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王朝,不愧是華歷史上富有的朝代。管剛剛遭受了一次重大的軍事打擊,都被女真人打到了東京城下,但這顯然都不足以動搖大宋牢固的經濟基礎。雄厚的國力,使得大宋很快從兵災之恢復過來,就連遭受到了毀滅性打擊的河東太原府,也迅速的恢復了生機。
張孝純給出的這份“封賜”,就是直接從太原府轉運調撥出來的。其錢四十萬貫,以作軍餉;糧,上好的揚州白米與精細粟米,一共三十萬石;鐵,一四十萬斤;鹽,兩萬斤;酒,三萬七千甕;絹八匹,布七千匹。另有食油、牲畜、肉乾、蔬菜種子若干,以及御馬的馬具、制甲的皮革與造箭的竹竿,都一應俱全。
從物品清單上分析,其有軍隊裝備也有生活必須品,還開出了軍餉給足了口糧,朝廷儼然就是把西山的人馬,當作是常期鎮守邊關的邊防大軍來對待了。而且,以上物資是“一次性”賜予西山的,如同是付。今後,朝廷還會按季給予西山各種物資援助,直接通過太原府來調撥。
說白了,以後西山的人馬,就由大宋的朝廷來養着了!
“怎麼樣,滿意了?”張孝純沒好氣的甕聲道,“太原現是個什麼樣的家底與狀況,想必不用下官來說,你也一清二楚。能湊出這些東西來給你,已經是砸鍋賣鐵、傾家蕩產了。你好不要再有其他任何過分的要求——那樣的話,下官也就只好被迫放棄和解了!”
楚天涯笑眯眯的收起折本,走到張孝純身邊來撫着他的背,笑道:“別動氣嘛,張知府。咱們也是各爲其主,都想心力的把事情辦好。這次朝廷的給出的封賜還算湊合,勉強能讓人滿意。”
“湊合?勉強滿意?”張孝純氣得直吹鬍子,“大宋西軍也不過如此待遇,你還想要怎麼樣?!”
“西軍又怎麼了?西軍打得出黃龍谷之捷嗎?西軍小蒼山敢攖我西山之鋒芒了嗎?”楚天涯嘿嘿的笑,“都說了,一分錢一分貨。朝廷給出這麼點東西來收買西山幫助太原府抵禦金兵入侵,總好過被女真人攻破城池之後殺人放火、還要賠款?當初童貫損兵折將無數、又花費萬貫之巨纔買下燕京一座空城,朝廷並未半分心疼,還給童貫封授了王爵。相比之下,花西山身上的這點本錢,又算得了什麼呢?”
“油嘴滑舌的,我說不過你!”張孝純又好氣又好笑,嘆了一聲道,“子淵,故人面前你就不要這樣冷嘲熱諷的耍心眼了。下官是個直耿之人,你又不是不知道。還有何請求、或是有何不滿,你直說便是!你我之間,還不好商量麼?”
楚天涯呵呵直笑,說道:“錢糧物資這一部份,我沒有太大意見了。朝廷能夠一次性給出半年的糧草,然後每季按時撥放軍餉與糧草前來資助西山抗金,可見這一次朝廷也算是有點誠意。那我們就接受了——至少,以後我們不會因爲飢餓而被迫去劫掠州縣了。”
“瞧你說的!”張孝純搖頭直嘆,“你這分明就是擁兵自重、要挾朝廷!”
“你非要這麼說,也可以。楚某並不否認。”楚天涯淡然道,“咱們西山,是寧做真小人,也不做僞君子。咱們這樣明碼標價的跟朝廷交易,總好過那些尸位素餐、假公濟私的貪官污吏?就拿劉廷慶來說,當初他白溝,一夜之間就輸光了十幾萬大軍和大宋河北數十年積蓄,卻連遼兵的一根毛也沒撈着。相比之下,咱們西山打跑了女真人之後,才伸手找朝廷要一點裹腹的糧食與養家的軍費,過分麼?”
