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鼠,低階靈獸,不懼烈火,全身是寶,尤其身上的長毛,是織火浣布的珍貴原料,做成的火浣衣,不懼烈火,不怕刀劈斧砍,不用洗濯,越是焚燒越乾淨潔白。只須身着薄薄的一件,即使寒冬臘月赤足在冰天雪地裡行走也不懼酷寒。炎夏卻習習生風,自然避暑。
一件火浣衣在凡間價值萬金,有價無貨,極其珍稀,史料中只有石崇曾故意使奴僕穿着,與王侯鬥富。
李宏想到這段傳說,不禁暗笑,莫非石崇曾是九離門外門執事弟子?不然哪裡得來的火浣衣?但是傳說肯定誇大其辭,想九離門上下,就連長老們每人只有一件,石崇即便真的是九離門外門弟子也不可能搞到那麼多,想必其中肯定有假冒僞劣產品。
眼前這一大羣火鼠,在九離門繁衍了不知多少輩。火鼠天生最恨人擺佈,最珍惜身上這身長毛,而且有些小小的自來神通,不怕麻藥,不怕刀劈,不懼火燒水浸。若想剪下它們身上的長毛做火浣布,卻很要費些手腳。因此九離門上下並不輕易招惹它們,任它們在這裡自由繁衍生息。脾氣便越來越大。
如今李宏卻不停地招惹它們,一而再再而三,不停地對着火鼠羣練習馭獸訣,把裡面那隻火鼠王激得暴跳如雷。
當李宏再一次使出馭獸訣的時候,火鼠王終於忍不住,用力將一隻平時早就看不順眼的大個子踢了出去,自己扭着身體,一層淡淡紅光出現在體表——火鼠王卻是不懼此刻李宏的馭獸訣。它小心翼翼迂迴到鑽到李宏身側,還帶了幾個有那麼一點點道行的同類,想趁李宏鬆懈之際一舉發難。
李宏再次使出馭獸訣,見又拘來那隻大個子火鼠,自己也是丈八和尚摸不着頭腦——按理來說此刻他使出的馭獸訣對火鼠羣是無差別的,誰在他的感召範圍內就自動過來——他還沒到那種想召何種何只靈獸就召來何種何只靈獸的地步。
這隻大個子火鼠滿心彆扭不喜,拖着流血的瘸腿再次蹭過來。李宏一見又是它,自己也愣住了,心神一鬆,這隻大個子火鼠掉頭就朝林子裡一瘸一拐跑去。
忽地心裡一動,身側熱風撲面,眼角餘光一閃間,只見幾道閃電般的白亮身軀朝自己撕撲過來。
李宏喝道:“找死!”
靈宜透額而出,彩光一閃便朝爲首那隻體型特別龐大、身周籠罩着層淡淡紅光的大火鼠劈去。
眼看劈到,李宏猛然想起來,它肯定是火鼠王,卻要手下留情!
靈宜心隨意轉,貼着火鼠王的毛皮堪堪停下,饒是如此,劍氣依然劃過火鼠王的胖大鼠身。堅韌的靈異長毛救了火鼠王一命,居然能夠擋下劍氣,只是內裡骨肉卻依然受了傷。火鼠王痛得眼淚直流,再不敢找李宏麻煩,掉頭就跑。那幾只同伴見火鼠王吃癟,如何不驚,趕緊跟着火鼠王一溜煙跑的沒了影。
李宏好笑,繼續練習馭獸訣,千百隻火鼠正好給它當練習對象,這回火鼠王連個屁也不敢放,乖乖的老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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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的日子裡,李宏對練習馭獸訣上了癮。大羣火鼠極好練手,漸漸的他對馭獸訣越來越宛轉如意,也有了點想法和改變。
他在使出馭獸訣之前,都會放出彩光觸鬚,先將對面那羣火鼠的情況摸個透,然後使出馭獸訣,罩定自己決定召喚的某隻,這樣的話,即便火鼠王想搗鬼都搗不來。
於是,這隻可憐的火鼠王總是暴跳如雷毫無辦法地眼睜睜看着自己最心愛的大老婆小老婆小小老婆被李宏戲耍召去,氣得它以頭撞地以尾掃樹,拼又拼不過李宏,打也打不過,雙淚長流,時時不幹……
這天一大早,九離門上下都看到一個平時絕對看不到的奇景。大羣火鼠在光天化日之下成羣結隊發瘋似的轟隆隆跑過九離門山區,所過之處草木盡皆踩倒,首尾相接,白晃晃的極其耀眼。
李宏還不知道,吃過早飯又興致勃勃來到幽靈澗後那座山,彩光觸鬚朝前一探。
呀!整座山空空如也!大火鼠小火鼠火鼠王以及他的妻妾同類們統統失蹤,只剩巢穴裡上百隻還不會走的小崽子火鼠四處亂爬。
他摸着腦袋嘿嘿一笑,知道自己把火鼠羣整怕了,心想,暫且讓它們休息幾日喂喂小火鼠,改天再來練習也罷。笑嘻嘻地哼着山歌調飛回九朱峰。
飯廳裡,大夥議論紛紛,都在說着早上那幕奇景。
李宏只作不知,喝了碗粥,把碗一推便對楚雄說不吃了,決定找楚曦丫頭說話去。剛走出飯廳,就見天空上一大羣人向九朱峰飛來。爲首之人像堵肉牆,再顯眼不過,正是掌刑堂的嶽芒子長老。
李宏一驚,不會他猜出來是自己乾的吧?想想絕無可能,火鼠又不會說話告密,怕他怎的!他不動聲色朝山頂綠樓快步行去。
剛行得幾步,天空那羣人就飛下了,爲首嶽芒子小眼珠子一轉,正見到李宏身影閃進三層閣後,立刻提着他的名字大叫:“楚宏你給我站住!”
