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是個蠢笨的,按道理來說,正常不會做出這樣的事情。”蘇沉思忖一下,道。
因想起了前事,又道,“我記得當初奶奶好像是說要讓大嬸嬸打發了她的,怎麼還在家裡頭?”
蘇沉萬分不解。
其實說起來,林素遐本來身世極爲可憐。父親因爲黨爭被陷害下獄,家當被抄,母親上吊自殺,兄弟姊妹們在京都裡面惶惶不可終日。她因爲母親想方設法給弄了出來才能過幾日平安日子。
但是,一個有心的人怎麼可能自己一個人在別人家享福,留着其他親人在苦難裡頭煎熬而不動聲色?她想必也是念着家裡人,所以心心念唸的想要想辦法救出家人。只是她年方十幾歲,又是女兒身,還寄居在無親無故的人家裡頭,又能做些什麼呢?
在她看來,或許如果能攀上了何府的少爺,嫁進何家,到時候就成了姻親,總不可能對她家裡頭的事情視若不見,充耳不聞的吧?
蘇沉這樣一想,覺得這人也.實在是可憐。自己若不是投生在何家而是降在了類似她這樣的家庭裡,恐怕也不能比她做得好多少。於是又把剛剛的一番想法對何蘇釋說了,又道,“先拖一段時間吧,如果實在不行就講清楚了,本來一個女孩子家雙親俱是不在了,也着實可憐,你可能沒什麼感覺,我是知道寄人籬下的悲涼的,如果她連何府都不能待,會被奶奶遣到哪裡去呢?”
何蘇釋臉上表情似笑非笑,“你又.如何知道我不清楚父母俱不在的感覺。”說着竟撇開了頭,再不說話。
這又是怎麼了……蘇沉十萬分不.解,然而也清楚自己是捋到了虎鬚,觸了這傢伙逆鱗,很是無法,也訕訕的低頭不語了。
何蘇釋沉默了一下,突然又擡起頭來道,“給你看病.的那位先生,怎麼還跟你一起吃東西?聽說他遣走了照看你的兩個丫頭,母親急得不得了,又不敢告訴奶奶聽。孤男寡女日日共處一室,雖然現在京都風氣開放,做出事來也不是耍的。”
寒……孤男寡女共處一室都出來了。
不過,話說回來,似乎真的是這麼一回事啊……
想到淳于,蘇沉勉強一笑,道,“還說呢,你都不來看我,.我一個人悶死了,天天躺在牀上連書都沒得看, 又連着吃了差不多兩個月的小米粥,那粥的味道都不帶變的,吃得我都吐了。”
何蘇釋“切”了一聲,“去,過了年假我十天放一次假,.平常日子裡想着你的傷勢就算了,每次放假來這裡找你,都不讓我進去,說是會擾到你養傷,給你治病的人我得罪不起,只能灰溜溜的回去,回去不算,過幾天又還要再來。都沒見過我這麼可憐的。”說着還真的做了一副無奈的表情出來。
躺了好些日子,.蘇沉倒是把原來老是掛着的許多事情放在一邊了,現在聽得他說起傷勢,猛的憶起來,忙道,“這次那個人抓到了麼?聽說你受傷了,嚴不嚴重?怎麼會老是來對付我我又沒得罪人!”
“喂喂,你幹嘛?!”她正要端坐着等答案,等到的卻是探向自己胸口的一隻手。
“別動,還痛麼?”何蘇釋眼光幽暗的盯着她道。
胸口搭着一隻手,不痛也尷尬死。就算新中國新世紀十分無比開放,也沒有讓人亂非禮的道理。如果在平常的時候,她說不定“來人啊,色狼啊!”早就嚷了出來,但是何蘇釋手輕柔的放在她胸口,卻氣氛平和到極點。
知道是關心自己,蘇沉仍是臉紅得說不出話來。她呆了一會子,覺得臉都要燒起來了,看着何蘇釋擔憂的臉色,將他的手放下來,輕聲道,“真的已經沒事了,早就結痂了。”
何蘇釋眼神不明的看着她,半晌才嘆息道,“當日我就不該讓你幫找茶葉產地的……”
……這又是怎麼說?怎麼扯到這上面了……
對上蘇沉lou着奇怪的眼神,他又道,“上回你在書房裡遇到的人,是來找東西的,當日父親才從別人手上拿到了些東西,準備要送去給宋徽宗的,聽之然說,是跟外地金礦扯上關係的事情,麻煩得緊。那一個人,是來找那東西的,沒想到卻撞見了你。但是我卻又想不明白,他跑掉了就好了,幹嘛又再回來追殺沒甚價值的你?這次半路上送了命,着實蠢人。”
“死了?!”
