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陳君華帶了鐵甲軍、兩軍輕騎、三十軍護衛隊,連同史天福“黑軍”一萬五千,嚴忠城“白袖軍”一萬五千,劉添琳“藍帽軍”一萬五千,共計九萬三千多人,號稱十萬大軍,和五十架裝甲戰車於二月二十六日辰時到達濟南府。大軍的動作十分迅速,僅一個時辰不到,於巳時初就將府城團團圍住。看到城下的制武軍明顯沒帶有什麼攻城器械,府治歷城縣城牆上的七千多留守的蒙古漢軍主將存有僥倖心理,還想憑着這些年經過修繕一新的高牆堅守。在勸降不果後陳君華下令攻城時,一個軍的子母炮隊一百六十架子母炮僅一通轟擊,將歷城縣東門的城牆轟塌,守城漢軍主將和十多個親信斃命後,其餘的蒙古漢軍便驚得連刀都拿不動,乖乖地在衝入城中護衛隊的一片“棄械跪地,投降不殺”的叫喊聲中束手“反正”了。

當日下午,陳君華留下一軍護衛隊和選出的三千降卒守城,挾帶了其餘的四千多降兵分兩路出發。一路由武誠率十個軍的護衛隊、一軍子母炮隊和二十架裝甲戰車溯北清河而上,取東平府後再沿黃河岔道南下直指濟州、滕州、邳州,以漣水爲終點。陳君華自己則西向出兵,在五十天的時間內,白雲軍旗所指,盤踞在山東東西兩路,河北東路的大小軍閥無不聞風而逃。由嚴實派出的吏員及鄒平野陣前舉義的三支漢軍配合下,大軍到達處無不望旗而降,迅速進佔博州、大名府御河以東的地域,返程北上直至把河北東路的御河以東、海河以南的大片地區收入囊中。

到四月十五日爲止,山東、河北兩地北至海河。西至御河,南至黃、淮以北幾乎所有地城鎮都換上了白雲旗。因爲有林強雲事先來到海州收降了楊妙真,派人率一部忠義軍由漣水沿河而上,在邳州西北的黃河邊迎上了武誠的大軍說明情況。所以淮陰以下的淮北江岸。還是打着李全、楊妙真地青龍鐵槍旗。武誠則下令,讓忠義軍舊部依然在多處慢吞吞地架設浮橋,做出一副準備向江南攻擊爲李蜂頭報仇的姿態,以迷惑宋軍。這種態勢使費盡力氣、消耗掉大量兵力奪佔了楚州的趙範、趙葵死死約束大軍,緊張地嚴守河防,不敢作過河之想。

到四月十五日爲止,經初步大略統計,新收取的地面共得人戶七十四萬一千三百七十六。口一百八十八萬六千七百五十五。根據地控制的土地面積擴大了近七倍,人丁增加了將近一倍左右。佔地面積增加超過了根據地巨頭們的估計一倍有多,但人口的增加則只有原先估計四百萬的一半還不到。這就無形中增加了新收地面地使用花費。

在這一個多月的時間裡。山東、河北諸路,但凡有白雲軍旗插上的地方,立即就有在根據地內經過短時間跟班、官學裡習學治政地官員胥吏,和作爲地方治安主力地新編守備軍從制武軍手中接過地方管理權。新官府建立之初,就馬上委派當地有聲望、擁護新官府政策的縉紳、耆老或者識字之人爲廂坊裡隅的長貳,幫助官府、守備軍進行民政管理。

以原根據地爲核心,大量糧食、種子、農具及耕牛,成輻射狀源源不斷地向各地輸送。新納入根據地的九十六縣。由新官府組織規勸。轟轟烈烈地展開了盤點人戶、清丈分租土地、賒銷糧食種子耕牛農具,大力墾地開溝農耕植桑進行春耕生產。

