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條柔膩膩香噴噴白馥馥的胳膊靈蛇樣朝脖頸上搭來,李宏大窘,急速閃到桌子後,低喝道:“你這是何意?!”
巖蘿嘻嘻一笑:“沒什麼啊,三天不見,你的頭髮似乎長了點,我準備幫你梳理一下頭髮。”
“不用!我的頭髮很好,君子動口不動手,休要再動手動腳的!”
“嘻嘻,不動就不動,你這麼兇幹什麼?”巖蘿無所謂的笑笑,轉身走出去,門板在身後掩上了。
李宏長長吁口氣,眉頭皺了起來。
這姑娘莫不是瘋了?現時凡間的女孩兒都講究三從四德文靜嫺雅,修仙的女孩兒更是清靜高潔個個渾如姑射仙子,怎麼只有這個巖蘿瘋瘋癲癲半癡不傻的?
轉而一想,不對,巖蘿是個精明人,這樣做必有目的……正盤算着怎麼把她勸回綺霞宮,屋門無聲地開了,巖蘿端着一盤食物走進來,隨隨便便的往桌子上一撂:“今天摘的野山菌,味道很鮮,就當吃宵夜,邊吃邊聊吧。”
李宏警覺了,心道她不會在裡面下什麼藥吧?
巖蘿恥笑道:“怎麼?不會連蘑菇都不敢吃了吧?如果我要在蘑菇裡做什麼手腳能瞞得過你?”說着拿起木勺,賭氣舀了一大口進嘴巴,吧嗒吧嗒地嚼了嚥下去,還張開嘴給李宏看。
李宏搖搖頭:“這不是敢不敢吃的問題,我一點不餓,不想吃。”話雖如此,臉上卻微微發燒。
巖蘿白了李宏一眼,在對面坐下將木盤拉到自己身前,舀着野山菌吃起來。
屋子裡一時靜悄悄的,只有巖蘿吃東西的聲音。這聲音還相當的大,相當的不文雅。
不知過了多久,吃東西的聲音消失了。李宏擡起頭,卻發現對面的巖蘿怔怔地拿着木勺,清淚無聲滑下面龐——她居然哭了。
李宏忍不住皺眉道:“巖蘿,你不要這樣一驚一乍的,有什麼事說出來,不要前一刻春風滿面下一刻突然大哭,你這樣實在無法理喻……”
話未說完巖蘿更是大哭,泗涕滂沱,洶涌的淚水將染黑的面頰衝出兩道潔白的溝渠。將木勺一拋,頭埋在雙臂彎裡,雙肩聳動哭的更厲害了。一開始還壓着,後來索性放聲大哭。哭聲越來越大,傳出老遠,暗夜裡聽起來極其響亮。
下面山谷裡的幾戶山民立刻有了動靜,一盞接一盞的亮燈。李宏急了,八陣旗祭出,將小屋牢牢遮蔽起來。
過了足足盞茶工夫,下面山谷裡的人家才重新睡下。這段時間巖蘿卻還是一直在放聲大哭。
李宏眉頭越皺越緊,感覺太陽穴裡突突直跳,一股無名火直衝腦門,忍不住拍案而起:“你哭什麼?是我殺了你還是欺負了你?你這是幹什麼?!”
嘩啦一聲,白木桌子碎成了粉末。
瀰漫的木屑中,巖蘿猛然擡起頭,臉上跟花貓似的淚痕斑斕:“我哭我的關你什麼事?你不是一直想甩開我走麼?你走好了!我是攔着你還是剁了你的腿?你從來就不信任我,連好心給你盛碗宵夜都懷疑我下毒。你走!就當我從來沒有救過你!”巖蘿哭得更響了,簡直上氣不接下氣。
李宏猛然怔住。原來巖蘿竟是因爲自己不信任她而傷心痛哭,一絲說不清的滋味涌上心頭。
巖蘿抽抽噎噎的聲音繼續傳進耳裡:“從小時候認識你開始你就對我有成見,上古仙田那晚,明明是我想試穿楚曦的銀月衣,卻被你當成小偷。後來人家長大了再見到你,心裡還挺高興的,你卻愛理不理一副高傲樣子。後來人家九死一生救了你,卻被你防賊似的防,什麼都是假話,沒一句真的。難道我巖蘿在你心裡是如此不堪?如果你這樣看我,我還不如死了好!”
她突然跳起來朝門外衝去。
“別——”
話未說完,青光一閃,巖蘿被八陣旗看不見的力場猛彈回來,重重跌在後面草榻上,當即手足抽搐臉色紅如鮮血,被八陣旗當場震岔了內息。
李宏急忙躍過去,以手撫背,雄渾識力透體而入,助巖蘿將凌亂的靈力緩緩歸經。
巖蘿能動彈了,卻哇的一聲再次大哭出聲。她猛地推開李宏:“你讓我走火入魔死了好了!反正你是大英雄,是對抗魔宗響噹噹的大人物,你理我這個卑鄙小女人幹什麼!”
李宏長嘆一聲,頹然跌坐在草榻上低下了頭。
對巖蘿,李宏是徹底沒招了。
巖蘿從指縫裡偷覷李宏。
這個男人現在滿臉憂愁,極度的悶悶不樂。難道他終於開始喜歡自己了?
想到這裡巖蘿簡直心花怒放,不覺眯起了哭腫了的眼睛,用種看獵物陷入羅網般的眼神偷偷的欣喜的從眼皮底下打量李宏。
哼!你想擺脫我?這輩子都沒門!姑奶奶看中你了,跟你死耗到底,就不信你不拜倒在姑奶奶的石榴裙下!只有姑奶奶我甩你,你想甩我?絕對沒門!走着瞧!
