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諾反應正常,回答時神情無異。
瞧不出是掩飾了什麼。
“只是這些嗎?都去哪條街逛了燈會,去哪猜了迷?可有精巧的燈籠或者有趣的燈迷,給舅父說說,舅父也試試能否猜得出燈謎。”
呂夷簡依舊笑着,換了個舒服的姿勢,一副準備長談的架勢。
見許諾沒有回答便繼續道:“聽大郎說他那日猜燈謎贏了晏家的小子和應天書院的同窗,得了一本詞冊,不知你們猜燈謎時可有與他們遇到?”
許諾很自然地笑了笑,坦然道:“舅父若是擔憂九表姐,兒晚膳前可去呂府陪陪她。”
呂九娘聽到傳言後當即就派了人給許諾送來一封信,將當日遇到的事情說了一遍,着重說了王八娘在街上追尋她的事情。
後來許諾聽聞了外面的傳言,也親自出去打探過,同時也知道呂九娘如今的狀態,是以很容易明白呂夷簡今日尋她是做什麼。
此刻,她雖然將事情挑明提了出來,卻不正面回答呂夷簡的問題。
此事有關呂九娘,若要說當日的情況,必然得問問她的意思。
而且,女扮男裝跑去妓.院這種事,實在是不好意思說出來。
許谷誠一直在旁邊安靜地飲茶,沒有說話,此刻卻沉吟道:“此事有關你九表姐的閨譽,照實告訴你舅父吧。”
他第一次用這樣嚴肅的語氣和許諾說話,只因爲他實在擔心許諾,不想讓她有任何危險。
許諾自然察覺到許谷誠語氣的變化,立刻坐直,與他對視。
看到許谷誠眼中流露出的是關懷,而不是質疑,許諾脊背才鬆了幾分,問道:“爹爹,要我事無鉅細地將那日的事情說一遍嗎?”
許谷誠要求的,她都會做。
當日她給肖遠包紮好傷口後和胡靈閒聊了一會,說清楚了幾人的關係,之後沒多久就聽到外面傳來極其輕的腳步聲。
即使在屋外的喧鬧聲的干擾下,許諾和胡靈兩個長了兔子耳朵的還是敏銳地察覺到有習武人在快速靠近。
她當即就拿着匕首貼到門邊。
胡靈亦是拿着鞭子立在窗邊。
準備隨時擒拿來人。
來人似乎知道屋內有人,輕輕敲門。
三長兩短。
而後用十分輕的聲音說:“肖四可在屋內,我是小剪子。”
胡靈聽到聲音後,渾身上下帶着的警惕瞬間就沒了。
許諾奇怪地看了她一眼。
“熟人。”胡靈用口型告訴許諾。
許諾深深地看了胡靈一眼,又看了眼躺在榻上的肖遠,對着外面輕聲問道:“何事?”
“我帶了藥。”小剪子道。
小剪子便是皇后身邊與肖遠聯繫的小太監,幾乎是和肖遠一起長大。
皇后早些時候與皇上在賞花燈,皇上去沐浴的間隙皇后告訴他一個大概的地址,還讓他帶着藥物出門。
他在皇后說的地址看到了一灘血跡。
而後追尋着極其細微的痕跡找到了另一片打鬥的痕跡。
再然後,他找到了這裡。
許諾單手握着匕首,另一手將門推開,警覺地向外看去。
一張黑黑的小臉就這麼出現在她眼前。
眼大瞳黑,一副老實人的模樣。
小剪子見門開了,不多說一個字,立刻拿着藥去給肖遠重新包紮,許諾在一旁幫忙。
給肖遠包紮妥當後,小剪子說肖遠由他負責送回肖家,讓許諾和胡靈先回去嗎,以免家人疑心。
許諾見他與胡靈相熟,又聽胡靈說了小剪子的來歷,這才放下心,將匕首收回去,與胡靈一同離去。
“六娘,舅父不是質問你,主要是九娘那孩子這幾日的樣子讓我有些擔心,這纔來問問你,當日到地怎麼回事。”呂夷簡怕許諾誤會,便如此解釋。
“我們穿了男裝,去了晚香樓,去那裡看了舞獅……”
許諾聲音十分平靜,用敘述的口吻一一道出,只是遇到肖遠之後的事都替換成了猜燈謎。
不久後許諾披上斗篷,隨着呂夷簡去了呂家。
許谷誠看着她離去的背影,神色十分複雜。
“夙夜。”
他話音才落,一道黑影便落在他身旁。
“當日給你消息,助你尋到景平的人可是肖四郎?”
“回阿郎,正是他。”
“好,你去查查他去年春日在蘇州做了什麼。”
“是。”
許谷誠踱步回了書房,拿起狼毫筆寫了幾個字後停下來。
站起來在書房走了兩圈,重新坐下,再次提筆。
可依舊是在寫過幾個字後便擱下了筆。
他竟然靜不下心?
六娘失蹤晚娘意志消沉的那段時間他沒寫過一副字,沒作過一副畫,正是因爲靜不下心。
可自那以後,這種狀況從未發生過。
如今卻又靜不下心了。
六娘這孩子遇到的事,到底是好運還是黴運呢?
六娘與皇上十分重視的許王遺腹子有撫養的關係,若是合理利用這份關係,日後衣食無憂不說,她定然會成爲整個汴京城過的最舒暢的人。
但她不願,那麼他也不會違揹她的意願,不會去經營這段關係。
肖遠是皇后身邊爲數不多的親信之一,雖然如今還生活在暗處,但等皇上後位坐穩了,肖遠必然有出人頭地的一日。
這樣穩重懂得隱忍的青年他是欣賞的。
但他不希望六娘與還未出人頭地的肖遠有太多聯繫。
和此時的肖遠聯繫,就是將自己置於追殺肖遠的殺手的視線中。
許谷誠擔心的正是肖遠擔心的,所以肖遠很少在公共場合下見許諾。
他不願將她置於危險中。
許谷誠靜不下心的同時,許諾已經見到了呂九娘。
呂九娘見了許諾,一臉委屈,險些哭了出來。
等屋裡侍候的人都走後,呂九娘埋怨道:“你幹嘛告訴爹爹啊,這樣我就成了給呂家抹黑的子弟了。”
許諾扔給她一塊帕子,笑道:“你是娘子,和子弟有什麼關係,又怎麼給呂家抹黑?”
呂九娘一愣,轉瞬小嘴噘得高高的,帶着幾分自豪道:“我爹爹把我當男子養,我自然是呂家的子弟。”
“哪有男子這樣噘嘴的?”許諾一臉嫌棄,順手拿起憑几上精緻的小瓷盤,將方形的點心一個接着一個放入口中。(未 完待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