人活生生的瞧着,三支原本千餘人構成,如游龍一般在陣中游動的身軀,活生生的瘦了一圈。
“呵呵!發出信號,叫楊可世打開生門先暫放郭藥師回去!”樓車上,黃傑冷然撫須一笑,道:“若不露些破綻,如何引得敵人入彀來獻人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