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35
夏藤和江挽月最終決定以倆人組合的形勢參加, 趙意晗和班上其他女生的“經典串燒”燒完,接她們倆的舞。
江挽月把這個提議和趙意晗說完,趙意晗上上下下把她倆打量了個遍, “舞臺那麼大, 你確定你們倆能撐起來?別到時候我們剛把氣氛搞起來, 你倆上場又給澆滅了。”
趙意晗姿態傲慢, 口氣不小, 江挽月不卑不亢地開口:“所以你負責你的,我們負責我們的,跳得好與壞, 都和你沒關係。”
趙意晗翻起白眼,“我還不想有關係呢, 要丟也是丟你們的臉。”
夏藤想, 真讓她上去搖, 纔是丟她的臉。
趙意晗走之前,一副纔想起來什麼的樣子, “哦,跟你們說一聲,節目時長有限,每個班差不多四分鐘。我們的舞要跳三分鐘,你們注意你們的時間。”
這還能是什麼意思, 只給她們一分鐘左右的時間。
江挽月想理論, 夏藤搖了搖頭。
趙意晗權當她倆敢怒不敢言, 甩着辮子走了。
她一點兒都不想和夏藤江挽月同臺, 那會搶她的風頭。至於她們倆單獨組合, 能翻出什麼水花來?讓人看笑話罷了。
江挽月對趙意晗分給她們的時長很不滿意,“一分鐘, 能跳什麼?還沒怎麼着呢就結束了。”
夏藤道:“如果我們練的夠好,一分鐘足夠了。”
*
夏藤選了一個很炸的舞,原版是新西蘭一個著名舞團所編,當年被女團翻跳後在網絡熱傳,而後被更多人所知。
很多舞者都練過這個舞,歌曲節奏強烈,舞步卡點,爆發力強,聽覺視覺效果都極佳。晚會表演,綽綽有餘。
夏藤給江挽月看的是剪輯過的版本,也是翻跳最多的版本。歌曲經過後期混音,更適合編舞,舞蹈截取了最炸的幾部分,總共一分鐘零五秒,不多不少,滿是爆點。
江挽月第一次看這樣的舞。
小縣城消息閉塞,網絡對他們的影響並不大,自然不知道現今各種各樣的舞種。她此前所瞭解的“街舞”,也不過是頭頂着地板轉圈兒。
歌曲戛然而止,舞蹈停在最後的結束動作,江挽月的耳邊還回蕩着方纔激烈的舞曲。
她理解夏藤那句話的意思了,只要練得夠好,時間長短不是問題。
江挽月眼睛亮亮的,“這個舞,你會嗎?”
夏藤點頭,“會。”
看着越炸的舞,就要求對力度的控制越強,她當初爲跳好這個舞,每天都要瘋狂練體能。
祁正說她沒力氣,那她就跳一個最有力度的舞。
“可能會很累。”夏藤問她,“你行嗎?”
其實心中已有答案。
江挽月:“沒什麼不行的。”
*
江挽月確實是一個合格,甚至優秀的合作者。
夏藤要怎麼練,她盡力配合。短時間內達到高水平肯定是不行的,但是她有舞蹈基礎,教動作不難,重要的是力度,控制,感覺。
夏藤教了幾個練體能的動作給她,每次跳之前,她們都會先練一個小時的體能,回家也練,然後再學舞。
力量和幅度放出來了,再去學動作的控制和收回。
舞蹈是有框架的,也就是所謂的平衡點。太放會顯得用力過猛,太收則束手束腳,看着有氣無力。
爲了找感覺,夏藤帶來一個小型音響,放幾首節奏強的歌,音量開到最大。她帶着江挽月練基本功,然後隨着音樂放鬆身體,即興發揮,想跳什麼跳什麼,要的就是肆意張揚的氛圍。
第一次在體育館的訓練房裡合完整音樂,出來的效果出人意料,又在意料之中。
舞蹈很多動作要雙人配合,一上一下,一靜一動,踩點,卡節拍,驚訝的是時間雖然短,但她們倆默契度很高,完成度比想象中的好很多。
倆人一節一節的扣細節動作,練到汗流浹背腿打顫,攤在地上看着天花板大喘氣兒。
江挽月從未有過這樣酣暢淋漓的感覺。
在這些時刻,她認識到了另一個夏藤。
自信,強大,遊刃有餘。
她跳起舞的時候,渾身充滿感染力,是全部投入的狀態。
有些人,似乎天生就是爲舞臺而生的。
而同樣的,她有了一種前所未有的體驗。
她感覺到了,在昭縣之外的地方,有一個更廣闊,更精彩的大世界。
…
學校的舞蹈房只有一個,也算不上舞蹈房,是個活動室,比較簡陋。隨着晚會的來臨,搶舞房的人越來越多,輪到她們班用,總會先被趙意晗搶過去。
夏藤和江挽月在後門玻璃悄悄打量過她們的進度,社.會搖響滿舞房,趙意晗煞有其事地喊着拍子:“手!腰!屁股!搖起來!”她們倆不約而同對視,都沒忍住,笑出聲。
到底還是小女生,總有些心思藏不住。
趙意晗似乎發現外面有人,打開門出來看,夏藤和江挽月眼瞅着不對,飛速離開,一路跑出樓,不敢回頭。離了好一段距離才停下來,扶着學校路邊的樹幹笑得上氣不接下氣。
頭頂的樹“譁沙譁沙”地跟她們一起笑,在旁的學生滿臉疑惑。
江挽月額前的髮絲被吹得亂糟糟的,她斂住氣息,胸脯還一伏一伏的,“你跑什麼,慫了?”
