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笑了。
她的這個動作很輕,如果不仔細看的話誰也不會注意到。
我用力地眨了眨眼。
當我將目光再次回到胡蝶臉上時,她的笑容早已消失,鮮豔紅潤的雙脣恢復了原來的模樣,靜靜地貼在一起,彷彿根本不曾張開過一樣。
這具沒有呼吸、沒有心跳、沒有脈搏的屍體笑了。
那本應該是死去的人。
還是說胡文遠的續命術成功了?
胡蝶白天出去當吸血鬼,晚上再回來冒充“好孩子”?
那她身上綁得緊緊的繩子又怎麼解釋?
而且胡文遠不可能整個白天都不在吧?
萬一胡文遠回來了怎麼辦?
忽然,我想到了一個細節。
今天一整天,胡蝶都冒充小妍躺在那張牀上睡覺。
其間,我沒有看仔細地看過她的臉。
或許她並不是一個人行動。如果有幫手的話,好多問題多可以迎刃而解了。
考慮到胡文遠是自己的父親,這邊的胡蝶應該是真的。而且繩子綁得這麼緊,她一定也無法行動。
相對來說,沒有見過胡蝶真面目的我自然是比較好騙。也就是說,在那張牀上躺了一天的胡蝶纔是替身。
只不過,她爲什麼一定要找跟他長得一樣的人來騙我呢?
這之間,到底有什麼秘密?
不管怎麼想,不管哪種情況,總之,這個屋子裡絕對是暗藏殺機。
TM跑到哪都不安全,還讓不讓人活了?
我這纔想起來,自從回宿舍的那天晚上開始,我就沒睡過一個好覺。
就算是在表弟家睡得那一晚,也不知道到底睡了有幾個小時。
一直保持高度緊張狀態的我,就算此刻清楚地意識到自己已經連續幾天沒怎麼休息了,也還是沒有一點睡意。
我懷疑自己是不是也開始不正常了。
再這麼下去,不用等那個女人來,我自己就先心力交瘁,猝死了。
據說日本**多都是這麼死的。
憑我現在的精神狀態,我有點懷疑剛纔胡蝶那個詭異笑容的真實性了。
我用力甩了甩頭,將腦海中各種亂七八糟的想法統統甩了出去。
眼下最關鍵的問題是弄清楚胡蝶到底是出於一種什麼樣的狀態。
吸血鬼?幽靈?殺人犯?殭屍?
不管哪一種,TM都不是我喜歡的類型。
我看了看牀上被繩索綁縛着的胡蝶,心裡完全沒了主意。
胡文遠還在旁邊的屋子裡翻騰着什麼。他鬧得動靜挺大的,嘈雜的聲音帶給我一種真實感,讓我真切地感覺到自己並不是一個人孤零零地呆在這間陰森森的破屋裡。
不知道是不是今天受得刺激有點多,膀胱處忽然傳過來一陣腫脹感,一股濃烈的尿意傳了過來。
MD,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嚇尿?再看看屋裡的胡文遠,他還在噼裡啪啦地翻騰着什麼,看來沒有心思給我指明廁所的方向啊。
難道我真的要出去露天解決?
TM就這個破地方還怕人看怎麼的!?
我苦笑一聲,提了提褲子,準備轉身出門。
胡蝶不會趁我轉身的時候突然襲擊我吧?
雖然她現在繩索加身,動彈不得,但我總覺得有什麼東西讓我放心不下。
就在我轉身轉到一半的時候——有一個腳步聲從我背後穿了過來。
我頓時僵住了。
那個聲音聽起來跟胡文遠的布鞋聲完全不同,就像是誰穿着高跟鞋走路的聲音,但那雙腳上又似乎拖泥帶水地纏着什麼潮溼的東西,“嗒……嗒……”的鞋跟撞擊地板聲音混雜着“唰……唰……”的拖沓聲從我的背後傳來。
MD,是誰開老子玩笑?
高跟鞋?TMD還是個女人?
難道是胡蝶?
我轉過頭去,看了看正廳裡的牀。
胡蝶還被綁在那裡。
身後到底是誰?
“嗒……嗒……嗒……嗒……”
那個腳步聲就像是原地踏步一樣,在離我後背不遠的地方一下一下地響着。
“唰……唰……唰……唰……”
即便是原地踏步,那個拖沓聲卻還是一下一下地向我靠近。
彷彿這是兩個聲音。
但仔細聽的話,還是能夠分辨出來,其實這兩個聲音的源頭是相同的。
是誰在放錄音?
MD這個鬼地方不是號稱沒有電麼!?
我猛地向後轉身一看。
身後黑漆漆的,看不見任何人。
我再轉過身來,看了看胡蝶。她沒有任何異常,也沒有任何動過的痕跡。但是——就像是小時候玩的那個看誰不動的木頭人遊戲一樣,在我轉身的瞬間,那個“嗒……嗒……”的聲音再次響了起來。
我迅速的回頭再看一次,TM還是沒有人。
艹!還讓不讓人上廁所了?
