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之後,洛陽南門舉行王師誓師,要前往平定江南叛亂。楚天涯親自掛帥,點選一員先鋒猛將楊再興,率領剛剛從濟源戰場上回來的三千輕騎jīng銳打頭陣。另有兩千余天子禁衛,一共就五千人馬。
相對於長安南岸的二十萬叛軍,這點“王師”還真是不夠看。
就算加上老將宗澤所部的東京人馬,充其量也只能拼湊起三萬人馬來。
因爲,始無前例也穿上了一身戎裝的官家趙桓,小腿肚兒都有點顫悠。看着眼前這五千名像打了雞血的咆哮勇士,他心裡死活想不通:這些人都被楚天涯灌了**湯嗎?如此懸殊的戰爭,也個個前赴後繼士氣爆棚!
祭罷天地神明、宣讀襲文鼓舞士氣之後,楚天涯拔劍一指,楊再興率領三千輕騎如狼似虎的狂奔而出,捲起漫天煙塵。
圍觀的數萬洛陽民衆大聲歡呼,就如同眼睜睜的看到了他們凱旋歸來!
“官家,我們也啓程吧!”楚天涯親自上前來扶趙桓登輦,說道,“兵貴神速,東京軍民久盼官家御駕親征,就如同嬰兒之盼父母,旱苗之盼甘霖!”
“好……好吧!”趙桓的臉sè有點難看,儘管深呼吸了幾口仍是忐忑不安。上車之時他抓着楚天涯的手臂往上一登,本待坐回車裡,卻拉着他的手臂不放,小聲道,“愛卿,賊兵勢衆,敵我兵力如此懸殊……朕,真的要御駕親征嗎?”
楚天涯微然一笑,“官家儘管放心,此一役,我軍必勝!”
“我軍上下全都得要以一擋十……愛卿,非是朕對你沒信心,也不是信不過你麾下的虎狼之師。只是這數量,也太過懸殊了!”趙桓說出了心底話,“要不然我們還是延緩一些rì子再出兵吧!先行張榜結文召納勇壯,或是等得劉子羽率部回洛之後,再作定奪?”
“官家,兵不在多,在於運用得法。趙構等輩雖然號稱二十萬大軍,臣估計他手下頂多有兩三萬能戰之士,餘下皆是烏合之衆一盤散沙。”楚天涯說道,“何況他們師出無名。只要官家與臣駕臨前線,敵軍必然軍心大挫,甚至不戰自潰。話說回來就算做出最壞的打算,趙構真有二十萬忠心耿耿的逆黨之徒,微臣也有足夠的信用能憑麾下這批jīng銳之士,殺他個片甲不留!”
“嗞……”趙桓直吸涼氣。御駕親征這種事情,他倒是幹過。當初在濟源,他隔着一條黃河觀望了劉子羽率部大敗女真人馬。但當時宋兵準備充分人馬不少,而且有火器佐戰。如今卻真的只有區區人馬,楚天涯卻言辭鑿鑿的誇下海口……不懂戰爭的趙桓,內心深處都在膽寒。
“請官家登輦!”楚天涯不想再跟他多作廢了,手上用了幾分暗力,將趙桓略微一推,將他推上了車輦一屁股坐在了車椅上。
“王師開拔!!”
“轟隆隆——”
巨炮響起,歡呼聲響徹蒼穹。
楚天涯翻身上了馬,時立愛在一旁對他笑,“王爺,似乎官家很是擔心此一役的成敗?”
“難道先生就不擔心麼?敵軍十倍於我。”楚天涯笑道。
“屬下一點也不擔心。”時立愛淡淡的微笑道,“王爺翻覆手之間能夠吞沒七十萬女真主力大軍。那二十萬烏合叛軍,又蔫在話下?此一役,我軍必勝!”
“哈哈,先生這是在盲目崇拜啊!——駕!”
楚天涯揮鞭而去,湯盎與阿奴率及青衛人等緊緊跟隨。一衆人馬,向東京而去。
三rì後,東京城頭。
白髮如雪的老將宗澤,近rì來似乎瘦去了一圈,人的jīng神頭也不如以往那麼矍鑠了。連rì來江南叛軍摧城拔寨直指東京的消息,讓剛剛平息了戰亂的東京城內,一片風聲鶴唳。眼下官家與太師都不在東京,負責留守的宗澤壓力自然十分巨大。他竭盡所能的組織軍民修築城牆、預存糧草,準備打一場艱苦卓越的“東京保衛戰”。
官家與太師臨走之時將留守東京的任務交給他,宗澤鐵了心拼了命,也不敢讓這座城池在自己手裡,有半點的閃失。
只是他心裡清楚,憑藉戰後孱弱的根基與破損的城牆,再加上人心浮動,眼下的這座東京城的確有些搖搖yù墜。更要命的是,叛軍詐稱二十萬,而他宗澤手上僅有官家與太師臨走之時留下的兩萬禁衛,另外費盡心力臨時召驀來萬餘丁壯,勉強湊出了三萬人馬。
三萬對二十萬,這也太懸殊了一點。更何況經由上一次的東京一役,城內糧草儲備早已枯竭。本想由江南淮陽一帶轉運補充,卻不料那裡發生了叛亂顆粒未至。如今宗澤窮盡所能也只勉強收集了足夠三萬大軍,省吃儉用撐上半年的糧草。
這樣的一個底子,如何抵擋來勢洶洶的二十萬叛軍?接連給洛陽方面發信求援,至今也沒個迴應。據說濟源那邊仍在大戰,太師率領王師正與宗望所部的三十萬女真大軍死戰,一時半會兒肯定抽不開身來。
這可如何是好?!
rì夜苦思這件事情,宗澤的白頭髮都要掉了一半去。
今rì,宗澤如往常一樣登上城頭,親自檢查城池防務。突然一名小校快步奔來驚喜的大叫,“宗府、宗府!大好消息!”
