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亞貼在水房水池的沿兒那兒拼命把臉湊近鏡子,鏡子裡經過藥膏治理過的臉還是不能令人滿意。她今天仔細看了韓仰女朋友的臉,那可真是白白嫩嫩白裡透紅。魏亞上大學前也是那麼白的,可現在卻變了樣,經常會莫名其妙地泛紅,讓人忍不住想撓,抹的藥膏大多有激素,最後會色素沉着臉色發暗,魏亞現在就是這樣。
皮膚與心情是息息相關的,屬於他好我也好的關係,今天魏亞心情十分不好,馬上就反應到了臉上。她腦海裡總是浮現出她在醫院裡看到的情景,時髦漂亮的景顏半靠在韓仰的懷裡,兩人還提到了結婚生孩子之類的話題。
魏亞當時真是很憋悶,原本她沒想到自己的反應會這麼強烈的,她老早就知道他有女朋友的呀,可是大概是一直沒親眼看到他們親親熱熱的在一起,所以這件殘酷的事實總是讓魏亞沒有實在感,直到今天才真正意識到人家已經是倖幸福福甜甜蜜蜜的一對兒了,她纔會感到那麼難以接受。
難以接受的事情還不止一件,她今天無意中還聽到了趙曉金打電話,她記得當時趙曉金用十分滄桑而且壓抑的聲音說:“我當初說了離開我就別後悔……你別再來擾亂我了……”
她對這兩句十分文藝的話記得很清楚,在她與趙曉金的交往中她從沒聽到他用這種語氣說話,這兩句話顯然不是對一般人說的,起碼是舊愛。可隨即她又想到自己算是新歡嗎,好象也談不上,她是敏感的,雖然她沒談過戀愛但她自認別人對她有沒有愛還能看得出來,而趙曉金對她,比她對趙曉金,沒好到哪去,半斤八兩。
都說喜歡也是投之以桃,報之以李的事情,所以她既然沒撇桃過去,也就不該貪心地想接到人家扔來的李子,但失望還是難免了。她竭力勸自己,畢竟還因此認識了兩個優秀男青年外加一個皮膚好好的女青年,開闊了眼界——憋屈了自己——真他媽的讓人生氣,魏亞心裡咒罵着。
魏亞覺得自己很喪氣,本來心情就不爽,回到住處還老挨同屋阿姨的敲打,這個阿姨與魏亞的媽媽同齡,她不止一次說魏亞真是個好孩子,性格好說話好啥啥都好,好到讓她可以放心大膽地教育她,“牀單今天洗了吧,眼是懶蛋手是好漢!”,“都十點了還不睡覺,成天盯着電腦皮膚能好嗎!”,“拿水壺哪能拿的那麼靠上,快點倒越慢越灑!”。
魏亞發現自己的小毛病成堆成山地從阿姨的嘴裡流出來,她簡直要被淹沒了,但她還是好脾氣地忍着,畢竟這阿姨就是這麼個直腸子,而且說的也沒錯,她邊笑着點頭邊把這當成修身養性,阿姨見她不生氣,更加喜歡她了,最近連早飯都幫她打了,魏亞發覺自己的老人緣也不錯,啥時候能轉化成異性緣呢?
這天魏亞不看晚託班,回來就盯着電腦,阿姨又是一番批評教育,終於熬到天快黑時實在抗不住了,魏亞選擇答應阿姨多天以來的邀請——到小月河鍛鍊身體。魏亞邊走邊開導自己聽老人言是對的,因爲她邊走邊感覺到自己的小肚腩的顫動,這個小肚腩還真是寒磣,魏亞奮力憋着氣讓線條優美一些。
到了小月河魏亞頓時陷入了老頭老太太的海洋,跳舞的、練劍的、打乒乓球的、撞樹的,這種狀況下怎麼顯眼也不用在意了,魏亞撒開了練啊,她先踢腿、後扭腰,甚至還做了班上孩子學的操,她正練得起勁兒呢,突然聽到有人叫她:“魏老師、魏老師!”她連忙回頭看,竟然是韓仰的媽媽,她有些緊張:“呀,小堯姥姥,您來鍛鍊了!”