這一個多月的時間裡,陳君華和武誠的兩路大軍除了以強勢的兵力奪佔目標州縣外。還按林強雲所說的辦法,派出多隊精幹地小股軍伍,越過御河、黃河,在金朝、蒙古佔領區亮相,並進行騷擾活動,以使蒙古軍及逃出去的大小軍閥無暇率軍回鄉作亂。

由於這一帶自入春以來已經數月沒下過雨雪,今年已有乾旱的徵兆,陳君華下令將鄒原野大戰俘獲地大部分俘虜,連同早先被扣在根據地的高麗民夫,還有各州縣收降的大批蒙古各族僕從、奴隸兵派軍押至御河、黃河,強制他們在根據地一側進行開路,並相機疏浚一些快被泥沙湮沒、不方便通航的運河河道。

由於新得到萊蕪、利國兩大鐵監、石炭監,張國明和沈念宗兩位安撫使幾乎把所有能夠勾抽出來的人力、物力、財力都投放進去。到四月中時,以兩大坑冶的原有部分人手爲底子,兩大鐵監和石炭監已經初步開始採礦開治,再有一二個月即可進行大規模的生產了。

這一個多月的時間裡,雙木商行屬下的南北米麪鋪、糧食行店,海舶、漕船無不全力開動。無數根據地急需的生產、生活物資從兩浙、兩廣、大江兩岸的各州縣裝船出發,採取各種合法、非法的手段,通過各種合法、非法的渠道,絡繹不絕地由水路運往膠西、海州、邳州三大轉運站。然後,一部分物資由三大轉運站改水運而走陸路,路近的地方由各地民戶們自己採用人挑、肩扛、牛馱運回官府賒銷給他們所需的救命物事。路稍遠些的,則由官府和各地民戶合作,用上了一切能夠用得上的運輸工具,將物資運回各地。另有大部分物資,則由官府組織能在現有河道上行走的大、小船隻,發往各地州治,經官府之手流向所屬縣鎮,再分派到當地民戶的手上。

一個多月的時間裡,山東、河北上百個縣數千村鎮近二百萬人的衣食住行,所需的各色粗細傢什、日雜物事數量巨大,地方上初建的官府爲治下子民的活命生存,已經不遺餘力地拼命了,實在是沒有多餘的人和精力將方方面面都照管到。

雙木商行在此期間發揮了巨大的作用,雙木所屬的各地店鋪、行社以最快的速度運作,帶動本地與江南的行商小販們鼓足大賺銀錢地勁頭,從各地般販鍋碗、盆瓢、針頭線腦、粗細布帛和魚、鹽、海菜等諸般日用百貨到各地,甚至連金國、高麗、倭國也有不少商賈參與到這次賺取銀錢的大潮中。一時間。整個山東兩路,河北東路一部和大名府路般販買賣的人來往不絕,呈現了自蒙古兵入侵以來從所未有的興旺景象。

由於蒙古軍入侵而已經糜爛了二十年地金國,因金宣宗南逃。

人心瓦解。自中都陷落後,連中原也如鯛塘沸羹般致使魚潰網爛了,山東、河北諸路份爆發了自金立國以來從未有過的反金自立浪潮。各部反金民軍皆以紅襖爲號,人稱紅襖軍。此時被收服納入根據地版圖的近百個縣內,到處有潰散的小股紅襖軍餘部、結社自保的村寨、佔山爲王靠打家劫舍以圖活命的匪盜賊人。兩三百股殘軍、強盜、賊寇這些年來已經養成了據地坐等肥羊出現,然後一擁而上搶劫來獲得生活來源。他們得手時便大秤分金,大碗喝酒、大塊吃肉的胡吃海喝一氣,失手或是沒有人貨搶時。便宰殺養着的肉人爲糧苦熬日月,過地是有一天過一天的無望日子。除結社自保的村寨外,沒多少人會想到應該出力勞作。耕田種糧自給以作長久之計。

因此。隨着糧食物資地運到各州縣,新佔區內各地搶劫、**、謀財殺人地大小案件與日俱增,治安形勢極爲嚴峻。鑑於這種情況,根據地安撫使司、制武軍和守備軍大營三大政軍衙門會商後決定,由護衛隊、守備軍各調一部兵力組成數支專門的軍伍進行剿匪;另遴選忠誠精壯的部分新降僕從軍、奴隸兵補充到護衛隊、守備軍中充實不足的兵力。

