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慘叫,面前這金丹後期的魔宗妖人化爲四分五裂的碎肉飛濺了出去,妖丹黑光一閃,正待逃走,早是被一隻晶瑩玉瓶兜頭罩住,不過三五刻,化爲膿水虛無。
李宏看也不看,懶洋洋將收屍瓶丟回乾坤袋裡,對楚雄說:“你說,我們倆是不是有以大欺小之嫌?怎麼說我們也是元嬰老怪啊,他們這些金丹期妖人,實在不夠看。”
楚雄笑嘻嘻的伸出手指:“剛纔算你的還是我的?”
“當然是我的,明明是我的靈宜把他撕爛的嘛!”
“好吧,就算你的。你一十九,我二十一,嘿嘿,還是我贏,今晚還是你做東了。讓我想想,嗯,就女兒紅吧,我喜歡花雕,很甜很好喝,我還可以加點仙人醉進去,那味道,嘖嘖,就更完美了。”
仙人醉是無唯發明的專供修士喝的酒,如果不用靈力逼出酒力,仙人也會喝醉。所以叫仙人醉。
李宏卻道:“我在說,我們似乎以大欺小。”
楚雄聽了怒道:“如果你不想動手,以後就全交給我,老子可不在乎以大欺小還是怎麼着的!不過麼,你就要天天做東了。”
李宏搖頭,“那我不幹,就算爲了少點酒錢,我還是要試一試的。”
“那不就結了?這些妖人,早死早投胎,留他們的狗命幹嘛?就當殺豬殺雞殺羊殺狗,大不了,下次打散金丹不讓他們形神俱滅,哼!便宜他們了!”
“有道理,這個辦法可以讓我不那麼內疚。”李宏笑嘻嘻的說。
這些日子來,兩人聯袂出門,專殺魔宗妖人,而且是落單的妖人。
不是李宏楚雄二人害怕魔宗,而是害怕自己。現在兩人修爲太高,如果遭遇棋逢對手的魔宗元嬰級別妖人,大戰一場的結果很可能是千里方圓無人煙,殃及無數凡人百姓。所以二人專挑金丹期妖人下手,就算成羣結隊,在他們眼裡依然不夠看,滅之奇快無比。他們索性打了賭,每天結束後清點今日戰績,誰少誰做東,贏的人可以隨意提酒約。
日色將暮,兩人便朝紹興城趕去,如今楚雄是元嬰後期。至於李宏,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處於什麼階段,也許是御嬰期頂峰,也許是合道前期,總而言之,很難說。就連離渡劫只一線的蘊九子都看不破李宏的修爲。
千里不過區區一刻。夕陽還斜掛在天空,二人已經到了紹興城外,聞着哪裡有酒香就朝哪裡遁,片刻後,兩人不約而同在一家小巷子外停下腳步。
楚雄大喜道:“就是這裡了!巷子深處,最末一戶人家。”
“真是酒香不怕巷子深,沒錯沒錯,就是最後一戶。”
兩人同時邁步,朝最末一戶人家一步步走去,不用一絲半毫身法。
二人似乎跟所有普通人一樣的走路,但若仔細觀察,就會發覺二人身法滿含奇特的韻律,即便其中一人身高几乎高出另一人一個頭,而且身材的寬幾乎是另一人的一倍,兩人在一起的身影依然和諧無比。有凡人在巷口路過,朝巷子裡看,定會自動忽略這二人。因爲他們的身影已經跟小巷所有景物天衣無縫的融合在一起。
這就是已觸天道的修士跟普通修士的區別。到了這一步,接下來,自是飛昇有望。
說話間兩人相攜已是到了巷底。
這戶人家,粉牆黑瓦,未經任何雕鏤的樸素白楊木門,門前一株綠楊正迎風搖擺。最是尋常不過。
李宏剛想敲門,突然怔住,轉頭看向楚雄。
楚雄的手停在自己光頭上,撓了撓,眼裡同樣透出疑惑和警覺。
下一刻,兩人突地騰身而起,李宏手一揮,一道中階迷蹤幻影符脫手而出,將這戶人家緊緊罩起,形成一個類似結界的空間。這樣的話,無論裡面有什麼動靜外面的凡人都不會有任何察覺。
“呵呵,楚宏子果然夠謹慎!”