巖蘿甚至沒問過自己到底喜不喜歡李宏,但她卻早就決定,一定要打敗那個高傲的楚曦,把李宏從她手裡搶過來。至於搶過來之後要不要對李宏好,這個……她的小腦瓜子裡壓根就沒想過這麼多和這麼遠。
半晌李宏長嘆一聲:“好,我不走,我再去閉關。”
“慢着,你發誓!”
“我什麼時候騙過你?”李宏無精打采地看着巖蘿,真的慢慢舉起了手。
“不用了,我信你。哼,雖然你不信我我卻信你,這就是你我之間的區別。可是我要說明——以後你絕對不能私自撇下我偷跑,如果你敢不告訴我偷跑,我死給你看!你就等着一輩子後悔和內疚吧!”
巖蘿像只小母狼一樣氣勢洶洶。李宏默然點點頭,收起八陣旗,轉身朝外走去。
“等等。”
李宏身體一僵,慢慢轉身:“你還有什麼事?”
“人家的桌子被你拍爛了,你就不能等會兒再走、幫人家再打一張桌子麼?”
……
李宏實在無語了。
半個時辰後,一張嶄新的木桌擺在了原地。
巖蘿這段時間不哭也不鬧,一直在旁邊廚房裡忙碌着。待李宏說要走,巖蘿轉身出來,輕輕的重新將一盤熱氣騰騰的野山菌擱在桌上,還順手拿了瓶山民自釀的米酒。
她居然看起來很不安,低着頭,揉捏着衣角,半晌才蚊子般輕輕的道:“對不起李宏,我剛纔不該對你那麼兇,其實我是心痛,是覺得你不信任我而傷心,是擔心你會離開我。”她擡起頭,注視着李宏真摯的道:“不管你信不信,你是我最重要的人。哪怕整個仙宗都把你當成叛徒,我卻知道你不是,你還是我心目中的大英雄和楚宏子大哥。”
一股暖流從心底流過,注視着巖蘿,李宏不禁暗地問自己,是不是把巖蘿想的太壞了?
巖蘿倒了杯米酒,恭恭敬敬捧到李宏面前:“你如果接受我的賠罪就喝了這杯。”
李宏看了眼巖蘿,接過杯子一口喝乾,沒好氣的道:“只要你正常點我就謝天謝地了。”
巖蘿“嬌嗔”道:“我哪裡不正常了?放心吧,我以後都會對你很溫柔很溫柔的。還有,大哥,從今天開始我跟楚雄子一樣也叫你大哥好麼?”
“好。”李宏再次接過巖蘿遞來的杯子一飲而盡。
“你去吧,如果出關就過來,不管一年兩年還是十年,等不到你過來我就不會走。我會一直在這裡等你的。”
“這個……要不你還是先回綺霞宮吧,我閉關的時間真的很難說。”
“我絕對不會走的,我會一直在這裡等你,你不用再說了!”巖蘿轉過身,再也不看李宏一眼,揹着他輕輕的揮了揮手,意思是讓李宏離開。
李宏放下杯子,撓了撓頭皮欲言又止,只好走出門去。回到閉關的石洞裡,李宏還是不覺皺起了眉頭,又輕輕的嘆了口氣,神識朝小屋探去。
那邊,巖蘿卻是“寶相**”,她非常淑女的、非常嫺雅的收拾餐具,臉上始終保持着穩重和溫柔的神情,跟剛纔一哭二鬧三上吊的那個她簡直判若兩人。最後,她吹燈上了草榻……
這邊,李宏馬上老實的收回了神識,不覺再次重重嘆了口氣。巖蘿實在讓人太頭痛了,跟楚曦簡直比也不能比。
心神很快飛馳神往,想到了仙界裡的楚曦身上。她在仙界過得好麼?開心麼?有職事麼?會不會有人、不對、是仙欺負她?
想到楚曦,李宏本來就不是很硬的心更柔軟了,悄悄取出一物捏在手裡。
火紅的火玉簪在黑暗的石洞裡放出尺許長的熠熠紅光,李宏的眼神溫柔起來,想到了跟楚曦交換文定之禮的那天……她,是自己未過門的妻啊……
而對面山腰黑暗的小屋裡,巖蘿正趺坐着,雙眼卻是圓睜,掩飾不住的得意從眼底一絲絲瀰漫開來,最後整張臉上都是得意的微笑。
李宏,你果真是個好人,只可惜你的心太軟。所以你根本不是我的對手,看樣子這輩子你都甩不脫我了。
巖蘿的腦海裡再次響起師父黛雲子的話,“三丫頭你要記住,靈虛子曾經暗示過我楚宏不一般,很不一般,他曾說,三千年修界沒人飛昇,如果有人飛昇一定是他!我們綺霞宮向來都跟強者聯姻,如果你能跟他合籍雙修,這意味着你將來飛昇的希望也非常大!三丫頭,你的鬼點子最多,那楚宏,其實是個老實人,而且師父還有他的八字,師父算過,你們正是天造地設的一對。於公於私,你都一定要把他搶到手,也能搶到手。師父對你有信心。”
黑暗中,巖蘿微笑,雙眼得意的眯成了月牙兒:“師父你放心,我現在已經有了七成把握。而且,他還有好多秘密,光這些秘密就足以讓徒兒跟他糾纏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