更令得張、沈兩位安撫使大人發愁的是,這段時間的官錢庫、官糧庫像是大開了閘門的河渠,金銀銅錢米麪稻麥豆椒等似流水一般嘩啦啦的奔流出去。事先從各地商行勾抽來,摺合約三千餘萬婚地銀錢已經剩下不到五百萬婚。雖然還有三千萬婚的金銀銅錢庫存,但這是已經在根據地發行使用了的“齊魯紙鈔”保證金,是絕不能動用地。

兩年來購買儲積的三百二十多萬石糧食現時已經基本運空。只餘下不足五十萬石,這可是原根據地軍民人等必須留下的口食,並用於平抑三州糧食市價的最低數量了,也是萬萬不可挪作他用的。

兩位安撫使大人仔細的算了一下,包括各地民戶的賒銷,官員軍隊的薪餉、食用,怎麼也還得再有一千萬貫的齊魯紙鈔,另加百萬石左右的糧食方能解決全部的問題。若是再這樣沒有其他的銀錢與糧食來源,接下去的日子會十分難過。

雖然有消息說,這段時間裡馬上就會有糧食從兩浙、兩廣、兩湖諸運來,但可以運到多少還是個未知之數。何況,即使糧食能足量的運到,若是雙木商行下屬自己發運來的還稍好一點,可以先度支一部分銀錢,以後再將欠下商行的餘款補足。但是,由其他商家運糧食來呢,這個購糧款是怎麼也不能拖欠的,又要如何解決纔好?好在冉琥已經於去年底到今年初這一段時間裡,在大宋境內開辦了數百間金行,還可以勸說商賈們將齊魯紙鈔帶到江南各地去兌換金銀銅錢,要不然,兩位安撫使大人可真的是要去上吊了。

…………

“紅邊的露袖藍夾上衣,哦,是夾綿背子,怎麼一直都記不住吶。白戰袍飄飄,白袍內裡還穿得有袴……不對,這不是袴,是褲,有軍用銅頭皮帶掛系的褲子。外面灰腳幫(綁腿)將小腿纏得鬆緊合度,這身打扮穿得真是暖和。哈哈,就連這頭上的露髻遮陽笠也平平整整地,戴上去真是好看得緊啊……只不過,似乎還有些美中不足啊!不象話吶,當兵的沒有甲冑,好像是有點……有點……嗯,有點不怎麼妥當。”過去的二十多年被飢餓和寒冷折磨得心驚膽戰的直狗剩,一件不漏地穿戴上軍中所有發給的披掛,渾身暖洋洋的說不出地愜意。長這麼大,直狗剩還只是遠遠地看過蒙古的大官有穿一件、半件漂亮的衣服,沒想到自己也有穿上如此爽滑新衣的一天。真是威風,真是舒服吶。享福嘍,苦日子過到頭嘍。接下來只要皈皈服管,只要順着官長地意肯聽說聽教,咬着牙忍上他五年七年的,攢下百來貫……不。就是幾十貫銀錢也可以,求官長放自己回去種地作田,然後尋個沒人要的婆娘——就是年紀大點,或者是樣貌醜點,甚至是死了漢子的寡婦也不怕——央媒婆說合討來做老婆,也學別人般過過男耕女織地安寧生活……唔,若是計來的婆娘能爲自己生下個一男半女的,這日子就像到了天堂一樣。再無任何不足了。

一個當大頭兵的小卒子如何能積攢下銀錢?還白日做夢想討老婆,不會是發花癡昏頭了吧!?

