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十五郎一席話讓場面頓時尷尬至極。
葉娘子坐在葉老夫人身旁,看到昔日喜愛的徒弟今日如跳樑小醜一般,心中五味雜陳。
心疼惋惜之餘出言解圍,對葉十五郎道:“偷着藏了許二夫人的曲子就是喜琴之人了?這是那般道理?”
葉清臣頓時着急起來,拱手作揖,有模有樣道:“二姑母,您大人有大量,放過我這回吧。剛纔丁四郎、宋家兩位郎君聽了那首曲子有感而發都做出了好詞,我與許二郎敗了,不得不過來討曲譜,若是沒討到,回去後定會被他們嘲弄一番。”
葉老夫人哪裡捨得自己的寶貝孫子被別家的兒郎瞧不起,得到許諾的應許,急忙讓婢女把剛纔寫好的曲譜給葉清臣。
許倩頭埋得很低,長這麼大,她是第一次出這種醜,全身上下都很難受,心中十分狂躁,緊咬貝齒才勉強忍住。
只要想到在座的人心中暗暗嘲笑她,就恨不得拆了這間亭子纔好。
葉清臣得了曲譜,高興地離去,走到遠處和許平啓擊掌慶祝。
許諾遠遠地看到許平啓面上的笑意,心中暖暖的,她還是第一次見他笑。
這廂馬場的人來討曲譜,就有人使喚婢女去問那邊比賽的情況。
投壺在宋時不如唐朝流行,但士大夫之間對此還是很熱衷的,今日投壺贏者便是丁二爺,丁二夫人得知後十分高興。賞了報信的婢女一個金簪。
射柳比賽贏的人是許谷誠,丁墨次之。
至於最激烈的擊鞠,年長者沒有參與,比賽的都是些少年郎君,但婢女委婉地說丁墨被評爲最優。
詩詞誦詠則是宋家兩位郎君奪了前兩名,丁墨的詞排在第三。
許多人都開始誇讚丁墨,說他能文善武,不知怎樣的閨秀才能配得上他。
許諾倒覺得丁墨與他父親丁謂相比差得遠了。丁謂琴棋書畫、詩詞音律無不通曉,擅長天象占卜,更是有過目不忘之能,如今的丁墨不過有其父十分之一的才能罷了。
許倩和王沐雨都十分想去馬車那邊,但葉老夫人看得緊,一直沒給她們過去的機會。
一直到了晚膳的時候,她們纔有機會看了兩眼自己的意中人。可惜男女用膳時中間隔着幾扇屏風。她們只能隱約看到個側臉或背影。
葉家的糉子和旁人家的不同,糯米中摻了些茶粉,煮後糉子飽含茶的清香。
許諾早都餓了,在這種正式場合卻不好意思多吃,只吃了兩個,其餘的娘子都吃了一個。
直到坐上馬車,許家和王家都沒撕破臉,倒讓許諾白白期待了一番。
回到茗槿閣。許諾大字型躺倒,用手使勁揉着臉,今日在葉家一直笑着和人問好,她覺得臉都快僵了。
映誠院,呂氏對李嬤嬤說:“葉家糉子的做法你可都記下了?”呂氏看出今日晚膳時許諾根本沒吃飽,而且很喜歡吃葉家的糉子,特地讓李嬤嬤去問了茶粉糉子的做法。
李嬤嬤爲呂氏取下發上的裝飾,一一放入首飾匣子才點頭道:“問了葉家的廚娘,明日就做給六娘子吃。”
雖然今晚可以趕着包出一鍋來。但李嬤嬤不想夫人過於慣着六娘子,擅作主張說明日再做。
呂氏點頭。有些疲憊地扭了扭脖子,立刻就有婢女過來按摩。她覺得舒服了些才說:“嬤嬤不必親自下廚,告訴廚娘就好,讓她今日先把東西準備好,明早就做,別讓六娘等得急了。”
李嬤嬤應時,陪着呂氏說了會閒話。
臨走前,呂氏又囑咐:“嬤嬤,給六娘那邊送去些香糖果子吧,聽春棠說她今早吃了一整盤,讓她晚上先用這個墊墊肚子吧。”
許諾食量大,晚間要加一頓餐,呂氏原本擔心許諾會長胖,這些日子觀察下來沒有長胖的趨勢才放下心。
“是。”李嬤嬤矮身施禮,而後目不斜視地去了後罩房換衣裳。
夫人這麼疼愛六娘子,千萬別慣壞了六娘子纔是。
不久,許谷誠便回來了。
婢女打水伺候他洗手淨臉,呂氏則幫他換了衣裳。
待婢女離去,許谷誠道:“今日那兩首曲子究竟是怎麼回事,第一首曲子果真是六娘所彈?”那首曲子意境深遠,着實是精品,也不知許諾從哪裡得來的。
呂氏點頭,說了今日發生的事情,憂慮道:“四娘定會被諸位夫人誤解,我要解釋,六娘那孩子又拉着我,也錯過了機會。”
“六娘這麼做的對的,至於四娘,她今日所爲確實有些不妥。”許谷誠安慰道,輕撫着呂氏的手臂,目光如三月陽光般和煦溫暖。
“老爺,這件事是我不對,我沒給四娘說明白。”呂氏握住許谷誠的手,目光閃爍。
她根本不知會有人偷偷收藏她補好的曲子,否則也不會將詞曲給許倩做禮物了。
許谷誠搖頭,當年呂氏將這首曲譜送給許倩時他也在場,呂氏特地囑咐此曲只能在家中練習彈奏,不可在外彈奏引人眼球。
所以得知許倩今日拿出這首曲子彈奏讓他很是生氣,只不過他生氣了也很少顯露出情緒。他生氣主要是因爲許倩這麼做不尊重呂氏,而且有與許諾較勁的意味。
他不喜歡一家人勾心鬥角,互相比較,世家大族不該有這種不良風氣,而是互相促進彼此幫助。
“不是你的錯,今日我見了宋家的兩位郎君,確實不錯。”許谷誠岔開話題,不願呂氏想着那件事自責,許倩那邊他會另找時間與她談談。
呂氏有些好奇,老爺很少誇讚人。今日竟一連誇讚了一家的兩個兒郎,問道:“可是與王家七娘定親的那家?”
