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着蘇頌的離去,高太后過世,‘舊黨’徹底失勢的大背景下,太多人迅速轉向了。
在李家這邊做出應對,在刑部大衙前還在訓話,做佈置的時候,開封城裡的變化是目不暇接。
國子監。
國子監在改制後,成爲管理天下所有學府的最高機構,與太學分離。
國子監是管理機構,太學是最高學府。
國子監設祭酒,二少監,四博士,此刻,在國子監一個茶亭內,一個博士正在憤怒的長篇大論。
“當街毆打朝廷命官,還差點打死,無法無天!”
“若是天下人皆是這般有樣學樣,豈不是要天下大亂!”
“我一直堅持認爲,我朝寬宥之風是禍非福!讀書明理,嚴法正身,二者缺一不可!”
“朝廷必然震怒,我支持朝廷徹查,嚴懲不貸!”
“而今,司法權職被明確劃分,刑部主稽查,大理寺主判決,朝臣不得干涉,官家是何等聖明!”
他身前坐着幾個同僚,四周圍着不少太學過來辦事的學子。
幾個同僚都是他的下屬,連聲附和。
“那些人我聽說過,仗着祖蔭,橫行霸道慣了,是開封城有名的衙門。”
“以前經常有人說,是變法派鬧得天下大亂,我看有些人是居心叵測,巴不得天下大亂。仔細看看,那些四處生事的都是些什麼人!”
“讀書明理,嚴法正身,此言甚好!不是讀書人就能明理的,還需以嚴法震懾,天下方能太平!”
“聽說刑部那邊準備清查開封府的惡霸豪紳,我堅決支持!這些人欺壓百姓,無惡不作,不能姑息!”
幾個人高談闊論,聲音極大。
但圍觀的人卻表情各異,眼神裡流露出鄙夷之色。
因爲,這幾人,在過去是堅決反對變法,在元祐四年以來,將對‘新黨’的打擊當做‘功勳’,進階的最好墊腳石,不知道做出了多少事情。
現在,他們搖身一變,儼然成了‘新政’的支持者,不提章惇,‘就事論事’,恨不得他們的聲音能傳出國子監,傳到皇宮裡去!
這樣的場景,在開封府,在開封府外的全國,都在陸續上演。
‘新黨’,在章惇眼裡,也就那麼些個,但是‘變法派’卻突兀的在飛速增加,速度遠傳以往。
單單是政事堂收到的關於改革的奏疏,成倍成倍的增長。
戶部貼出的告示、發出的公文在發酵,涉及‘俸祿’二字,沒人能不在意,卻又在刑部的大動干戈中,被掩飾了下來。
刑部在各個主要路口貼出告示,放置‘舉告箱’,以各種手段收集訊息,同時調集以往開封府,刑部,御史臺,大理寺等的卷宗,清查一切懸而未決的大小案件。
一道道命令從刑部發出,林立的衙役在不間歇的命令聲中,一隊隊人馬迅速離去。
在城東,一隊衙役圍住了一個大的草院,帶隊的衙役一腳踢開門,沉聲道:“王源直,你涉嫌元祐三年殺人案,給我們走!”
院子裡,十多個人,手持大刀,與衙役對峙。
領頭的滿臉橫肉,嘴角有一道刀疤,他一臉狠色道:“那件案子早就結了。是那位相公想要錢還是想要我的生意,儘管直說,我王源直一定雙手奉上,何須如此動作!”
帶隊的衙役冷笑一聲,道:“將你們的兵器給我扔下!否則我以你們拒捕,全數就地格殺!”
他說着,四周的衙役頓時多了起來,甚至還帶來了弓箭,將這個院子裡的人通通給圍住。
十多個人面露驚慌,紛紛背靠背,警惕周圍。
領頭的中年人臉上越發兇狠,沉聲道:“官爺,真的沒法善了?說個說!”
帶隊的衙役根本不多想廢話,道:“你們欺霸東市,殺人越貨,早該正法了,我書三聲,要麼束手就擒,要麼就地正法!”
中年人知道沒法善了了,心裡發狠,有心殺出去。
他這要是進去了,絕對不可能再活着出來!
但這對衙役明顯早有準備,不止有短弓,外面可能藏有更多的人。
衙役們卻等不及了,今天的事情太多,有諸多功勞,他們不能耽擱!
衙役們對視一眼,握着刀,慢慢向前逼近。
“殺出去!”
那領頭的中年人怒吼一聲,持刀就向前衝。
“一個不留!”帶隊的衙役是退役的禁軍,絲毫不怕這些惡霸,舉着刀迎了過去。
雙方在發狠,但衙役有短弓,外面衝進來跟多人,沒有任何意外,十多個壯漢,幾乎全數被殺。
“收拾一下,準備趕去下一處。”
帶隊的衙役身上,臉上都有血,聲音冷冽。
“是!”衙役大喜,這個案子,值六貫錢,他們能分到不少!
在城中一條街上,有一家非常大的米鋪,只有這一家米鋪!
其他的米鋪,從來沒能立足!
衙役們橫衝直撞,見人就抓,查封了賬簿,抓了掌櫃,當場審訊。
一家名爲‘萬芳樓’的青樓,衙役們包圍着,拿着名單,將一個個年輕人從酒桌上,被窩裡拖出來。
“你們不能抓,你可知道我萬芳樓的東家是誰!”老鴇叫囂。
衙役們一巴掌扇過去,將她也押了起來。
在城外,刑部的衙役們正在對一個漕運碼頭進行清剿。
這裡的人,都是悍匪,盤踞多年,近六十多衙役應對都十分吃力。
工部右侍郎府。
碩大的金字牌匾似乎能閃光,牌匾下站滿了人。
右侍郎並不在,在的是他的弟弟,一個陰鶩的中年人。前任吏部郎中,陳瓏,去年牽涉一件案子被罷黜。
此刻,他盯着來的衙役,揹着手,威嚴赫赫的沉聲道:“放肆!看看這是哪裡,這是陳府!你們敢到這裡來抓人,你們夠資格嗎?”
帶隊的刑部員外郎也緊張,畢竟工部右侍郎是朝廷高官,再一步可能就是六部尚書,那真是朝廷重臣!
刑部員外郎擡着手,道:“陳冰韜涉入今年二月的強搶民女案,至今那位民女還沒找到,下官是請尊府公子回去問案。”
陳瓏嗤笑一聲,道:“就憑你?你們的侍郎來,對了,他也沒資格,要動工部侍郎,得先請旨!”
工部侍郎是從三品,是朝廷大員,別說刑部了,就是章惇沒有請旨也不能輕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