“呸,連制武軍的兵有薪餉發的都不知道。真是薯頭、薯頭。大薯頭啊……你。”直狗剩心裡大罵癮想中提出疑問、不信自己能攢錢討老婆的人,對那想象中沒影的傢伙狠狠教訓了一番:“本大爺現在當地兵是什麼,是制武軍呢。制武軍是什麼樣的軍伍知道不?嘿嘿!不懂了吧,制武軍就是京東安撫使衙門所屬的禁軍吶。守備軍,守備軍又怎麼了,比南邊地廂軍好得多了。是,我當地是守備軍,只是在各地站站哨。看看門,民夫不足時去做做勞役,有時也會出動去查察奸宄。也有可能圍捕捉拿歹徒小盜,不是正規的護衛隊。雖然守備軍與護衛隊比是差了那麼一星半點的,但每人每月除了吃穿之外,就算是‘下卒’也還能度支一百二十文足的餉錢。若是有一天升到“中卒”,一月就會有一百八十文的餉錢,更別說‘上卒’的每月二百四十文了。諾,看看我身上穿的,從裡到外一色全新的細麻布料子,腳上是什麼看到沒有,千層百納布底面地布鞋噯。瞧瞧,多麼厚實的白鞋底,漿硬了黑色的鞋幫子上還有扣腳地鞋帶,套上襪子往裡一穿,暖得你腳底心冒汗。你穿過這麼好的布底鞋沒有!吃的,哈哈,年節慶典時吃的什麼我就不多說了,就拿平常日子來講好了,每天定規是一日三餐,早上人人一個比拳還大的饅頭不算,稠得像飯般的大米粥、麥片粥隨你放開肚皮可着勁地吃,管飽。不過,官長老兵們說,叫我們以後不要吃得太飽,以免訓練時會得病肚子痛,說是叫什麼‘麻纏炎’的鬼病極爲難治,須得局主以大法力將人開膛破肚才能治得好。這倒也是,全天下只有一個局主才修成了地行仙之體的道門‘上人’,若是人人都因爲吃得太飽而生了‘麻纏炎’都要局主來救治的話,那還不把局主一個人給累死?!另外,中午和晚上是吃乾飯和麪食,有送飯的菜和湯,每隔三五天還會有一次肉食。沒想到吧,饞涎欲滴了沒……”

吃過早上的饅頭、灌了一腹腔稠粥後更是覺得熱烘烘的,滿意地輕撫了一下鼓鼓脹脹的肚子,直狗剩一個人信馬游繮地走到安放“大雷神”的大“炮臺”邊上,一邊仔細地小心押捋身上的新軍衣,一面眯起眼睛朝四外打量。

直狗剩被守備軍一紙軍令從直沽寨勾抽出來,和一千多從幾個堡砦勾抽來的兄弟一起,在上頭派來的官長催促下,緊趕慢趕的到達膠西城外的大營,然後又被分拆開,他和五十個人一道,兩天前才匆匆到了這上千裡外的海邊堡寨。

聽膠西大營內的護衛隊官長說,他們這些人按規矩本來是要先到昌邑“新丁營”,在那裡呆上三個月後纔會分派到各軍砦堡的,但因爲現時各地的守軍兵力不足,這些新丁又曾在其他雜牌軍裡好歹當過一些時日的兵,更因爲這些兵都是經過挑選出來的“精銳”,所以就直接分配到需要的寨堡,讓他們免去了到新丁營接受教頭訓練“折騰”的皮肉之苦。

聽這裡的官長在訓話時說,此地叫南一臺,位於膠州灣口南端陳家島的東頭角上,是一座剛建起才月餘的據守海口和保護“燈塔”兩用的堅壘。據說對面的膠州灣口北端也有一座同樣的“燈塔”堡砦,兩個各有五具“大雷神”的堡砦一南一北扼守住膠州灣的大門,加上本軍水戰隊的巡邏船艦,這裡可說得上固若金湯,片板也難漂過。