夏藤嚥進去一口氣,“你不也跑了?”
江挽月別過臉,過一陣兒,又“噗嗤”一聲笑出來。
在那之後的很久,回想起昭縣,夏藤總能記起很多畫面。
那些畫面是彩色的,有聲的,能讓她迅速陷入回憶,擁有和那時候同樣的心跳。
比如那個雨後的夜,空氣悶而潮,溼漉漉的街,祁正眼睛一片黑色,他狂妄,傲慢,離經叛道,可人人覺得天經地義。
他對她說:“老子是你救世主。”
大概從那一刻起,昭縣裡的一切,她就不會再忘記了。
比如那節體育課,她在觀禮臺坐着打哈欠,頭頂是藍天,暖陽,包裹她的,是洋溢整個操場的,屬於青春的氣息。
再比如此刻。
她笑的輕鬆,有點兒放肆,有點兒小得意,又有點兒和眼前女生的惺惺相惜,像個普通平凡的高中生,不必承受過度的壓力與痛苦,她可以爲學校活動而努力,爲即將展示自己而期待。
那是真真切切的,活在這美好世上的感受。
風自由,雲自由,喜歡也自由。
如果一早就知道,生活還有這種純真的樣子,她或許,會放棄那種萬衆矚目的人生。
*
十二月悄然而至,轉眼就過了半。昭縣還未落雪,風卻是刺骨的凜冽。
晝短夜長,天黑時間變早了,這天放學,外邊已經黑透了天。
有人套上了羽絨服,夏藤不喜歡那種厚重的衣服,在校服外加了一層淺駝色的羊絨外套。能禦寒就行。
快到校門,門口路燈大亮,在冷空氣裡孤零零地立着。
路燈下,幾個流裡流氣的青年聚在一起,眼睛時不時掃過從學校出來的身影,似在等人。
說實話,有祁正在前,夏藤如今對這種“地痞流氓”式人物有了一定免疫力,拋開別的不說,單指他們年級那羣人,好些個都是表象流裡流氣,一張嘴一做事兒,高中生的幼稚和不成熟就暴露出來了。
到底是還上着學,沒從井底跳出來,也沒經過社會的荼毒,年少無知,氣焰囂張,不懂得天高地厚。
祁正是例外,遭遇特殊,性格有缺陷,他橫行霸道慣了,又長着一張不好惹的臉,身上過於缺少年輕人的氣息。但相處之後,他是不是個壞心的人,不難辨認。
他們,和一些真正的社會渣滓,有着本質區別。
那種人活在烏煙瘴氣的地方,大多沒有文化,沒有正常的榮辱與三觀,不務正業,遊手好閒,以低俗的趣味爲樂,放大且沉迷各種慾望,不加掩飾,骯髒而頹靡。
他們時常不懷好意,也不計後果。講難聽點,被他們纏上,就像踩到了屎,難以抹除,還會沾一身腥。
夏藤知道在學校之外,祁正也有一幫那樣的“朋友”,他名聲在外,容易與人結識,也容易與人結仇。
校門口那一幫,顯然不是祁正的“朋友”,他們甚至以前沒有出現在這裡過,路過的學生都不由自主打量他們。
有個人嘴裡煙一呼,拽的二五八萬,兇巴巴嚷一句:“看你媽看。”
學生馬上低下頭走開。
直到一抹身影奔向他們,夏藤掃了一眼,是趙意晗。
趙意晗這段時間在班上,乃至於在年級裡,都不由自主透漏出一股狂妄自大之氣,忘了是誰說過,她談了一個“厲害”的男朋友。
想必眼前那羣人,就是她這段時間挺直腰桿的資本。
夏藤揹着書包走過,路過他們的時候,她似乎看到趙意晗指了她這個方向一下。
希望是錯覺。
她加快步伐,沒走兩步,有人出聲叫住她。
不用回頭,那人和自己兩個朋友一同走上前,擋住她的去路。
看清臉後,夏藤的雞皮疙瘩在同一瞬間起滿身。
是他。
那個小巷子裡的瘦猴。
“你認識她?”
