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玄似乎察覺到許諾的目光,向這邊看過來。
目光隔着帷帽在空中遙遙一對,他淺淺地笑了一下,立刻垂下頭去,剛垂下去又擡起來往別處看去,一雙清雋溫和的眸子少了平日的平靜。
許平啓最是會察言觀色,一眼就察覺出紀玄的異樣,不動聲色看了許諾兩眼,纔過去給她重新介紹了幾人。
許諾今日是第一次見宋祁,他穿戴簡樸,容貌並不出衆,神色也十分平淡,極爲內斂。
葉清臣與宋祁性格完全不同,與許諾問好時年輕的臉龐綻放出燦爛的笑容,清朗儒雅,落落大方。
許諾隱約覺得他的性情與父親有幾分相似,莫非這就是父親母親都十分看好他的原因?
見過禮後許諾依照幾人的相貌做了茶百戲,她擅於捕捉人物外貌特徵,故此雖然是寥寥幾筆也都十分傳神,惹得幾人連連叫好。
時間過得很快,酉正時葉清臣幾人起身告辭。
“許六娘子,許大哥送了許二郎一塊古玉,不知你準備了什麼禮物?”幾人離去前突然有人問了一句。
許平逸遠在應天府,但一直惦記着許平啓的生辰,算着時間將禮物送了回來。
許平啓收到禮物時雖然什麼也沒說,笑也沒笑一下,卻默默地將玉佩戴在腰間。
許諾餘光掃過許平啓腰上的玉佩,微微一笑:“原本不想拿出來獻醜,但既然你問了。六娘也不好藏着捏着,待會不要笑我纔好。”
春棠小聲給她說過幾人送許平啓的禮物,都是珍品,不過她送的也絕非次品。
剛纔一番話完全是按照閨秀的標準回答的,她真正想說的是:姐姐送的是頂好的東西,既然你們問,那我就勉強拿出來給你們開開眼吧。
這份禮物她費了不少力氣,也相信許平啓會喜歡。
七月遞過來一本包裝精緻的書。許諾伸手接過,雙手遞給許平啓,誠懇道:“望二郎心想事成,平平順順。”
許平啓伸手接過,道了一聲謝,便送着幾人離去,並無表露出欣喜之情。
半路上。幾個人催着他打開。看看是什麼書,許平啓從善若流地打開。
“這古本可不好找啊!”
“二郎,你我關係不錯,借我幾日可好?”
“這是他六姐送他的生辰禮物,怎能借你!二郎,我拿回去撰抄一份立刻給你送回來。”
幾個人說說笑笑離去,許平啓平日雖然沉靜少言,笑的次數更是屈指可數。此刻臉上也掛着談談的笑意,雙手緊握棋譜放在胸前。
回了茗槿閣許諾急忙甩胳膊,一個時辰擊拂多次,她手臂早已酸地擡不起來。
春棠見狀急忙過來按揉,又問了許諾想吃什麼,等下好去準備。
晚膳後屋裡只剩下許諾和七月,七月往外看了一眼,確認門邊無人,才從袖口取出一塊玉遞給許諾。
許諾怔了一下。這不是朱商的玉嗎?
七月小聲解釋:“給紀郎君端茶時,他悄悄遞給我的。”
她多次去天盛賭坊。也在那裡見過紀玄,剛纔紀玄把玉塞過來。她雖然有些驚訝卻也面不改色地收好。
許諾拿着玉發呆,上次她拿到這塊玉是因爲景平囑咐朱商照顧許六娘,那麼這次又所爲何事?
莫非景平回來了?
不可能!
他如果回來一定會來找許六孃的。
……
“娘子,娘子,不好了,二郎君和三郎君被人劫走了!”屋外傳來春棠慌張的聲音。
許諾正拿着繡花針和一塊手帕較勁,聽到後扔下手帕二話不說就衝到外面。
“怎麼回事?”她一手拉住春棠,就往映誠院的方向快步而去。
春棠跑得慌張,頭上的簪子都有些歪,卻沒有功夫扶起,喘着氣道:“夫人見二郎君遲遲不回來就遣人去尋,一路尋到丁府也沒見到他們。”
“丁家門房的人說二郎君與三郎君將幾位郎君送到丁家學府,幾位郎君乘車各自回去,他們也乘車往回走。”
“然後就不見了蹤影,兩位郎君、小廝、車伕都不見了。”
春棠心裡着急,說的話沒有邏輯性,許諾卻聽明白了。
她心中警鈴大作,出聲道:“然後呢?”
春棠話裡已經有了哭腔:“後來在一條偏僻的巷子裡找到了馬車,馬車外還有血!”