官長說了,新來的五十個新丁身子骨被餓得太差了。可以讓他們休息三日,明天開始纔會將他們分別編入各什與老兵們一起“整訓”。什麼叫做“整訓”直狗剩不懂,從蒙古奴隸兵地百夫長一下子變成了小卒他也毫不介意。說實話,直狗剩打心眼裡覺得當個制武軍守備軍的小卒很好。比做那什麼奴隸兵的百夫長來,簡直就是一個在天上一個在地下一般般。讓直狗剩心滿意足的是,好歹當上制武軍正規地守備兵,不但好衣好裳的穿得又好看又暖和,更主要的是此後能夠天天都吃上一餐粥和兩頓飯,再不必擔心吃了上頓沒下頓,吃了今天沒明天了。

身前這具“大雷神”還真是大,總共六七尺長。最小那頭的尾徑看來都有五六寸,怕是會有兩三千斤吧。手摸上去涼涼的、滑滑的很是舒服,就不知道放在這種鐵架子上是做什麼用。

陰沉沉的天上烏雲有點散開的跡象。天地間顯得稍許光亮了些。走邊垛口探出身朝下看。一色大青條石砌成地砦牆怕是有三丈來高,直上直下的連些許斜度都沒有。各處縫隙似乎是以糯米漿和石灰填注,看來堅固得緊,估計用大鐵錘都很難在一時三刻內砸開一塊石頭。

緊靠身後的石牆聳立一座七丈高地圓塔,上面有四面開了大窗地圓屋可以遮雨。直狗剩擡關看了一眼,暗道:“原來晚上射出的那些光柱就是上頭的燈啊……”

“噹噹噹!”一連串報警的鐘聲在塔頂響起,守望的兵還在敲鐘的時候高叫:“有水師的戰船隊來了,快準備應敵!”

“直狗剩。快走開些,到一邊看我們是怎麼做的,別呆在這裡硬手硬腳。”

直狗剩被一位什長一把推得踉蹌退出五六步。什長地吼聲嚇得他激凌凌地打了個寒戰。

什長率幾個老兵在“大雷神”邊上忙碌,直狗剩眼都不眨地盯着他們,把老兵們的一舉一動全都暗暗記在心裡。只見一人先拿着加了長木柄的鐵鉤子插入大雷神管內鉤撈,然後又有一人將浸了油地帛把塞進去拖拉攪動。其他的人則搬出用薄紙包成的一個個圓柱體,還有尖頭帶尾翼、和紙圓柱一樣大的沉重長圓形尖頭鐵駝,比小指尾稍細些許的綿紙絞成的“引線”、與大雷神鐵管內徑差不多大的木板、直柄的木錘等等一大堆物事。

“叮叮叮!”塔上敲響了鈴,興奮的叫聲也同時傳下:“艦船上有黑煙冒起,哈哈,不要緊張,是自己人……”

老兵們停下手悠閒地走到牆垛邊談笑,直狗剩跑到大雷神的高臺雨棚上,拼命踮起腳尖朝遠處觀看,東南方的遠處,慢悠悠地露出一點點船桅,而且果真是有一片黑黑的濃煙飄起。然後,那一點點的桅杆就慢慢地越來越長,不一會便能看到船帆了。

“咦,那船來得好快。”直狗剩這兩天都是在砦牆上溜達,多少知道一些來往的船隻如何出現。他已經在直沽寨見過了會噴黑煙的大小戰船,故而對開來的船上有煙並不奇怪,只是他無論如何也想不明白,這些冒煙的船爲什麼在無風逆水,又沒縴夫拉繩時也能行走罷了。

“啊,宋字白雲旗……哎喲,還有水戰隊的帥旗……是我們去年護送商船出洋到番邦做生意的張都統率軍回來了。“塔頂上的瞭望兵很快就喊出了令人毛骨悚然的驚叫:“天哪!那是什麼……妖怪……鳥人……是局主跟我們講過的鳥人……張都統帶回了好多鳥人呢!”

