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從葉府緩緩駛出來,朝着大理寺的方向行去,車廂內的葉青與謝道清二人,此時也是各懷心事。
謝道清驚歎於鍾晴的美,特別是當她第一眼看到葉青的真正夫人時,那種驚豔的感覺讓她都是眼前一亮,不由的在心底讚歎着:好一個風華絕代的美人。
本以爲紅樓的美就足以讓她驚歎了,可當她進入前廳見到鍾晴時,謝道清在驚歎絕代風華的鐘晴竟然如此貌美之餘,心底也不由自主的升起了一股自卑感。
相比較於鍾晴的美,謝道清低頭審視着自己時,心情卻是五味雜陳,本來對外貌很自信滿意的她,也是真正的頭一次感受到了,何爲真正的女人的差距。
坐在馬車裡心思翻江倒海,甚至是連情緒都受到了鍾晴的影響,而變的有些低落。
而坐在謝道清對面的葉青,對於謝道清來到家裡找他一事兒,多少也是有些感到詫異。
他本以爲眼前的小丫頭不會有膽量登門找他,卻是沒想到小丫頭竟然出乎意料的真來了,當然,從進入中廳見到自己後那侷促不安的一幕也可以看出,小丫頭依然還是有些緊張,但也不得不佩服,爲了自己的父親,小丫頭的膽識還是挺讓他欣賞的。
看着對面原本應該高興,但不知爲何情緒有些低落的謝道清,葉青再次在愣神的謝道清那潔白如玉的額頭上彈了一下,嚇得小丫頭茫然的啊了一聲,而後纔回過神來。
有些不滿的白了葉青一眼,看着葉青嘴角平和的微笑,謝道清撇着嘴:“騙子……。”
“騙子?是說我嗎?”葉青問道。
“哼,你明明知道我爹的下落,但卻是不告訴我,難道不是騙子?”謝道清理直氣壯的說道,努力的把剛剛一直沉浸在她腦海裡,那個風華絕代的影子淡去。
但即便是如此,鍾晴的一舉一動、一顰一笑,就像是在她腦海裡紮根了一般,越是想要把鍾晴的影子趕出自己的腦海,但不知爲何,那個貌美的女人的影子,卻是在她腦海裡越發的清晰。
“是你自己沒有理解,難道也怪我?”葉青不以爲意的笑問道。
“哼,那你爲何不直接坦白一些告訴我?還要繞那麼多彎彎。”謝道清依舊是不服氣,不過她也知道是自己太笨了。
畢竟,既然人家答應了保證父親無虞,那麼必然就知道父親的下落,若不然的話,何來的保證父親安然無恙?
因爲這件事情,謝道清這兩日裡已經不知道在暗地裡罵過自己幾次了,只要一想到,自己傻乎乎的被人家騙了後,小丫頭就會無奈呻吟的感嘆着自己好笨啊。
“你祖父爲何想要見我?”葉青岔開話題,不再逗眼前這個永遠有着一雙水汪汪大眼睛的小丫頭。
小丫頭卻是搖了搖頭,咬着嘴脣道:“我也不知道,而且祖父怕你不肯見他,還在猶豫不決呢。”
說完後,謝道清又是跟歷經滄桑的女子似的嘆了口氣,其實她心裡很清楚,祖父這兩天一直猶豫着要不要見葉青,除了因爲身份地位的懸殊關係外,便是多年來的文人風骨、朝堂氣節,讓她祖父一直在猶豫着,要不要因爲她父親一事兒,而去沾染朝堂之爭。
當然,小丫頭並不知道,她祖父即便是不想沾染朝堂之爭,只想一昧盡忠朝廷,但也已經不知不覺的參與到了臨安的亂局之中。
謝深甫如今也已經很清楚自己在朝堂之上的處境,以及在太上皇等人眼裡的作用,但正所謂:君教臣死、臣不死不忠,父教子亡、子不亡不孝,爲人臣子,先以忠孝爲首,而敢直忤於君父哉。
謝深甫願意愚忠於朝廷,但他同樣……內心深處也不願意看到自己因爲盡忠朝廷而最後家破人亡。
死他一人若是能夠把葉青拉下馬,爲朝廷除去一個佞臣梟雄,他自然是毫無怨言,但若是此事兒關乎到謝氏一門的存亡,謝深甫的心裡也不得不開始變的有些猶豫。
馬車在三嬸酒館兒門口緩緩停下,隨着車伕鍾蠶的聲音響起,不一會兒的功夫,鍾成便從酒館內跑了出來,在車廂外向葉青行禮。
葉青看着眼前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咕嚕嚕亂轉的謝道清,笑着掀開車簾,說道:“親自去一趟謝深甫的府上,告訴他我在大理寺等他。”
鍾成應了一聲,而後便轉身離開,馬車則繼續向着大理寺的方向駛去。
“大叔……。”謝道清看着葉青不滿的眼神,調皮的吐了下舌頭,嘿嘿笑道:“您真的要見我祖父?怕是我祖父……不會見你的。”
“那你也別想見到你父親了。”葉青隨着馬車晃動着上身淡淡說道。
“喂……你剛剛明明已經答應我……。”
“你剛剛不是說了嗎,我這人就是個騙子,向來說話不算數的,所以我反悔了,不行嗎?”葉青理直氣壯道。
“你……。”謝道清一時之間有些啞口無言,她還是頭一次見到這樣子的官員,而且還是那種……是那種權利很大的官員,竟然會這般說話。
“當你告訴你祖父我讓你說的話後,你祖父難道就沒有謝謝你?”看着氣鼓鼓的小丫頭,一雙眼睛更顯水靈的樣子,葉青有些按耐不住的,再次彈了下謝道清的額頭。
謝道清瞬間撫摸着自己的額頭,如水一般的眸子瞪視着葉青,好看而又青澀的嘴脣動來動去,卻是一句話不說。
“你別以爲你這樣,我就不知道你在心裡罵我。”葉青像是看穿了小丫頭的腹誹,率先跳下馬車說道。
剛要伸手去扶小丫頭下車,小丫頭卻是拍開他遞過來的友誼之手:“男女授受不親,難道大叔不知道嗎?哼!”