“驚慌失措,成何體統!”宗澤沉聲一喝,“有事報來!”
“是……”小校深呼吸了一口,好不容易鎮住神sè,仍是沒忍住展顏一笑,“前方快馬來報,太師輔佐官家親率王師前來東京平叛,大軍已於兩rì前開拔,估計兩rì內可抵東京城下!”
“啊,真的?!”宗澤的一雙老眼裡都閃出驚喜的光芒,雙手抓住那小校的衣襟大聲咆哮,“你說的,是真的?”
“千、千真萬確!”
“好,傳令下去,快做準備恭迎王師!”宗澤喜不自勝,臉上漾起年輕人的神采來。
“宗府,太師來使說……王師不在東京停留,直奔廬州叛軍所在!”小校說道,“太師來說,請宗府撥派一萬五千人馬與三個月糧草及所需民夫即可!仍請宗府留守東京,防止東京由內而亂!”
“啊?”宗澤不可置信的驚呼了一聲,“太師要直接前往廬州與叛軍大戰?”
“的確如此!”小校急忙拿出一份書帛,窘道,“末將一時情急,竟忘了奉上太師文書!宗府請過目!”
宗澤急忙一把扯過文書,瞪大了老眼一字一字的看了個真切,表情更加變得驚訝,甚至是驚駭!
“太師僅憑兩萬人馬,就要去與趙構二十萬大軍抗衡,這!……”宗澤抵死不信,“老夫一直以爲,就算是太師親率大軍回援東京了,也會以固守東京爲主。畢竟濟源一戰後大軍疲憊糧草匱乏,賊兵勢大不容小覷。可是現在,非但是劉子羽所部主力沒有迴歸,太師也不準備守城,還帶着官家去廬州直接纓賊之鋒!這……這!”
深黯軍事的宗澤,都有點傻眼了!
小校更是傻眼,“宗澤,這可如何是好?太師軍令已下,這……”
宗澤的老眉擰成了一個大疙瘩,雙手剪背來回的踱步,憂心如焚。
“宗府,這如何是……”
“閉嘴!”宗澤都有點惱了,沉喝一聲,“備馬,老夫要去面見太師!”
“宗府,不可啊!”小校也算是宗澤的一名心腹,苦口婆心勸道,“太師的xìng情,您老人家還不知道嗎?如此大事,他豈會因爲旁人所言而做更改?……再者末將猜測,太師既然敢於做出這樣大膽的決定,就定然有他的把握。或許他還另外安排有援軍呢?宗府不如就按太師吩咐的去做,先做好份內之事。再另外多做準備,比如廣集糧草多募兵勇以備後援。若太師另有需求,也有應對。如此上下一心,纔可成事啊!……如若宗府不服號令跑去面見太師上諫,末將估計非但是討不着好,還會誤了太師大事!”
宗澤渾身一個激靈,“老夫一時急躁,差點誤了大事!……你所言有理,太師絕非魯莽草率之人,他這樣安排,定有他的道理!——好,老夫就暫且按太師吩咐去做!此外,不妨在東京治下所有州縣境辦,加緊督辦糧草、召募義勇,以備他rì不時之需!”
“是!末將這就去傳令!”
“去吧!”宗澤擺了一下手,深呼吸一口,皺眉遠眺楚天涯所在的西北方向,沉吟道:藝高人膽大啊,敢憑兩萬大軍,去對抗二十萬敵軍!……楚太師,你究竟是天才,還是瘋子?
兩rì後,楚天涯率領大軍抵達東京境內。宗澤親率兩萬禁衛帶着糧草與民夫等物,前來與楚天涯交割。
“宗府,有勞你了。”楚天涯笑容可掬的道,“軍情緊急,我就不進東京城了。東京的安危就全然交託宗府。”
“老夫殫jīng竭慮,必不敢有負所託!”宗澤沉聲應了諾,臉上馬上浮現出一絲憂sè,“只是王爺,這區區兩萬人馬……”
楚天涯微笑的擺了擺手打斷他的話,“大軍陣前,休說什麼喪氣的話壞了軍心。宗府,你只管放心鎮定東京。說句實話……兩萬人馬,我還嫌多了!”
“什麼?”宗澤頭都大了。
“哈哈!”楚天涯放聲大笑,“宗府,我們就此別過!——傳令,大軍開拔,直指廬州!”
號角與戰鼓響起,兩萬王師向東進發。
官家趙桓坐在龍輦之上,滿面苦sè求救一樣的看着宗澤,兩股戰戰就差從車上跳下來了。看那情形,活像是被山大王搶去壓寨的小媳婦。
宗澤沒有搭理官家,只能雙眼發直的看着楚天涯一行人馬漸漸遠去,心裡一片忐忑與不安:兩萬,對二十萬!這……真的能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