白楊木門突地大開,一位白衣秀士笑吟吟走出,對着天空上的李宏楚雄捋須直笑。
竟然是玄戌子。
剛纔兩人剛靠近就感覺不對。這戶人家裡有高手,而且不止一位,總共七人,都用隱身符之類的靈符將自己所有氣息掩蓋起來,儘管如此,仍然瞞不過李宏楚雄二人,剛到門口,二人馬上發覺。只因裡面的氣息明顯是仙宗功法,所以二人才沒有動手,但讓人沒想到的是,竟然是玄戌子本人。
他可是仙宗宗主崑崙掌門,突然來紹興城,而且明顯就是等自己二人,他到底有何貴幹?
李宏跟楚雄對視,盡皆無法掩飾眼裡的驚訝。
李宏略一沉吟,拱手笑道:“參見宗主,宗主大人別來無恙?”
說是參見,李宏卻站得直直的,連腰都未曾彎下半分。
經過九離門那一役,李宏對玄戌子所有的好感蕩然無存,他在別派安插臥底,支持親信靈箕子搶自己的掌門之位,光這兩條,李宏就無法原諒他。現在這樣說,不過是看在崑崙派的面上給玄戌子一分薄面。
玄戌子哪會不知,但是此來,卻是別有用意,他將手一伸,道:“裡面已經備好五十年陳佳釀,二位請!”
李宏看向楚雄,楚雄抓抓光頭,無所謂的笑說:“既是宗主相邀,恭敬不如從命。”
小小的後花園裡已經備好一桌豐盛的酒席,仔細一看,根本不是凡間物,碧藕,瓊漿,閬苑仙葩奇果,五顏六色,靈氣盪漾。一罈琥珀色的五十年陳女兒紅已經拍去泥封,奇香徹骨。
楚雄大咧咧坐下,二話不說手一晃,一隻晶瑩的五寸長火玉瓶出現在手裡,將玉瓶裡的綠色仙人醉朝女兒紅酒罈裡倒去,再伸手一提一晃,兩相中和,罈子裡的女兒紅顏色微微一變,變成深紫。
楚雄伸鼻猛嗅,大讚:“好酒!玄戌子宗主,我們加了料的酒,你可敢喝?”
“喝!九離門新釀仙人醉,我玄戌子能嚐到是運氣!”玄戌子豪爽大笑。
三大碗濃冽的混合仙人醉倒得滿滿的,乓的聲,酒盞碰在一起,三人同時一口而盡。
“呼——”玄戌子噴出一口濃濃的酒氣,兩顴立刻升起一陀淡紅,大讚:“果然仙人醉!好酒!”
李宏微笑,心裡卻在想,看來跟蹤我們很久了,連仙人醉的名目都知道!