“是,只不過依我所見王七娘有些配不上那位宋大郎。”許谷誠是真心覺得宋家兩個兒郎優秀,並且認爲這兩人的才能不弱於丁墨。
呂氏見過王七娘,略微想了一會纔回答:“王家那位娘子,長相倒是好,就是性子太不活絡了,若宋家大郎能與她相處得來。倒也是門好親事。今日二郎和葉家十五郎一起到亭子這邊討曲譜,我瞧着葉十五郎長得越發端正了,氣度也好,與六娘倒是相配。”
許谷誠點頭認同,爲呂氏揉着肩道:“今日見的幾個孩子裡,我最滿意的就是他了。說話不畏怯,行事落落大方。又極有禮節。是個好兒郎,只是年歲小了些,只比六娘大二十來日。”
宋郊雖好,但年紀有些大,太過成熟。宋祁雖然才學極好,卻是一副不通人情世故的模樣。至於丁墨,雖然各方面都很優秀,有許多人家打着他的注意。但他不希望女兒嫁去權位過高的人家,而且丁家禮節多,六娘不適合。
只有葉十五郎,家世好,自己本身又足夠優秀,是個好人選,美中不足是年紀過小。
兩個人一副給許諾挑選女婿的模樣,將幾個人的好壞都說了一遍。
另一邊,許諾剛吃完李嬤嬤送過來的香糖果子。安排了七月盯着許倩,又讓春棠帶人去茶室那邊打掃一番。屋裡只剩下她一人。
茶室空了五日,明日下午葉娘子來上課。發現茶案上落着灰塵許家可就失了禮了。
寫了兩頁字,又做了一百個仰臥起坐和五十個俯臥撐,用涼水洗了把臉便換了中衣爬到被窩。
快要睡着時,聽到窗戶那邊有響聲。
許諾十分警覺,翻身起來,一個箭步衝過去,敲了一下窗戶低聲問道:“誰?”
“我。”
肖遠正拿着匕首準備撬窗戶,他以爲自己做得神不知鬼不覺,想着把東西放下就走人,不料才撬了一下,許諾就躥過來了。
許諾拔掉插銷,肖遠立刻推開窗戶翻進來,半點猶豫也無。
上次從王家回來肖遠險些走不動路,許諾便知他的傷勢比她想象的重,如今見他又翻牆又翻窗,不免有些火大,壓低聲音罵道:“你不要命了嗎?誰像你這樣想着法子折騰自己的身體?”
肖遠沒說話,從懷裡掏出一個大大的包裹放在憑几上,自己席地而坐,毫不客氣好似在自己房裡。
他手很快,兩三下打開包裹,裡面用油紙包着七八個糉子和半隻烤鴨。
許諾聞着烤鴨的香氣,沒出息地找了個坐墊坐在肖遠對面。
二人直接上手,沒一會就把烤鴨吃得只剩了骨頭。
許諾一邊嚼着最後的一點肉,一邊剝開一個糉子,問道:“哪裡買的,我改日也去買,太好吃了!”全聚德的烤鴨也比不上!
肖遠得意地笑了笑,道:“這就算好吃啊,果然……”跟着大師兄沒見過世面,享不了口福。
話說到一半,急忙停下來,看似毫無破綻地接上話:“深閨女子吃不上佳餚。”
許諾雖然覺得他這句話奇怪,深閨女子有上好的廚子伺候着,爲什麼吃不上佳餚?但她一心想着吃,哪裡顧得上問別的:“到底是哪裡買的?”
問完還咬了一口糉子,然後一臉享受,這糉子比葉家的糉子還好吃!
肖遠到最後也沒說是哪裡買的,只說許諾真的想吃可以去天盛賭坊找他。
七個糉子許諾吞了三個,因爲實在吃不下才讓肖遠吃了四個。
“你爹孃在挑女婿,你的夫婿。”肖遠將糉葉和鴨骨頭放回包裹時突然冒出這麼一句。
許諾正回味着剛纔香甜的糉子,隨即心頭一顫,意識到肖遠偷聽了父母的談話,剎那間腦海裡閃過許多念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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