趙意晗挽着自己的男朋友走過來,夏藤僵硬地扭了一下脖子,看到了她挽住胳膊的那個人。
他有一雙陰森暗沉的眼睛,呈三角形,目射兇光,深深鉗在眼窩之中。眉低而亂,顴骨凸出,嘴脣薄。
她記得他。
他們叫他“彬哥”。
她第一次聽見這個名字,是在祁正臉上掛傷來學校的那天。他似乎是爲兄弟扛事,和他們有些恩怨,結局是祁正佔上風。
第二次,是在那個雨夜,他眼睜睜看着祁正揍趴了瘦猴,他沒有阻止,沒有發怒,還放走了她。
第三次,是今天。
不論之前他和祁正有什麼過節,就夏藤知道的兩次,都是他輸。
事不過三,這些人只講這些道理。他們沒有找過祁正,或是忌於他這個人,或是時機不對,於暗處伺機。
放學她走的時候,祁正還沒走,他和年級那羣人每天放學都“活動”一堆,要麼走得特別早,要麼回家時校園已是空蕩蕩。
陳彬認出了她是誰,看她外套裡邊的校服,又看一眼她身後。
“你在這個學校?”
夏藤抿了抿脣,這暴露的一乾二淨,她怎麼回答。趙意晗明顯看得出她的緊張和恐懼,卻是“熱心”得很,“她還和我一個班呢。”
夏藤眼睛劃過她。
趙意晗捕捉到,下巴一擡,“你剛剛瞪我?”
陳彬側過臉,讓趙意晗閉嘴,別吵吵。
他轉頭問她:“你叫什麼?”
夏藤不願意張嘴。
她不說,他自有辦法,她的校牌別在裡面的校服胸前,露出一個角。陳彬伸手,撥開她的羊絨外套,挑起她校牌的一端。
“夏……”
還沒看清後面的字,一道比刺骨的風還冷上三分的聲音插.進來:
“陳彬,我數三秒,把你的手拿開。”
*
祁正的警告,一般不會輕易發出。大家知道他哪些點不能碰,都會有意避開。
用得着他親自張嘴說,這人就已經惹到他了。
夏藤閉了閉眼,她最不想發生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這是校門口,他們再膽大包天,也不會對她怎麼樣,但祁正如果發了火,可不會顧及這裡是哪裡。
陳彬手一鬆,校牌是鬆了,夏藤整個人卻被毫無防備地拉到一旁。祁正看着陳彬抓在夏藤胳膊上的手,太陽穴猛跳,“再碰一下,我給你剁了。”
“這麼緊張?你上次可不是這個態度。”陳彬來了興趣,“阿正,你也有喜歡的姑娘了。”
祁正懶得跟他說,眼睛直直盯向夏藤,冒着寒光。“你給我過來。”
她也想過去啊!
夏藤走了兩步,又被陳彬拽了回去,這一下,顯然是激怒了祁正,他什麼也沒說,提起拳頭就揮過去,秦凡眼疾手快拉住他,“阿正,別!”
祁正才犯過事兒,他不能再闖禍。
陳彬不躲不閃,與曾經處於被動地位的模樣完全不同。
“祁正,後面就是你的學校,你在這打我,我走兩步就能告你。”
他笑容諷刺,“既然進了學校,就做個乖乖仔,老師讓你幹什麼,你就幹什麼。別像以前那樣逢人就咬。現在我和你,已經不一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