酒過三巡,玄戌子正色說:“是我一時誤聽小人讒言,現在這裡,鄭重向二位、尤其是楚宏子你陪個不是。”他放下碗,霍然站起,向李宏楚雄深深揖首。
李宏朗笑道:“宗主言重了!”話雖如此,根本沒有阻攔,任玄戌子一揖到地。而楚雄,別看他行事大咧咧的,其實最是粗中有細,見李宏不動,他還故意很有深意地掃了眼旁邊守衛。那六位崑崙長老馬上臉色都變了,都露出不忿之色。二人只當沒看見。
玄戌子揖完,神色自若,就似一點沒有對二人託大受自己一禮不滿。他笑道:“我開門見山吧,此來,一是向你們二位道個不是;二來,想跟二位商量一件大事。”
“什麼大事?”李宏問,心裡已是隱隱有數。
玄戌子笑道:“二位最近半年一直遊戲紅塵,自然知道,魔宗最近氣焰越來越低,偃道老魔明顯是對這次靈局之期放手了,但是我們仙宗絕對不能放棄這個機會!彼消我長,趁此機會讓魔宗再三千年不得翻身,這就是我的大計劃!我已探查出偃道老魔碧落宮確切方位,九派聯手,殺上碧落宮,必能一舉定乾坤!現在,懇請二位加入。”他殷切地看着李宏,透着無比的真誠,若是不知他的爲人,想必只要看到這種眼神就已經落入他的算計。
李宏心裡卻明鏡似的。
現在九離門已經徹底完了,靈箕子明顯被藥長老控制,無法再給玄戌子當狗腿子、提供任何消息,甚至閉門不理玄戌子。玄戌子得不到九離洞天裡的任何消息,肯定猜想靈箕子翅膀硬了,不理自己,越想越怒,轉而拉攏宣稱成立流亡九離門的李宏。參戰只是其一,當然大家都不會嫌棄好手多,還有很重要的一點,就是他知道李宏想名正言順。他故意先提出讓李宏參戰,李宏必定要好處,好處不用多說,自然是李宏想名正言順迴歸九離洞天,當真正的九離門掌門。這樣的話,大家一雙兩好,而靈箕子,就是真正的被踢出局。
但是他沒想到的是,李宏對九離洞天根本不是志在必得,而是無所謂。
九離洞天,雖然有無數美好的回憶,可是那一役過後留給李宏的全部是傷痛和陰影,師父靈石子和掌門師伯靈虛子先後身亡,楚曦莫名其妙的飛昇。當殷璃兒帶走所有藏經閣珍貴經卷後,九離洞天對李宏來說已是空的,甚至下意識的隱隱抗拒回去那裡,不想觸景傷情。而且李宏很清楚,藥長老爲首的妖人已經全盤掌握九離洞天的出入方法。九離洞天,現在已經是不折不扣的雞肋。不過這點,玄戌子打死也不知道。
李宏因此淡淡地點了點頭,說:“我考慮一下。”就此閉嘴。
玄戌子大爲驚訝,心想,難道名正言順迴歸九離洞天對你居然沒有半點吸引力?頓時玄戌子感到十分不對勁。他狐疑地朝自己人這面看了眼,希望他們也許能從李宏和楚雄的表情裡發現一點蛛絲馬跡。
因爲,他其實對靈箕子不聽自己指揮到現在還是一頭霧水和十分驚訝。
李宏卻不願意跟他多說下去了,站起拱手道:“多謝宗主款待。在下回去後,必定會考慮宗主之言,如果反攻日期定了,請給在下音符傳書。如若門下不反對,在下和師弟定效犬馬之勞。”
說完,朝那六位長老點點頭,算是招呼過了。
李宏隨手一揮,迷蹤幻影符無聲無息破了。兩人立刻化爲兩道金光,眨眼不見。
兩人走後,玄戌子臉色一下子陰沉下來,他沒有想到李宏如此滑不溜手,就連看起來五大三粗的楚雄都一副外表忠厚內心無比有成算的模樣。
這一次會見,可說費勁心機沒有討得半點好處。
可是漸漸的,玄戌子還是發現了最關鍵的一點,就是李宏對迴歸九離洞天、正式當九離門的掌門沒有半點興趣。
這事實在太奇怪了!想到靈箕子的不理不睬,玄戌子沉吟了,半晌,他道:“走,我們回去。”
三天後,玄戌子發出仙宗令,責令九離門現任靈箕子掌門必須在三天內親上崑崙解釋誣陷楚宏子勾結魔宗這一“說法”,如果不親至崑崙,就視爲靈箕子自動放棄解釋權,那麼,玄戌子就承認楚宏子爲九離門掌門。而靈箕子以後下場自不必說。
仙宗令並不輕出,一出必是大事,向來都是跟仙魔兩宗開戰有關。
所有九大派的人都想不到,玄戌子會爲了楚宏子發出仙宗令。大家翹首以待,宣佈封山的靈箕子到底會不會親上崑崙“解釋”。甚至好事的弟子爲此互相博彩下賭注,到底誰最後會是九離門的真正掌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