何蘇釋點點頭,“我們撐了一會巡城的就過來了,沒能留下活口,讓他自殺了。”他漸漸lou出難以忍受的神色,“那人一張臉不知道用了什麼東西,破爛得不成樣子,什麼樣貌都看不清。可能還吃了毒藥,沒過多久整個屍體都潰爛了,仵作都沒來得及驗屍。”
他說得噁心欲嘔,蘇沉也聽得噁心欲嘔。忽的被嚇得冷汗直冒,“這人怎麼看都不像是一個人獨來獨往的,他若受了什麼人的指示,那那上頭的人會不會還繼續不放過我,派人來追殺啊?!”
老天,她不要再過這種日子!!!
被劍殺傷不是拍電視劇,再來幾次她絕對會就翹掉了!!
因爲腦子裡這樣想着,突然就覺得這行駛在路上的馬車車壁如同紙一樣薄了,似乎稍微不小心就會有一柄劍刺進來一樣。她不是什麼膽子大的,從小就怕死,對這種刺激的生活不感興趣啊啊啊!
外面仍然是細雨綿綿,天空不甚明亮,若是給哪位有名的詩人在這裡說不定還能吟出幾句什麼“沾衣欲溼杏花雨,吹面不寒楊柳風。”之類的,但是有了先前的惴惴不安,在她看來,現在活生生就是一個適合殺人放火,當街行兇的好天氣!
她想着想着,全身都發冷,又kao近了何蘇釋幾分,訕訕的看着他。
不知道是不是想到了她腦子裡轉着什麼,何蘇釋嘆了口氣,道,“沒事了,這馬車是特製的,弩箭都射不穿,外面趕車的是方大,崔家的老奶奶特地讓過來接你的,就怕你路上出事了,旁邊幾個護衛是奶奶留在京都的幾十年的老人,手上腳上功夫最是厲害。”
聽得他這樣說,蘇沉心裡的猜測更是坐實了,她苦澀的道,“所以說,我現在的處境危險到不能再危險?”
何蘇釋啞然,憋着笑無比難受的樣子,“放心,你安全了,事情大概都已經弄清楚了。雖然不知道他們大人是做的什麼,但是你是沒什麼事情了。若是何子遠爲官十幾年還沒辦法護得女兒周全,他這個官也不用做了。”
去!纔怪!她受傷兩次,這次還無比悽苦,差點就死掉,何子遠不是照樣無法可想?蘇沉憤憤不平忐忑不安,突然想起來一件事,忙道,“行刺我的那個人,你絕不覺得很眼熟?”
何蘇釋沉吟一下,“依稀辨認得出背影很像上回在書房那個。但是我畢竟跟他接觸尚少,你可能會比較清楚。”
蘇沉同意的點點頭,“就是上次那個,而且,我還在大相國寺又見過他。”她把上回和冬葵兩人出去逛寺廟,回來的時候在廂房外頭遇到的那個眼熟的侍衛的事情說了。
何蘇釋側耳細聽了半天方瞭然的道,“我說究竟是怎麼回事,巴巴的又跑回來拿劍砍你。”他頓了一下,又道,“估計是上次在大相國寺遇到你,覺得可能已經被你認出來,所以做賊心虛,自己跑過來了。”
的確很像。
只聽何蘇釋又說,“你還記得那個侍衛跟的是哪一個婦人麼?從這邊找一找,說不定會有什麼線索。”
那麼遙遠的事情,況且那些貴婦她一個都不熟,那次在外面統統都是第一次見面,怎麼可能知道名字。蘇沉搖搖頭,說道,“不記得了,不過沒關係,回去問問娘當時有哪些人,剔掉一些,大概還是能找出來的。”她放下這事,把懸在心頭好些日子的疑問說出,“哥,冬葵怎麼樣了?”
在馬車上冬葵飛身上來替自己擋劍。說真的,當時她被赫住了。小心謹慎,膽小怕事的冬葵……
眼見她肩膀受傷,雖然不是要害,但是畢竟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小姑娘,不知道會不會出什麼事情。
“早就好了。”何蘇釋不很在意的道,“當時雖是受了一劍,但是好在不在要害,敷了大半個月刀傷金瘡藥就好得差不多了。只是你那丫頭倒也忠心,天天都跟着孫嬤嬤唸叨你,說你怎麼還不回來,要不要她們過去伺候。”
沒事就好……蘇沉放下心來。
“聽說那個淳于是個極好相處的人,禮儀周全,待人溫和,見到的人都誇得一個‘好’字,你在那裡住了幾個月感覺如何?”
看着何蘇釋一臉好奇的表情,蘇沉徹底的風中凌亂了,她覺得如果自己現在就像被石化的遠古生物被狂風一刮,噼裡啪啦的從空中往下掉。
上天入地如來觀音地藏上帝耶穌阿拉一切諸神,誰能告訴她何蘇釋口中所說的那人是誰……
“極好相處”?“禮儀周全”?“待人溫和”?
這是在說她何蘇沉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