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速擊斃留在光復路上警戒的那幾個鬼子之後,楊得餘帶着1班的十幾個老兵迅速從大門進入西樓的一層大廳。
但只見整個大廳已經一片狼藉。
到處都是四仰八叉的鬼子屍體。
所有的鬼子屍體都已經被燒焦。
空氣中也仍舊殘留着灼人的熱浪。
可以想象剛纔大廳的溫度有多高。
“散開,不論死活先補上兩槍再說。”
楊得餘一揮手,十幾個老兵忽喇喇散開。
反正他們現在有的是子彈,用不着節省。
就在這個時候,一個聲音從斜前方傳來:“不用麻煩了。”
衆人急擡頭看,便看到那個人正悠閒的靠在石橋護欄上。
楊得餘和幾十個老兵便不由得瞳孔一縮,剛纔那麼猛烈的大爆炸,這人身上竟沒有絲毫煙火的薰痕?他究竟是怎麼做到的?
……
嚴峻端着一支三八大蓋緩步下橋。
“進入倉庫的鬼子都已經補過槍了。”
“趕緊準備迎接第二撥鬼子的進攻。”
“抓緊點時間,再去搬幾十袋麪粉過來。”
稍稍停頓了下,嚴峻又笑着說道:“爭取再烤一次。”
“啥?還用麪粉烤鬼子?”楊得餘和身後的十幾個中央軍老兵面面相覷。
“鬼子不是白癡,已經吃過一次虧,還能再吃一次?想得也太簡單了吧?而且大廳內還有殘留的明火,麪粉遇明火直接就炸了!”
嚴峻卻道:“麪粉濃度沒到爆炸閥值是不會爆炸的,等麪粉的濃度夠了,大廳內的火星差不多也滅了,至於鬼子,相信我,他們上當過一次,就會有二次。”
對於日本人,本尼迪克特在《菊與刀》中有過極其深刻的剖析。
一言以蔽之,日本人因爲深受羞恥文化影響,對於他人的看法以及評價極爲在意,受到他人看法以及評價的反噬,通常會變得極端固執。
固執可以說是銘刻在日本人基因深處的底色。
固執有時候是優點,更多時候卻是致命缺點。
……
土師喜太郎此時就陷入到了歇斯底里的固執。
山田小隊的集體陣亡讓他感受到了難以言表的羞恥,尤其森田少佐和兩個參謀的目光更讓他感到猶如芒刺在背。
所以土師喜太郎變得比之前更加固執。
“山田小隊的集體玉碎固然令人痛惜,但跟帝國海軍的尊嚴相比,區區三十多名陸戰隊員的生命根本不值一提,所以,我們非但不能因此退縮,反而要以更大的決心、一種更加強大的氣勢繼續發起攻擊。”
森田少佐這次卻不再沉默。
“大隊長,繼續進攻我同意。”
“但是絕不能再以小隊規模進攻。”
“更不能在探照燈的照射下列隊行進!”
“而應該一個分隊一個分隊逐次發起進攻。”
“從剛纔的交火看,情報部門的情報還是可信賴的,留守四行倉庫的支那軍主力確實已經撤了,負隅頑抗的只是一支數十人的小部隊。”
“最重要的是,支那軍的機槍也只剩一挺。”
“所以,分隊規模的進攻就足可以解決問題。”
然而森田少佐的提議卻遭到土師喜太郎的斷然拒絕。
“森田君,我剛纔已經說了,四行倉庫之戰不是簡單的軍事戰,更是複雜的宣傳戰、政治戰,所以我們不僅要奪取倉庫,更要在奪取倉庫的過程中向西方各國展現出大日本帝國海軍的鐵血風采,所以,速度要快,氣勢一定要足!”
土師喜太郎已經徹底槓上了,堅持在燈光下隊列進攻。
因爲只有這樣做,纔有可能將壞事變好事,挽回聲譽。
只有土師大隊在燈光下列隊進攻的畫面被西方記者拍攝下來並且刊載在報紙上,日本海軍上海特別陸戰隊才能挽回聲譽。
與之相比,犧牲區區幾十個士兵根本就沒什麼大不了。
然而森田少佐堅決反對:“我絕不允許士兵們在燈光下列隊行進,這是愚蠢的!”
