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一息功夫,春棠面上已掛滿淚水。
她想伸手去抓許諾的裙襬,伸到一半又縮了回來,神情哀痛不已。
今日鬧出這樣的事情,不但她自己成了旁人茶前飯後的笑料,更是連累了娘子,讓娘子的聲譽也受到玷污,她這樣不清不白的人,已經不該留在娘子身邊了。
許諾沒有看她,而是對着空蕩蕩的院子厲聲呵道:“七月!”
東廂房的門緩緩打開,七月伸出一個腦袋,繼而快步走出來,她低着頭,不敢直視許諾。
許諾擡眼看着七月,目光冰冷,淡漠地沒有一絲溫度,比冬日的寒風更多一份凜冽。
“跪下!”
聲音不大,卻透着決然。
許諾留下這兩個字,轉身離開。
七月忍着淚水,跪在春棠身旁。
二人在寒冬中,一直跪到天色完全轉黑。
風越來越冷,吹在臉上如同刀割。
“七月,是我連累了你。”春棠嘴脣發裂,整個人止不住地晃動,隨時都會摔倒。
七月搖搖頭,一直憋在眼眶裡的淚水滑下,顫抖着嘴脣說:“春棠姐姐,都怪我,娘子不讓我告訴你,我卻沒忍住,害得你被人罵,被……”
七月內疚極了,也怕極了。
她明白事情的嚴重性,原本春棠和錢家十郎君的事,只有幾個人知道,二人不再見面便可以當做什麼也沒發生,這件事就這樣翻過去。
如今卻在國公府鬧開了,人盡皆知,春棠的名聲,甚至清白也都隨着今日的事情給毀盡了。
都怪她,都怪她多嘴!
跪的越久,七月想的越明白,越能理解許諾發火的緣由,也越氣自己將錢昭的真實身份告訴春棠。
春棠同樣內疚,七月知道她還惦記着阿來,才告訴她阿來是錢家的郎君,讓她明白二人之間不可跨越的溝壑,讓她斷了念想。她本該直接斷了心思,卻非要與他當面對質,才鬧成了現在這樣。
另一邊,呂氏和呂二十一娘都在開解許諾。
“六娘,這樣冷的天,她們兩個也都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再這麼下去,當心凍壞了。”呂氏第一次見女兒發這樣大的火,十分擔心。
許諾搖搖頭,說:“做錯事就該懲罰,娘,我們用晚膳吧。”
呂二十一娘笑着瞪了許諾一眼,說:“你今日竟敢和劉氏頂嘴,日後可沒人敢惹你了,不知還有沒有郎君有膽量上門提親。”
“二十一姨,我還小,不擔心自己的婚事,關鍵是春棠,今日這麼一鬧,她還怎麼嫁的出去,我原本是想給她尋個舉人的,她這樣……”許諾知道二十一姨是想通過這種方式逗她,可想起白天的事情,她就氣得說不下話。
“六娘,我說句公道話,春棠現在名聲有瑕,你最好是趕快找個老實人把她嫁出去,別影響外面對你的看法。我知道你們有感情,可總不能爲了春棠犧牲你自己。”
呂二十一娘雖然極其喜歡春棠,但更關愛許諾,在這種情況下,所有的想法都是保全許諾。
許諾嘴脣勾起,做出一個笑臉,說:“二十一姨,你們說的我都知道,我們先用晚膳吧。”看似無波的面容中藏着一絲無奈。
呂氏見許諾拒絕談論此事,和呂二十一娘對視一眼,便讓李嬤嬤上菜用膳了。
晚膳後,許諾回茗槿閣。
一進院門,就看到兩個瘦弱的身影。
今天是她第一次這麼嚴厲地懲罰她們。
她一下午都在想這件事,想要想出一個兩全其美的法子,可如今回來了,還沒有想出。
她擡腳向前走,每一步都格外沉重,好似腳腕上栓了千金重的鐵塊。
走到二人身旁,許諾輕聲道:“起來,服侍我休息。”
七月猛地擡頭,睜大眼驚訝地看着許諾,哽咽道:“娘子,小的知錯了。”
春棠無聲地站起,膝蓋跪的太久,踉蹌了一下才站穩,接過了護送許諾回茗槿閣的婢女手裡的燈籠。
藉着燈光,她看向許諾,看不清許諾的表情,但能感受到那股濃烈的失望。
春棠的心猛地一揪,她以爲娘子已經原諒她了,沒想到……
她清楚,如今娘子最好的法子就是趕快將她打發出去,如今還讓她服侍還留着她,已經是極大的恩惠,如今是冒着聲譽受損的風險留着她。
春棠晃神時,胳膊被人扯了一下,便看到許諾已快到門前,七月正跑過去開門。
她深吸一口氣,也跟上去。
第二日,呂九娘一早就趕來許府。
她進屋時,許諾還在洗漱,正是春棠在一旁侍候。
“六娘,你屋裡其他的婢女呢?怎麼讓她侍候你。”呂九娘說着話,掀開門簾,張望院中是否還有其他婢女。
許諾一邊擦臉一邊說:“無妨,你怎麼來了。”
“出了這樣的事,你又是個想不清楚的,我可不就過來指點指點你。”呂九娘生在呂家,最懂這些事情該如何處理,昨晚得了二十一姨的消息,今日一早便趕過來了。
“九姐姐,這點事,我能自己處理。”許諾明白呂九孃的好心,可春棠到底是她自己的婢女。
春棠準備幫許諾梳頭,呂九娘說:“你先出去,我來幫六娘吧。”
春棠將梳子遞給呂九娘,躬身退了出去。出去後,咬着嘴脣才忍住沒落淚,在牆邊站了片刻後便去爲許諾準備早膳。
呂九娘將許諾拉到鏡子前,一邊梳髮,一邊說:“我知道,春棠對你很重要,你捨不得將她趕出去,或者隨便找個人把她嫁了,但我這裡你放心嗎?不如先讓她去我家住幾日,正好我有些女工上的問題想請教她。”
“九姐姐,你是否認爲,我罰她們在院中跪三個時辰,罰的有些狠?”許諾看着鏡中的自己,看着這張既熟悉又陌生的容顏,無奈地閉上眼睛。
春棠待她,可謂是細緻忠誠。
面對從外面回來的、沒有任何教養的娘子,旁人都不願意服侍。唯有春棠,放棄了服侍母親的機會,反而來茗槿閣一心一意地服侍她。
沒有春棠的幫扶,許六娘不可能能撐到去年二月份。
她成爲許六娘後,也是靠了春棠才能體面地站在各種宴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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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前給大家說聖誕快樂,明天要去買買買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