“就你?”葉青上下打量着跳下車的謝道清。
謝道清不示弱的挺了挺身體,有些驕傲道:“我怎麼了?難道不是女人嗎?”
說完後就不由的有些泄氣,因爲腦海裡,不知爲何,又再次出現了葉青那風華絕代的夫人影子,跟人家比起來,謝道清瞬間覺得自己也就是個女孩子而已,跟人家比還差着十萬八千里呢。
大理寺依舊沒有什麼變化,不過若是從綠樹成蔭、花香鳥語的環境上來判斷,很難讓人相信,眼前所處的這個環境宜人的地方,竟然就是大理寺的衙署所在之地。
謝道清有些難以置信,大理寺竟然是長這個樣子,這跟她想象中,陰森恐怖的樣子完全不同,甚至是看着那成排的綠樹,以及頭頂的藍天白雲、耳邊的花香鳥語,差點兒讓她誤以爲葉青是帶着她郊遊呢。
風波亭三個字深深吸引住了小丫頭,不過在葉青隨着大理寺的官吏大步向前行去時,小丫頭喃喃對着風波亭三字唸了好幾遍後,便快步跟上了葉青。
“風波亭,據說當年……當年岳飛就是在此被冤殺的?”謝道清拉了拉葉青的衣袖問道。
“是嗎?我還真不清楚。”葉青笑着回答道。
“你會不清楚?”小丫頭狐疑的看着葉青反問道。
而接應葉青他們幾人的大理寺官員,跟在葉青身旁,一時之間有些拿捏不準,眼前這個明顯跟葉青並沒有什麼關係的小丫頭,爲何敢如此放肆的跟葉青說話。
一座簡單但也頗爲考究的閣樓前,假山流水增添了一抹雅緻之意,帶着一路東張西望、好奇心極重的小丫頭走進大廳,葉青纔開口問道:“謝渠伯、陳傅良二人可還好?”
“一切安好,按照大人您的吩咐,都給他們配置了上好的牢房,也不會有人慢待他們。”大理寺的官吏此刻,自然是連坐下的資格都沒有,只能是站着回葉青的話語。
原本一直在東張西望、四處打量的謝道清,在聽到葉青提及她父親的名諱後,立刻變的安靜了下來,坐在一旁靜靜地聽着。
隨後又問了官吏幾句,以及如今畢再遇也去了西湖等事宜後,葉青便指了指旁邊的謝道清,而後道:“這是謝渠伯的女兒,你帶她去見見謝渠伯。”
“真的嗎?”不等那站在葉青身旁的官吏應是,謝道清立刻站起來,高興之餘帶着不可思議的對葉青問道。
葉青笑着點點頭,而後便示意官吏帶着謝道清,向着謝渠伯被關押的地方而去。
看着兩人離去,鍾蠶這纔看着喝茶的葉青問道:“大人,這樣就讓他們見面,會不會顯得有些……。”
“一個小丫頭而已,她在其中的干係並不大,但卻又是至關重要。如若不讓她見上一面,一會兒謝深甫那裡,必然還會更爲猶豫不決的。既然已經決定了,那麼就不必過於小家子氣。”葉青放下茶杯,開始思索着,若是一會兒見到謝深甫後,該如何跟其商談。
風波亭顯然是一個最佳的地點,那裡對於大宋朝的衆多官吏來說,因爲當年岳飛的冤死,就像是被蒙上了一層神秘而又聖潔的色彩,在諸多官吏,特別是像謝深甫這種剛正不阿的官員心裡,更是有着一定的份量,也彷彿是有着一股忠正的風骨存在一般。
再次來到風波亭內,微風拂過,雖然空氣中瀰漫着還依然是炙熱的氣息,但望着亭外的綠色樹木,奼紫嫣紅的花朵,倒還是能夠給人心頭一絲清涼之意。
謝深甫並不是很高,也不胖,一身質樸無華的文人寬袖灰色儒衫,微微有些方正的臉龐,花白的鬍鬚以及謝家遺傳似的一雙大眼睛,使得謝深甫整個人看起來,便給人一種剛正不阿的感覺。
說話同樣是中氣十足、不卑不亢,不過此刻的眼神中卻是帶着一絲的猶豫,站在廊亭內率先向葉青行禮。
看着廊亭內除了葉青便無他人外,謝深甫那深邃的眼神再次看向葉青,而葉青伸手示意謝深甫坐下說話後,便笑着解釋道:“令孫女去看望她父親了,謝大人不必擔心令孫女的安危,估計一會兒就會找到這裡來吧。”
“深甫……多謝葉大人……。”
“機緣巧合罷了。何況此事兒並非是看在你謝大人的面子上,而是看在令孫女身爲人子的孝心上而已,謝大人不必如此客氣。”葉青並不着急,平和的笑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