說話間二人到了映誠院,許諾進屋時呂氏已哭得梨花帶雨,許谷誠不在,顯然是已經出去找人了。
見到許諾進來,呂氏推開一旁的人踉蹌地站起,一把抱住許諾,嗚咽道:“二郎被人抓了,二郎……”
哭泣着的呂氏依舊叫許諾心頭一軟。
呂氏經歷過失女之痛,爲此整個人性子都變了,如今幼子出了這樣的事,不可能不崩潰。
許諾拍着呂氏的背,緩聲安慰:“娘,二郎身邊不是有個會武功的小廝嘛!指不定他們是下車做別的事了,您先不要擔心。”
“不,馬車上有劍痕,有劍痕……”呂氏聲音愈加絕望。
許諾沒想到有人拿着劍劫持了許家的兒郎。
他們二人不過是少年,不會惹了人,若有人蓄意劫持,只能是因爲許家。
許諾不清楚具體清楚,想問呂氏還知道什麼,呂氏卻一個勁地哭,只好搖了搖她的肩膀:“娘,如果二郎真是被人抓走了,您要做的是去找他,去救他,而不是獨自傷心。”
“沒用的,沒用的,丟了就是丟了,用多少心力,用多少人都無用。”
呂氏顯然是想起了多年前在汴京找許六孃的情景,趴在許諾肩上。淚水將許諾的肩頭染溼。
許諾心疼不已,此時此刻好似有一把刀不停地刺她的向心口,不給傷口癒合的機會:“娘,您想一想二郎,他那樣聰慧沉穩一定會有辦法留下線索,等着我們找到他,他在等你!他今日九歲了,與我當年不同。我當年不過三歲,您要相信他。”
許諾想趕過去看一看馬車,從中找出線索,可若就這樣放着呂氏不管,不到一個時辰她就會哭暈過去。
許諾一番勸導,呂氏的哭泣聲逐漸緩下來,到最後擡起頭時眼中早已沒了先前的絕望。只剩下鎮定。一雙眼如璀璨的星空一般。
這便是真正的母親吧。
呂氏取了帕子擦乾淨眼,深深吸了一口氣,吩咐李嬤嬤備車。
她要出去,去找回她的孩子。
許諾急忙上前:“娘,多一個人多一份力,孩兒也要去。”
呂氏剛要拒絕,外面就傳來哭罵聲:“呂十七娘!你給我出來!”
丁氏哭地滿臉妝都花了,看見呂氏就過來撕扯:“還我兒子。要不是二郎花裡胡哨請人給他過什麼生辰,三郎又怎麼會被人劫持?”
許諾擋在呂氏面前,抓住丁氏的手腕將她制止住,不許她靠近呂氏。
丁氏心中亂得厲害,根本沒有去想爲何一個十二歲的小娘子能有這麼大的力氣,只是罵道:“沒教養的傢伙,放開!”
許三郎雖然是庶出,不是丁氏所生,但許谷渝膝下就這麼一個兒子。若這個兒子出了變故,她在許家的主母地位難保。許家的產業更是可能被二房奪走。
如此,她怎麼能不急?
呂氏一揮手。讓幾個婢女攔住丁氏,直接拉着許諾離開,竟是一句話也不解釋。
丁氏掙扎着大罵:“呂十七娘,你竟然敢逃!有種不要再回來!”
許諾跟着呂氏飛快地走着,側過頭看到她端莊的面孔上滿是堅定,心中不知不覺就輕鬆了些,母親終於回來了。
二人乘車到達巷子時,許谷誠已經帶人去搜索了,只留下幾個人看守馬車,保護現場。
許谷誠的下屬認出了呂氏,才讓二人靠近馬車。
許諾看到車框上有幾道劍痕,不深,後端有些粗糙,若不是用劍的人手下留情,便是此人武藝不精。
趕車人的座位和地上有幾滴血跡,許諾蹲下身觀察血的顏色和乾涸的程度,顧忌了事故發生的時間。
趕車人爲何要將他們帶到這麼一個偏僻的地方?
若他與外人聯合劫持,車廂裡應該也有血跡。
許諾乘着呂氏詢問情況的功夫掀開車簾,仔細檢查後發現車廂並無血跡,卻在車內不起眼的地方發現一個紙團。
打開一看,正是她送給許平啓壽辰的棋譜首頁的下半部分。
這本棋譜很珍貴,沒有特殊原因他沒有理由撕破,很可能是留下的可以尋到他的線索。
許諾又將車廂仔細偵查了一遍,確認裡面沒有打鬥的痕跡。
如果有人提劍進來,許平啓和許三郎不可能束手就擒,連憑几的燈盞都沒打落。
此時憑几上有兩個燈盞,一個亮着,顯然是許谷誠進來檢查時留下的。
另一個滅着,便是車裡原本的燈盞。
許諾注視了燈盞一會,以燈液的凝固程度心中默算了一會,算出的時間與車外血跡乾涸的時間相符。
從許府到丁府不過一刻鐘,他們從丁府離開到現在已有一個多時辰,就算對方行動再慢,也有足夠的時間將二人安置好。
她前世做特警時處理過許多棘手的案件,這件事對她來說並不複雜,只是這裡並無指紋檢測器、血液檢測器以及各類監控,她稍稍有些不習慣,不過車裡的信息已經足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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