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銀行天台上的西洋記者還有軍事觀察員也看到了這震撼人心的一幕。
這次爆炸甚至比一刻鐘前的那次還要猛烈,從西樓大門還有窗戶中噴射出的烈焰也比一刻鐘那次更長更加耀眼。
這次爆炸,甚至能感覺到腳下大樓在震動。
至於四行倉庫西樓,更是發生了肉眼可見的牆體晃動,彷彿隨時會倒塌。
西洋記者和軍事觀察員們還看見,留在外面警戒的日本兵也被西樓大門和窗戶中噴射出來的烈焰掀翻,正對大門的一個日本兵甚至被燒成了火人。
只有倉庫東樓和菸紙店外的十幾個日本兵沒有被波及。
爆炸產生的烈焰乍亮即滅,整個世界很快又陷入黑暗。
然而十幾個西洋記者和軍事觀察員卻仍舊沉浸在巨大的震撼中。
幾秒鐘後,彌聯社的戰地記者才發出一聲長長的驚歎:“holyshit!我看見了什麼?四行倉庫又爆炸了?我沒看花眼吧?”
“上帝啊,看來我又要收回剛纔的評語。”
“真沒有想到中國軍隊又送了顆大炸彈。”
“中國軍隊今天的表現可真讓我刮目相看。”
“古希臘哲學家赫拉克利特曾經說過,人不能兩次踏進同一條河流,然而中國軍隊卻用同樣的大炸彈在四行倉庫炸了日本人兩次。”
“我好奇的是,中國軍隊用的是什麼炸彈?”
“剛纔的爆炸,那個烈度,真讓人擔心會把大樓炸塌。”
一衆記者的目光紛紛轉向其中一個高大的軍事觀察員,但只見這個軍事觀察員穿着蘇維埃的陸軍制服,扛着少校軍銜。
“洛托夫,你是爆破專家,你能說說嗎?”
對着一衆記者期待的眼神,名叫洛托夫的蘇維埃少校矜持的道:“你們發現沒有,兩次爆炸都有烈焰從四行倉庫西樓的兩座大門及一二層的所有窗戶噴出,這就說明爆炸發生在西樓的整個大廳,熱量分佈均勻,這就排除了炮彈或手榴彈。”
“因爲多發炮彈或者集束手榴彈的爆炸做不到大範圍均勻爆炸。”
“另外從西樓門窗往外噴射的火焰很長,這足以說明,爆炸物在四行倉庫的西樓大廳內產生了極其可怕的高溫及高壓。”
“綜上所述,就只有一種可能。”
稍稍一頓,洛托夫又接着說道:“粉塵。”
“what?粉塵?”一衆西洋記者面面相覷。
洛托夫微笑點頭說:“更確切點說,是麪粉。”
“我沒有記錯的話,四行倉庫囤了上千噸麪粉。”
“然而只要一兩噸麪粉,就能達到剛纔的效果。”
……
土師喜太郎的大腦已經徹底宕機。
這場突如其來的大爆炸,完全出乎了土師喜太郎的預料。
八格,不是說租界工部局已經向支那政府發過照會了嗎?
不是說支那政府畏西洋人如虎嗎?不是說支那政府的高層已經向四行倉庫的支那守軍下了嚴令?不是說四行倉庫的支那守軍不會再輕易挑釁皇軍?
這算什麼?這兩次爆炸算什麼啊?這難道不是挑釁皇軍?
還有,支那軍已經炸了皇軍一次,居然還有膽子再炸第二次?