直狗剩自認在奴隸兵中自己的眼睛是最爲銳利的,連上頭派來該管他們的蒙古兵也說他的眼睛能與草原上最好的戰士相較。可現時,任是直狗剩如何運足了目力,也只能看到駛來的船隊中最前面的大船上確然是有旗幟在,但卻沒能看出是何種旗子。

遠方的船上有人不假,能看得到走在最前面的大艦上有人在行走活動,也依稀可見走動的人有白有黑,但是否真的有“烏人”,直狗剩就實在是沒法看清了。直狗剩心內不由對守備軍的老兵們大爲佩服,果然不愧是多吃了好久飽飯的兵啊,這麼遠也能看清旗上寫的字,能看清走動的人長得是白是烏。

被高塔上叫聲驚動,聽到地所有人全都擁到這一面砦牆上。那位南一臺最大的官長古哨長手裡抓了一具四寸長的銅管,跑到牆上後將銅管拉長到七八寸,舉在眼前一邊看一面大聲說:“哈,果然是張都統的水戰隊回來了。船上果然還有不少烏人……嘿,得便時我也去膠西,走前到近處去仔細看看烏人長得什麼模樣。”

直狗剩這時纔有點明白,敢情不是自己地眼睛突然變差,而是別人有這種叫“千里眼”的法寶。還有一點直狗剩不知道的是,離開大宋一年多的水戰隊都統制張本忠他們回來了。

“哇!好多大船……哇!全部都是海舶耶。”比直狗剩高出了一個,頭的李順子是昨天到這裡的,相對來說直狗剩是比李順子早當了兩天守備軍的“老兵”了。小到大從沒出過益都城的李順子雖然長得人高馬大,但這個只有十七歲地小子因爲去年沒吃過一餐飽飯。餓得現時只餘一個骨頭架子還讓人看得上眼。

李順子母子和牛有餘父女四個人,總算熬到今年二月,眼看就要活活餓死再捱不下去的時候。他們的李少帥做出了一個正確地選擇:向雙木商行現在他們已經知道是京東安撫使衙門——投降地決定。最終在二月十六那一天。讓他們盼到了京東制武軍的陳大帥的兵,還有救活全城二十多萬人的大批糧食。

牛有餘這位過去李家的客(佃)戶,後來李順子稱其爲有餘叔的中年人,在獲得活命糧食的當天,就當着順子孃的面,將自己唯一地閨女——已經十五歲的苦妞——許配給順子做婆娘。而且爲了讓李家能夠儘早的留下人種,也爲了今後地日子能過得寬鬆些,更爲了才四十二歲。就已經彎腰駝背像是五六十歲老人般的牛有餘,不致因爲女兒的出嫁而一個人孤苦伶仃,兩家的老人決定五天內就爲兒女們圓房。將兩家併成一家人來過。

過慣了自食其力和自給自足日子的牛有餘和順子娘經過仔細的核算,覺得向官府賒購來的糧食不怎麼吃得安心,盤算了多日後認爲讓李順子照樣當兵吃糧拿餉,求得官長的開恩讓牛有餘回家作田纔是上上之策。因此上,牛有餘如願的回了家,而李順子則由原先光吃一口死飯的“紅襖賊”,搖身一變而成了“準守備軍”,每月除了能吃飽一粥一飯兩餐外,還能從官長的手裡領到三十文的當三錢,也就是九十文銅錢啊!雖然早就知道當上安撫使衙門的兵會有餉錢度支,可沒人能想得到會有這麼多真正的銅錢發餉。可別以爲四十文當三錢還是鐵錢,那可是黃燦燦的真正銅錢呢。每月能有這麼多銅錢收入,只要十年,不,全部省下來的話只要五六年,連同地裡種出來交了租和田賦後的餘糧,就能將向官府賒欠糧食種子和一頭牛及鋤、犁的錢款全部還掉,以後就有像李順子父親在世時那樣的好日子過嘍。

前些時日,聽說要有一部分人轉成正規的守備軍,李順子經過打聽,人們都說守備軍的“上卒”餉錢是每月二百四十文,是現時的兩倍多。不過,成了正規的守備軍後,就必須到別的地方去當兵了。一家人商量來又商量去,包括剛剛成了李牛氏不久的苦妞在內,全都一致同意讓李順子去當正規的守備軍,以便讓全家能在最短的時間內將官府的錢款還掉。