“好好好,不過分、不過分!”張孝純都要被楚天涯說得無語了,連連擺手道,“楚老弟,你還有什麼要求就管說,別兜圈子了行嗎?”
“還有三件事情,你必須答應我。”楚天涯正色道。
“你先說。”
“第一,爲了安撫西山衆豪傑與河東姓們的民憤,朝廷必須對王稟與關山這兩位抗金英雄,進行追封與褒獎。”楚天涯說道,“這雖然只是一個表面工夫,但非做不可。否則,光是青雲堡內的數萬七星寨舊部,就死活也不會願意與官府和解。籠罩河東義軍與姓心頭的陰影與對官府的不信任,也就永遠無法消除。”
“這個沒問題!”張孝純果斷的答應下來。
楚天涯點了點頭,繼續道:“第二,朝廷要正式下旨佈告天下,承認我西山衆豪傑是抗金有功之士並予以褒獎,並立下誓言永遠不再追討我們的罪責,讓天下子民共同監督。否則,誰知道你們又會哪天突然背後捅我們一刀呢?就算對付七星寨一樣!”
張孝純苦笑,抹着額頭的汗珠直點頭,“好,這也是應該的!誰讓許翰失信先、傷了衆豪傑之心呢?”
“第三,我還想找張知府要一批東西、一批人!”楚天涯說道。
張孝純一愣,當場警覺的叫道:“子淵,這你可就不厚道了!你已經有十萬之衆,難不成還要找朝廷撥放兵馬?”
“放心,我既不要兵,也不要馬。朝廷給出的那些孬兵和矮腳馬,比得上我西山的猛士和我們從女真人那裡搶來的北地戰馬麼?給我,我還不樂意要呢!”楚天涯笑眯眯的道,“跟你明說了,我要一座——火藥制坊!”
“什、什麼?”張孝純似乎有點沒反應過來。
楚天涯笑道:“楚某知道,大宋一多年前就先後明瞭火箭、火球、火蒺藜這一類東西用於軍事,當初征服南唐時不就派上了用場麼?這一次的東京保衛戰時,李綱就用‘霹靂炮’把完顏宗望嚇了個夠嗆。若非如此,東京也沒那麼容易守住。此外,太原的武庫當也有不少突火槍和火龍車,這些我都是親眼見識過的。朝廷既然給我們鐵器與箭簇,怎麼能不給火器呢?”
“那你直接要火器好了,爲何又要一座‘火藥制坊’?”張孝純納悶道。
楚天涯笑道:“那你別管,興許我想自己搞一點什麼創造明呢?——總之,我要充足的火藥原料與一批精熟的火器工人!另外,既然朝廷給了西山一多萬斤的鐵,那就還要一批鐵匠來幫我們打鑄兵器。我還要範鑄師,對,就是鑄造大型金屬器皿的範鑄師!”
張孝純頭都大了,“這些人太原可沒有,得要從東京直接調過來!子淵,你這獅子口也未免張得太大了,還真是不怕給官家添麻煩!”
“添麻煩?”楚天涯眉頭一皺,“他享鴻福坐擁天下財富,我們這些人卻邊關玩命的御邊殺敵替他保衛着趙宋的江山。要是這點事情他都嫌麻煩的話那不如別幹了,換一個勤快點的罷了!”
“嘖……你這,哎!”張孝純實無語,只得苦笑連連,“大逆不道啊!”
楚天涯呵呵的笑,“你應該不會去參我一本?”
“瞧你說的。”張孝純苦笑的嘆息,“還有別的要求麼?”