“大隊長!”一個少尉參謀急聲說,“得趕緊派戰車部隊去支援。”
衝進四行倉庫西樓的勇士多半沒了,但是樓外光復路上的應該能活下來。
尤其是處在四行倉庫東樓外的勇士,更是完全沒有被剛纔的爆炸所波及。
“已經來不及了。”還沒等土師喜太郎發話,森田少佐就輕嘆一聲說,“光復路上有支那軍鋪設的反戰車鋼錐,就算動用清障車,戰車部隊也至少需要半小時才能進入戰場,然而支那守軍不可能給皇軍這麼長的救援時間……”
話音未落,前方驟然間響起槍聲以及爆炸聲。
急定睛看,只見一捆捆的集束手榴彈從四行倉庫的東樓高層及紙菸店天台扔下,隱藏在紙菸店二樓的那挺馬克沁重機槍也再次猛烈開火,還有數十支步槍從倉庫的東樓以及紙菸店的天台往下猛烈開火,形成了密集的交叉火力網。
無處藏身的日本兵一個接着一箇中彈倒在地。
看到這幕,土師喜太郎的臉肌開始劇烈抽搐。
……
鬼子被氣個半死,國軍卻是打痛快了。
1班長朱勝忠擡手一槍摞倒一個鬼子,藉着拉栓退殼的短暫間隙,扭頭對身邊的楊得餘說了句:“這仗打的,美得很。”
楊得餘沒空理會,他正忙着指揮。
“胡孟生你瘋了,記住槍口朝下!”
“槍子打到對面租界可不是鬧着玩的。”
“鬼子要跑,趕緊讓機槍組封鎖鬼子身後。”
“給我打,給我往死裡打,別他媽的節省子彈!”
伴隨着楊得餘沙啞的嘶吼,三個班三十多個國軍從四行倉庫東樓及紙菸店的天台上不要錢的猛烈開火,機槍班的馬克沁重機槍也是持續掃射。
在密集的交叉火力的覆蓋下,鬼子很快全都躺下了。
楊得餘這才舉起右手大吼道:“停止射擊!停止射擊!”
等到槍聲停下,楊得餘又道:“老朱,你帶1班下去打掃戰場。”
“是!”朱勝忠答應一聲,當即帶着1班的十幾個中央軍精銳老兵順着繩索從東樓三層滑到地面,準備開始打掃戰場。
落地前還不忘提醒給鬼子補槍。
楊得餘則從中牆的小門進入西樓三層。
四行倉庫的東樓和西樓原本並不相通,不過在88師將師部轉移到這裡後,爲了方便往來,在每個樓層開了一道貫通中牆的小門。
楊得餘端着槍進入西樓三層,只見大廳內堆滿了物資。
這些物資一半是“金城”“大陸”“鹽業”“中南”四家銀行的借貸抵押物或者從國外購入的日用百貨,另一半則是上海各界捐贈給88師的慰問品。
之前四天,上海各界又給孤軍營捐贈了幾十卡車慰問品。
所有這些物資全加起來,總價值已經超過了一千萬銀元。
楊得餘隨手從其中一口木板箱中取出了一包哈德門香菸。
下到二層,一眼就看到了正斜靠在豁口往外觀察敵情的那個不明身份者。
楊得餘想要打招呼時才忽然想起來還不知道對方的姓名,於是揚起的一隻右手便僵在空中,不知道該怎麼稱呼,喂?
不過那人的反應卻很快,主動說:“姓嚴,形勢嚴峻的峻。”
“嚴峻兄弟,這個給你。”楊得餘將一整包香菸都遞過去。
“我不抽菸。”嚴峻卻擺擺手說道,“你還是留着自己抽吧。”
“我也不抽。”楊得餘又將香菸收了回去,“這不是啥好東西。”
頓了頓,楊得餘又說道:“嚴兄弟,這次真得好好的感謝你,讓我們在撤退之前爽了一把,尤其是剛纔,至少幹掉五十個鬼子。”
“這算個啥。”嚴峻笑道,“好戲纔剛開始,更爽的還在後頭。”
楊得餘臉上表情慢慢變得冷肅,沉聲問道:“嚴兄弟,接下來有什麼打算?”
“打算?”嚴峻微笑了笑,又說道,“太遠的沒想過,但是當下頭一件要做的事情就是救出孤軍營,噢,就是你們營。”
然而楊得餘根本就沒有聽嚴峻說話。
自顧自的說:“嚴兄弟,帶上你的那杆大槍跟我走吧。”
“跟你走?”嚴峻問道,“你的意思是離開四行倉庫?”
“對,該撤了。”楊得餘點頭道,“連着炸了兩次倉庫,前後幹掉了近百個鬼子,我已經很知足了,做人不能太貪心,否則容易吃大虧。”
嚴峻笑道:“可我這人向來貪心,怎麼辦?”
“你……”楊得餘一下蹙緊眉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