我走到胡蝶牀前,端起一支粘在牀頭上的蠟燭。
有蠟燭的話,應該能夠看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吧?
可是,就在我的手碰到蠟燭的瞬間,那個聲音忽然像是斷了電一樣,戛然而止了。
屋裡的黑暗氣氛壓抑異常,除了我手中的燭光,沒有一絲光亮。
空氣中瀰漫着靜謐的黑霧,一點聲音都聽不到。
連胡文遠翻箱倒櫃的聲音也沒有了。
整個屋裡死氣沉沉,我感覺自己像是揹着一個無比厚重的石塊,胸口壓抑得喘不過氣來。
爲什麼氣氛突然變得這麼沉悶了?
我有些顫抖地端着手裡的蠟燭,警惕地向後轉了過去。
忽然,一張慘白蒼老又皺皺巴巴的臉驟然出現在我面前。
“艹!!”
我嚇得大叫了一聲,手裡蠟燭都讓我扔了,提起右腿衝着那張臉就是一腳。
“啊!!”
一個比我驚叫聲還要大的慘叫聲撕心裂肺地響了起來,整個屋子都被他的聲音震得嗡嗡直響,似乎有倒塌的跡象。
“你用這麼大力幹嘛!?不懂得尊老愛幼!?”一個熟悉的聲音從前方傳了過來。我驚魂未定地從地上撿起剛剛被我扔掉的蠟燭,向前照了照。
靠,眼前趴在地上正滾來滾去的人不正是胡文遠嗎!?
“艹,你TM跑我後面來幹什麼!?嚇我一跳!!”我罵罵咧咧地走到他身邊,一把將他扶了起來。
現在我的手還讓他嚇得哆哆嗦嗦的。
“誰知道你連個招呼都不打,上來就是一腳啊!?”胡文遠一臉痛苦地捂着肚子,一邊抱怨我道。
靠,聽他這個意思,還真打算嚇嚇我來着?
MD老子現在都快神經了,你TM還想着嚇唬我?艹!!
想到這裡,我心裡一陣氣憤,一甩手猛地把他推了出去。
“你幹嘛!?”胡文遠猝不及防,滑了一跤,差點沒站穩,好在他身後不足一米的地方就是一堵牆,沒讓他摔倒。
“幹嗎?爲民除害!!”我大聲朝他吼道。MD都什麼時候了,還開這種玩笑,你不要命了我還想活啊!!
“你別那麼激動,”胡文遠苦笑着說,“反正現在我們的情況已經夠糟了,再多點刺激又能如何?現在刺激多了,以後就麻木了。我剛纔找到了關於復活術的相關資料,你要不要聽聽?”
“有什麼P趕快放!”我大聲罵道。
聽到他的前半句話,我差點一個巴掌給他扇過去。不過看在他最後提供了一條有用的信息,我決定等他說完再扇他。
“我在小蝶身上施展的續命八法原是‘復活術’的一部分,只不過想要完美地用出來,還有難度。如果不能將奪來的陽壽準確地續到屍體上,可能就會出現陽氣外泄的情況,最嚴重的可能會出現靈體。”胡文遠站直了身子,理了理思路,對我說。
“靈體?”我不解地問,“就是幽靈?”
“你可以這麼理解,”胡文遠點了點頭,繼續說道,“只不過出現的靈體沒有記憶,而有記憶的屍體在靈體消失之前不會腐爛。關於陽氣外泄這一點我當初急着給小蝶續命,一時大意沒看到。你白天看到的小蝶,應該就是陽氣外泄之後出現的靈體。”
聽他這麼一說,我倒是理解了。沒有記憶的靈體自然是最好騙的。一定是有人把我女友的日記給了胡蝶,然後讓她相信自己就是我的女朋友,小妍。之前的那些日記寫得那麼感人,就算是從沒有見過我的女孩,單憑日記中那洋溢着幸福的文字也會毫不猶豫地愛上我吧。
可是,日記到底是誰給她的呢?
還有,小妍死後的日記到底是誰寫上去的?
自從接觸胡文遠之後,我已經能夠對這些靈異事件做出簡單的分析了。連復活術都有,還有鬼怪什麼不能存在的?
從現有的資料看來,我覺得胡蝶應該沒有看到小妍死後的那些日記。
她見到我時,那個從心底裡表露出來的笑容,絕對不是接受了那些陰暗信息之後還能表現出來的。
現在仔細回想回想的話,昨晚那個問我要日記本的女人跟胡蝶還是有很大差別的。而且我並沒有看到她的臉,也不能確定她到底是不是胡蝶。
那個女人,果然還是一直纏着我的那個女人嗎?