“暫時就這麼些了。等我想起來,再告訴你。”楚天涯笑道。
張孝純直咧嘴,拍着楚天涯的背苦笑不迭,“子淵,下官可以爲了你全力周旋,歸根到底都是爲了抗金救國、保境安民。希望你體恤下官的這一點良苦用心,以後,都不要太讓下官難做纔好。”
“放心,楚某心自有分數。”楚天涯意味深長的笑道,“其實話說回來,張知府,如果不是楚某人西山鬧出了這麼大的動靜,朝廷恐怕也不會再啓用你來主持河東軍政要務了?……說到底,還不是因爲許翰豎敵太多、你我之間卻有交情?咱們兩個,根本就是脣齒相依嘛!”
“呃,這個嘛!……”張孝純尷尬的直摸鬍鬚,既不認可也不否認。
二人心照不宣的對視了一眼,各自露出了狼狽之笑,都默契的不再提及此事。
招待了一餐豐富的宴席後,張孝純告辭而走。楚天涯將那份“賜品清單”給衆頭領看了,衆人都是大喜!
“如此說來,以後咱們西山衆豪傑也都能吃上朝廷俸祿了!”孟德笑道,“官匪一家親,這可真是少見哪!”
白詡也笑道:“也虧得是楚兄弟手腕高妙,和張孝純的交涉之才佔了便宜。現咱們搖身一變,就由山賊變成了護國義士。對了,應該是——將軍!”
衆人一陣大笑。孟德道:“兄弟,既然朝廷要封授上將軍和大將軍,那不如就接受好了。雖然咱們不乎這種虛名,但是這有利於擴大西山姓當的影響力,爲開展今後的大業鋪就一條順坦的大道。打個比方,以前咱們招兵買馬那是山賊作亂,頂多也只能算是割據反叛;現不同了,我們是朝廷封赦的‘將軍’,名正,則言順。”
“爲什麼不接受?當然要接受了!”楚天涯笑道,“朝廷就是封咱們做太上皇,那都必須接受!”
“哈哈!”孟德和白詡等人先是一愣,馬上笑作了一團。
這就擺明了,之前楚天涯對張孝純說根本不稀罕什麼“將軍”只是一個談判的技巧。這送上門的好處,哪有不要的道理?
“明日即是端午,此之前先從朝廷那裡得了這樣一筆好處,又與之達成了和解協議,是個好事。”楚天涯說道,“我猜想,宋金之間遲早還會爆出大的戰爭。完顏宗翰不會甘心,早晚必定再來進犯。因此我們的時間其實很緊,要快練好兵馬、加固防禦纔是。另外,針對如此防守太原,也要快與張孝純達成默契。如果完顏宗翰去而復返,肯定是汲取了此前失敗的教訓。他會變得加兇殘與狡猾,不像上一次那麼好對付了。”
“楚兄弟言之有理。”白詡點了點頭,說道,“當務之急,我們先要穩固義軍內部,明確真正的核心大領,然後再有各位兄弟竭誠輔佐。只有團結一致同心同德,才能對抗金人。”
“要我說,明日端午非但是要推選出‘大領’,還要給西山的所有頭領排定座次,分清高下。”孟德說道,“私下裡,兄弟們可以一團和氣無分尊卑。但到了正式的場合或是決定重大事非之時,還是得有主骨心,不能大家各執己見吵作一團,曠日委決不下。”
“小生贊同。”白詡毫不猶豫的道,“以前的七星寨裡,就是因爲核心不明確、兄弟之間顧及私人情分而影響到大事裁決,終釀出苦果。類似這種‘感情用事’,說得好聽是重情重義,但實際上卻是一種‘因私廢公’。所以小生建議,先從稱呼上我們就要一改山賊土匪的習氣,不要打成一片目無長幼,必須主次分清、尊卑嚴明。因此,明日推選出來的‘大領’,對外當然是要尊稱‘上將軍’,不許再叫什麼‘大王’、‘頭領’了。內,兄弟們也不要再按照以往山寨的慣例,稱其爲‘大哥’。”
“那該作何稱呼?”衆人問道。
白詡一轉頭看向楚天涯,鏗鏘有力的說道:“當然是——主、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