李宏只得走出來,裝出笑容道:“長老喚我何事?”
“哼!你做下的事自己心裡清楚,跟我上掌刑堂去!靈石子不在,你們九朱峰弟子便三番五次惹事。你的八師弟還在關禁閉,你這六師兄就要急着跟他做伴去了,那也由得你!”嶽芒子口舌便利,高聲喝道。
李宏心念急轉,不會吧,難不成火鼠真的會說話告密?絕無可能!他打定主意賴掉,正色道:“長老說笑。八師弟是八師弟,我是我,我何嘗做下什麼違犯門規的事,請長老明示。”
“就知道你要抵賴!”嶽芒子冷笑,胳膊平平朝前一伸,不知哪裡飛來一隻鴿子大小的青色小鳥,停在嶽芒子平伸的胳膊上。這小鳥好整以暇地理理羽毛,脖頸昂起,硃紅色的小嘴張開,一陣高低悅耳的間關鳴聲,如同泉水流過,叫得極爲好聽。
李宏卻頭皮發麻,登時想起大師兄楚明的話——凡青鳥,嶽芒子長老的耳目,他養了一大羣。
這簡直是鳥細作啊!
“哼,我的凡青鳥都看在眼裡,火鼠羣暴動正是你一手造成!”嶽芒子一揮手臂,衝身後的掌刑堂親隨弟子人等喝道:“還不動手拿人,帶回掌刑堂聽候發落!”
李宏登時來氣,這隻細作鳥叫了兩聲,你聽得懂它說的話,我卻聽不懂!
他大叫道:“且慢!就憑這隻破鳥叫了兩聲定我的罪,我不服!大夥且來說說理,你們誰聽得懂這鳥叫的是什麼意思?”
在掌刑長老帶人出現的時候,許多人都驚動來了,甚至有靈磐子等幾位上輩師叔師伯。凡青鳥是掌刑長老嶽芒子的得意靈獸愛物,九離門上下全都清楚這點,也知道憑這羣凡青鳥,嶽芒子的掌刑長老地位在門內無可動搖。
只是,除了嶽芒子本人,確實誰也聽不懂凡青鳥的叫聲代表什麼意思。
他們面面相覷,覺得李宏實在膽大至極,不過——嗯,他說的在理!
李宏眼光一掃就明白衆人的意思,心裡大定,正色道:“既然只有長老聽得懂,那麼長老你想定我的罪只能由你!弟子在這裡,一切悉聽尊便!”
言下之意十分明白,意思是嶽芒子擅自憑自己喜好給弟子定罪。
嶽芒子氣得臉上肥肉不停抖動,擡手指着李宏道:“好好好!我九離門第一次有弟子這樣當面指責老夫。既然你不服,老夫暫且放過你,待找到確鑿證據再來!看你到時如何抵賴!”
他大袖一揮,縱劍而起。那隻凡青鳥被他甩上天空。大約第一次遭到如此冷遇,這隻凡青鳥尖聲抗議了一陣,只得隨他去了。
掌刑堂的人急忙跟上。大羣人瞬息去遠。
九朱峰衆人看得矯舌不下,不知是誰第一個笑出聲,接着大夥狂笑。鬨笑聲幾乎把三層閣掀上天,尤以楚雄的聲音爲最響。
靈磐子大聲發話了:“別笑!長老還未去遠!”
就這一句,衆人立刻鴉雀無聲噤若寒蟬,嶽芒子之威可見一斑。
李宏卻凜然不懼,火鼠暴動又怎的!自己又沒對它們怎麼樣,不過是練習練習馭獸訣,說不定哪天,連那隻“鳳凰前輩”都會被拿來練習呢!
一股傲氣油然而生。他朝靈磐子等幾位師叔低頭一禮,施施然繞過三層閣上山去了。
背影如此桀驁不馴,隱隱然,已經有了幾分大宗師風範。
靈磐子注目良久,見那道白色身影穿林過樹倏忽不見,心底感嘆,他才入門幾年!已經有了如此修爲心境,靈石子眼光毒辣,這孩子果真不曾收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