所以,李順子也就成了直狗剩的同袍之一了。

“狗剩大哥,你坐過這麼大的船沒?嘿,看我這人笨的,狗剩大哥當然是坐過了。“李順子對任何人都是一副恭恭敬敬的小心神態,不敢有絲毫失禮,罵了自己一句後又仰慕地說:“唉,什麼時候也讓我去大海舶上坐一回就好了,官長恩准我回家看我娘時,就能給她老人家說說坐大船是什麼味道。狗剩大哥,我娘還從沒見過大海是什麼樣的呢,更別說是比我們家房子還大百倍的海舶了。”

“呵,講給阿孃聽?亞順仔耶,說給你那嘀嘀仔大介(客家方言:一點點大的)老婆聽喳系(纔是)真介,毛要騙我(音:199和平)了。”直狗剩這人除了眼睛十分銳利之外,還有就是有說話的天分。無論是何處的鄉談俚語,只要聽過幾遍再與人混上兩天,他就能和人嘰嘰喳喳地連聽帶講說得順溜無比,有時連與他講話的人也會誤以爲此人真地是自己老鄉。

就是因爲這個原因。他纔會被蒙古人提拔爲奴隸兵的百夫長。這下看到李順子一副莫知所以的樣子,知道他聽不懂自己剛剛學會講出來的客家話,拍拍他地肩膀改用本地話笑道:“我也沒坐過這樣大的海舶,說不定以後能有坐上去過過癮的時日。”

張本忠的水戰隊五艘大小戰艦護送二十條商船從海外歸來,整個膠西城內外都轟動了。

商戰兩用的水戰隊艦隻和商船歸來,不僅運回了大批柏香、羅斛香、乳香、丁香、沉香、檀香、龍涎香、安息香等香料和珍珠、象牙、犀角、珊瑚、瑪瑙,紅、藍寶石、祖母綠、貓兒眼、翡翠,等寶貨。以及沒藥、茯苓、苓術、蘇合香油和血竭等珍貴藥材,有紫礦、蘇木等染料,珍珠、寶石、象牙、琥珀、水銀、硫磺、金銀。毯子等俱是大宋朝十分好銷且價高的物事。這就爲根據地解決了銀錢緊缺的天大難題。

除此之外,水戰隊甚至還帶回了六百多個全身黑得比崑崙奴還烏,嘴脣特別厚而牙齒卻雪也似白,長有稀稀疏疏的捲曲頭髮,極爲高大壯實、且力大無窮地異種人。

這些烏黑高大且醜怪得緊的異種人,大部分爲壯男,也有一百餘是個子稍小的烏女。

男烏人看來雖是高大丑陋嚇人得很,卻是性子溫良敦厚。叫他往東就不敢往西,令其向南就不會朝北,若是沒人叫他們停下腳步。這些烏人可以一直走到飢渴勞累而死去爲止。據說,這些烏人是張都統因爲按照局主地吩咐,一路走一路記下海路情況並畫出海圖,船隊到達大食地法祖兒、阿丹(今也門的亞丁)後,又派曾震炎率一條大戰船往南探路。那艘大海舶走到一個名喚“層搖羅”(位於今坦桑尼亞達累斯薩拉姆以北一二百公里)的地方時,水戰隊部將朱煥明用十把普通的角筋弓和二十壺鐵鏃雁翎箭與當地的“人王”換來的青壯年奴隸。

不過,這些黑人與其說是奴隸,現時還不如說是戰船與商船隊的船伕還來得確切。

從海上這一路萬里迢迢回來,開始時我們的曾統制和朱將軍兩位大人還覺得這些烏黑地奴隸老實得緊,好像大船上多了他們這數百人太擠了,似乎吃喝船上有限的水糧心中有愧,一天到晚躲在安置他們的底艙裡不敢出來礙眼。