“是啊,小堯也來了,在那邊推他小舅舅呢!”小堯姥姥邊說邊指。
“推他小舅舅?”魏亞一時沒反應過來,她順着小堯手指的方向望去,一眼就認出了韓仰的後腦勺,雖然他坐着輪椅。魏亞有些遲疑,她明知道自己應該遠離這個已經有了主兒的人,可是心裡卻很想見到他的臉、他的眼睛。
終於情感戰勝了理智,她走過去喊了一聲:“小堯!”眼角卻瞄向韓仰。
小堯自然一陣歡喜,魏亞跟他鬧了一小會兒才轉向韓仰,這是她第一次以這個角度看他的臉,她順着他濃黑有型的眉看到含笑的眼,再到直挺的鼻樑,她心跳比往日更快,甚至沒聽到韓仰與她打招呼,直到韓仰把問候的話大聲重複了一遍她纔回過神來。
她連忙答話,可客氣話兩句就說完了,一時間她沒話說了,這讓她很焦急,畢竟最近見到他的機會太少了,她應該好好把握的,她急得都要冒汗了,這種心情她從大學畢業後就沒再體會過了。
“最近跟趙曉金聯繫了嗎?”韓仰的問話救了魏亞,雖然她並不怎麼想跟他談論她與趙曉金如何如何,但總比沒話說好多了。
“沒怎麼聯繫,都挺忙的!”魏亞表情自然地據實回答,自從那次醫院探望之後他們連電話都沒通一個。
“再忙也不能不聯繫呀!”韓仰看她不在乎的樣子似乎有些着急,“工作忙也得見面啊,要不怎麼培養感情啊!”
“培養什麼啊,忙……自然就沒時間聯繫呀!君子之交……那個淡如水啊……北京多大啊哪那麼有時間老見面,交通這麼……差!”魏亞一時間慌亂至極,她在剛剛那個短暫的時間段里居然忘記了自己已經與面前這個輪椅王子的好朋友默認了交往的關係,現在韓仰的話才突然驚醒她,夢也沒有如此離譜的做法,自己的心該往什麼地方上用還沒搞清楚嗎?
韓仰看了看她,似乎是覺得她的反應有些可笑了,於是口氣緩了下來說:“開個玩笑,你們之間的事情我可不太清楚,不過趙曉金在我面前可沒少誇你,看來挺看重你這個朋友的。”
“是嗎……”魏亞的腦袋裡飛快地轉,她就是賊心不死,也許她與韓仰就該這麼相處,最起碼要成爲更近一些的朋友,對,下定決心就這麼做:“那個,我們是看過電影吃過飯了……後來還見過一次面,聊了聊,怎麼說呢,就是順其自然。”
魏亞從來沒有一個正兒八經的異性朋友,所以向韓仰坦誠自己的私事時讓她頭皮發麻心裡犯怵,老實說她覺得自己與韓仰根本沒熟到聊自己談朋友的進展的程度,但她還是硬着頭皮這麼做了,她只是想與他再親近些,再瞭解一些,這樣也許自己還有機會。
她對自己時而自卑時而自滿,骨子裡她還是個自以爲是的女子,她總覺得自己的魅力只是被外界的一些東西遮擋住了而已,比如皮膚等等的,總會有人發掘出她的魅力的,現在她多希望那個人是韓仰啊,所以她要離他再近一些。她知道自己事後會爲自己的刻意與主動懊惱不已的,但是她發現自己原來總是顧及太多,而現在似乎是顧不得那許多了。
“你早就該對我坦白的,畢竟我是你們的媒人啊!”韓仰靠着輪椅靠背哈哈地笑着,但隨即他又收起笑容,說:“我這個人做事就不喜歡半途而廢,一定要善始善終,等我腿好了,咱們一起去玩,我絕對給你們兩個被動派創造機會!”
魏亞覺得韓仰時而表現出的孩子氣非常可愛,她笑着看了看他仍裹着石膏的腿說:“還是等你腿好了再說吧!”
魏亞只是隨口一說,韓仰卻覺得她是嫌他說大話,急得他連忙站起身來,“你別以爲我腿怎麼地了,明天就能拆石膏了,不用扶着,都能走了,要不我今天怎麼下的樓!”他邊說邊向前挪動腳步,嚇得魏亞急忙過來攙住他的胳膊。
這一攙反而讓他站立不穩,馬上就要往前倒了,魏亞邊叫邊用力拽回來,然後他又要往後倒,魏亞再往前使勁兒,最終魏亞下身扎馬步兩條胳膊牢牢抱住韓仰的上身才讓他恢復了平衡。
還沒等魏亞鬆開韓仰,小堯在旁邊突然發表了對此事的看法:“小舅舅、魏老師,真沒羞,昨天我跟小敏玩抱抱遊戲,就被姥姥說了!你們這麼大了,也不怕別人笑話?”
魏亞傻愣愣地看着小堯,然後看向韓仰,韓仰也愣了,她連忙鬆開他,然後邊臉紅邊想:明天一定給小堯發個最大個的貼畫,因爲這孩子說話實在太招人喜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