“森田君,請注意你的身份。”土師喜太郎的臉色瞬間就垮下來,“你記住,我纔是帝國海軍上海特別陸戰隊第10大隊的大隊長,而你,只是個大隊副而已!”
森田少佐頓時語塞,是的,他只是個大隊副。
……
聚集在中國銀行大樓天台邊緣的西洋記者和軍事觀察員很快就發現,數量更多的日軍正向着光復路集結,繼而開始排着隊列行進。
行進的同時,甚至開始合唱同期之櫻。
數十個日本兵唱着軍歌齊步行進,氣勢十足。
“上帝,日本人搞什麼?燧發槍時代的復古隊列?”
“看來日軍的指揮官是鐵了心要向我們展示他們的威風。”
“日本人真可笑,爲了所謂的面子完全不顧惜士兵生命。”
“不過話說回來,這對日本人來說並不罕見,當年日俄戰爭就是這樣。”
“不出意外的話,這一個小隊的日軍也將會葬送在四行倉庫,中國軍隊肯定會再送給他們一顆炸彈,然後嘭,死光光!”
“不不,這次我卻不這麼認爲。”
“中國軍隊不會再有第二顆大炸彈了。”
“你不可能在同一個地方炸同一個敵人兩次。”
“我也覺得日軍指揮官這次的選擇沒有什麼問題。”
“剛纔的殉爆應該就是中國軍隊的最後的抵抗了,不出意外的話,此時的四行倉庫應該空無一人了,所以這次日軍絕對不會再遭受任何攻擊。”
“是的,這次日本人的逞威風意圖肯定要得逞了。”
“你們猜猜,亞東時報明天的頭版頭條會怎麼吹?”
……
洋人們只是當成談資,蘇州河南岸的中國人卻倍感屈辱。
雖然已經是凌晨時分,可仍有不少國人聚集在南蘇州路上關注這場戰鬥,即便是萬國商團的白俄巡警反覆的驅趕,也是驅趕不走。
張義夫就是其中之一,只不過他是在租住公寓的陽臺上。
看着幾十個鬼子唱着軍歌,踩着整齊的步伐沿着光復路往前走,張義夫感覺胸口像被壓了塊大石頭,氣都快喘不上來。
太囂張,這些小鬼子實在是太囂張了。
小鬼子不僅架起了探照燈,而且還排着整齊的隊列行軍。
真當我們中國軍隊不存在?當我們國軍的槍子打不死人?
不一會, 鬼子隊列就行進到了四行倉庫西南角的街壘前。
緊接着,鬼子就十幾人一組迅速翻過了一人多高的街壘。
只要翻過了西南角的街壘,日軍的支援火力就沒了威脅。
然而四行倉庫南向的窗戶及東南角的紙菸店卻一片沉寂,一刻鐘前還在紙菸店二樓猛烈開火的馬克沁重機槍,這次始終不見動靜。
“開槍,開槍啊,開槍打死這些畜生!”
黑暗中,響起一陣陣帶着哭腔的懇求聲。
張義夫也在心裡默默祈禱,趕緊開槍啊!
然而蘇州河北岸的四行倉庫始終一片沉寂。
看起來,四行倉庫的國軍似乎真的撤走了。
於是乎,南岸的黑暗中便響起一片嘆息聲。
最後一支國軍也撤走了,閘北徹底淪陷了。
鬼子也發現了這點,頃刻爆出巨大的歡呼聲。
伴隨着巨大的歡呼,鬼子瘋狂的涌入西樓大門。
還有一股鬼子衝到東樓及紙菸店的一樓窗戶前,拿步槍捅沙包,試圖破窗而入。
看着鬼子從大門還有窗戶潮水般涌入倉庫西樓,張義夫徹底破防,當即轉身回房從牀頭取來一支老舊火槍,再回到陽臺朝着對面放了一槍。
只聽槍聲響處,對面的倉庫西樓突然轟的一聲爆炸開來。
一股股通紅的烈焰從敞開的西樓大門還有窗戶猛烈的噴射了出來。
“啊?”張義夫張大嘴巴,目瞪口呆的看着烈焰四溢的倉庫西樓,怎麼回事?四行倉庫的西樓居然被我這一槍打爆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