那百十個土“人烏王”進獻給“天朝上國”貴客充作下陳地人女奴,一直以來倒是沒事。那知有一天,有水戰隊的人嗅到底艙散發出臭不可聞的味道,提了海水去沖洗時才發現,這些烏人奴隸並非他們所想象的那麼老實。奴隸們之所以會躲在底艙不出來,除了大部分人暈船吐得一佛出世二佛昇天,也有害怕出艙後觸犯船上的規矩被懲罰責打、誅殺外,他們有些人卻是在裡頭摸着黑暗行那走後庭的交合宣淫芶且之事。

得到報告的曾朱兩位大感哭笑不得:我大宋官兵、商賈、水夫人等上了船後已經有數月時間不知“肉味”,倒是烏人奴隸會想出恁般取樂之法,這還了得!讓人知道了定必帶出壞樣,到時候勢將“禮崩樂壞”矣。

兩位將軍大人看不慣這些將整艘大海舶擠得滿滿的烏人,如此不勞而獲的吃閒飯,即時下令將赤身裸體的烏人奴隸趕到甲板上,蒐羅了些破舊布帛讓其掩住下體,強迫烏人學會將糞便排於船外,然後教授奴隸們操船的各種活計。因此之故,出洋博易的船隊進入佛囉安(今吉隆坡,意指馬六甲)海峽之前,就多出了四百多個船伕了。

多出了五百餘烏人水夫,張本忠便在經過海峽時,用五十把朴刀的代價,向佛囉安土王買下了位於“無枝拔”海邊一處適宜做碼頭的一片土地,留下一千人修築堡寨房屋,以便此後帶去足夠的泥水匠建起自用的碼頭和作爲將來出洋博易的中轉地。

有了商隊帶回的寶貨和金銀,銀錢的問題算是暫時解決了,但卻又有一項讓根據地官府頭痛的大事發生。數日內,各州縣稟報乾旱天災的告急文書雪片似的送到膠西安撫使衙門。這些文書中,僅有幾位縣官只是將勸說各地的農戶們開渠引水以應天旱的措施報備。其他各地新上任的官吏們,大都缺乏理政治民的經驗,遇到此事俱都慌了手腳,一時不知如何是好。

林強雲在南下臨安之前,曾就製造的“紅毛泥”可以做出一截截三尺高、三寸厚的進圈用於打進的方法和沈念宗說了,並還畫出圖形叫人寫了說明留下。還有,早前林強雲曾經教會吳炎和司馬景班兩位大掌門,讓他們以鑄出的圓鐵筒爲殼,裝上有連桿牛皮碗的把手,再配以打通內節的大竹做成手壓水泵,可以抽吸起深達兩三丈的井水。

這才讓兩位安撫使大人能夠在接獲災報的第一時間內,做出決定把原來準備用於興建碼頭的紅毛泥截留,運送到各州縣,並派出專人到各地監察督促挖井裝泵以抗天災。

爲了抗旱,鄔平野和中都擄來的大批迴回工匠,也被派去跟着木工場的木匠師傅們學習,製作十數萬的鐵、木匠師製造出大批龍骨水車,紛紛安裝到各條大小河旁、水塘邊。或以水力大水車,或以人力腳踩爲動力,將如油般的水從溪河塘池裡提出放到田裡。

二十來萬從中都遷徙來的百姓民戶,一到根據地就被分插到新建立的各州縣。

每天都有數十艘、上百艘大小船隻將江南各地的糧食物資源源不斷地送到,大大緩解了糧食物資緊張的狀況。

張、沈兩位安撫使和剛剛歸來的水戰隊都統張本忠等人,這些天全心全意地指揮根據地所有官民和護衛隊、守備軍爲鞏固地盤,清剿匪盜、抗禦天災而忙得昏頭轉向。根據地的人們雖忙,但大家心裡都很踏實,身上也像是有使不完的勁,一天下來累得頭一沾枕就睡得死豬似的人事不知,第二天一起來又精神抖擻毫無疲態。

根據地上層的心情,在五月初三安撫使衙門收到一份從臨安傳來的急報後,發生了劇烈的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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