她會不會就是真正被複活了的小妍呢?
如果真的是這樣,那麼使用這個復活術的又是誰?
“喂,今天也不早了,你到我屋裡來睡覺吧。”胡文遠忽然這麼對我說了一句。
睡覺?
說到睡覺,突然間我起來了,今晚還有一件重要的事情沒解決。
我的名字還記錄在小妍的日記本上。
現在幾點了?
我掏出手機。
23:13。
還有四十七分鐘。
想到那個詭異的預言,我心裡又是一陣顫慄。
我的生命是不是隻剩下四十七分鐘了?
小妍她究竟會用什麼方法殺掉自己的愛人?
通過胡蝶這具被綁得跟糉子似的屍體?
在胡文遠身邊安全嗎?
正當我胡思亂想的時候,我手裡的手機忽然響了。白天的時候我趁機調整了一下手機模式,現在來電鈴聲不再是那個驚悚的《死了都要愛》,而是無聲加震動。
這裡不是沒有信號嗎?這個電話是誰打來的?
我有些好奇地低下頭,看着手機屏幕。
當我看清上面四個大大的文字時,心裡一陣激動,手機差點從我手裡跌下來。
手機屏幕上清晰地顯示着:
“來電妹妹”
妹妹還活着?現在這個時間給我打電話幹什麼?是不是遇到什麼麻煩事了?
我快速按下接聽鍵,將手機拿到耳邊。
“喂?非非?”我衝着電話喊道。
“啊,哥?”電話那邊是妹妹久違了的悅耳聲音。可是上次打電話的時候從中間插進來的那個恐怖聲音,讓我對這個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嗓音產生了一絲懷疑。
“是我。”我回了她一句。
“上次你幹嘛掛我電話啊?”妹妹似乎在走路,聲音聽上去有些顛簸,繼續說道,“聽說這幾天你一直住在我小學同學家?嘿嘿,你們倆要成?怎麼認識的?跟我介紹介紹唄?”
“什麼小學同學?”我聽得雲裡霧裡的,說,“誰跟你說我在你小學同學那了?”
“你還不承認,”妹妹輕笑道,“胡蝶都打電話跟我說了,你們倆現在住一起了吧?”
胡蝶?
聽到妹妹這句話,我頭皮麻得都快炸掉了,有些畏懼地看了看牀上躺着的那個女孩子。
她現在這個狀態怎麼可能打得了手機?
還是說什麼人冒充的?
“說不出來話了吧?”妹妹聽我沒反應,繼續笑道,“她們家還真的挺難找的,快開門吧,我現在在你們門口呢!我先掛了啊。”她話音剛落,我的耳邊就只剩下了一陣陣空洞的忙音。
艹!!
MD,妹妹這句話總算是徹底把我嚇尿了!!
她現在就在我們門口!?
現在都十一點了,這麼晚她一個人怎麼走到這裡來的?
更重要的是,這個地方進來了可就出不去了!!
就在我腦袋裡亂成一團的時候,屋裡響起了一個敲門的聲音。
我看了看胡文遠。
他只是默默地點了點頭,沒有給出任何反應。
我戰戰兢兢地走過去,將門打了開來。
門外妹妹一臉歡笑,直接撲進了我的懷裡。
“是誰讓你來的!?”我一把推開他,心裡不覺有些憤怒,說話的聲音也變得有些大。
“胡蝶啊,怎麼了?”妹妹有些不解地看着我憤怒的表情,似乎還有些畏懼,問道,“小碟呢?她在哪?”
屋裡靜悄悄的。
我跟胡文遠都沒有說話。
你讓我跟她說什麼?說胡蝶已經死了?
忽然,一個溫柔的旋律響了起來。妹妹“啊”了一聲,從衣服口袋裡掏出手機,看了一眼,然後笑着對我說:“胡蝶的電話!真是的,我都到家裡來了,還給我打什麼電話?”
胡蝶的電話?
那個裝神弄鬼的人!?
我的滿腔怒氣正無處發泄,一步一步向妹妹走了過來。
妹妹卻沒有察覺到我的動作,迅速地接起了電話,跟“胡蝶”有說有笑地交談了起來。
胡文遠還是一臉漠然地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我悄悄走到妹妹身後,靠到她耳邊,偷聽她們的對話:
妹妹:“你現在在哪?”
空白。
妹妹:“都說好了讓我來,你怎麼都不在啊,知不知道人家好失望的!”
空白。
妹妹:“我哥他在啊,怎麼了?你想他了?哈哈……”
空白。
妹妹:“快十二點了吧,你要幹什麼?你到底什麼時候回來啊?”
空白。
妹妹忽然笑了起來,說道:“你們又鬧什麼彆扭?幹嘛說什麼死啊活啊的,我哥死了你不傷心?”
空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