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世充微微一笑:“前御史大夫,現河陽郡守蕭禹,剛直不阿,有愛民之心,如果讓他去當監軍,一定可以約束軍紀的,微臣保舉蕭禹去裴將軍的軍中。”
楊廣的臉色微微一變,喃喃地說道:“怎麼會是蕭禹?”
他猶豫了一下,說道:“蕭禹這個人,剛直是剛直,但是其人太過堅持原則,而且脾氣是又臭又硬,這個時候讓他到軍中,會不會文武失和,反生其亂呢?”
王世充搖了搖頭,說道:“蕭禹並沒有想象中那樣冷酷,不講人情,微臣記得,上次雁門之圍的時候,蕭禹還請陛下罷徵遼之役,然後對軍士們重賞,以安軍心的,可見他也知道重賞之下,必有勇夫的古訓,並不是那麼教條,讓他到裴仁基那裡,只是起個監督的作用,必要的時候,也許他會讓那些喜歡私掠戰利品的將校們,把好處分給士卒呢。”
楊廣還是有些不願意,遲疑了一下後,說道:“就不能換個別人去嗎?”
шшш¸ttk an¸¢O
王世充嘆了口氣:“現在國難當頭,應該人盡其用,微臣知道,蕭禹狂妄自大,敢當衆頂撞陛下,這是他被貶黜的原因,但從另一方面看,他連在聖上面前,都敢於堅持,更別說面對那些個驕兵悍將了。其實這次微臣去看過張須陀的軍隊,就深深地有些擔心啊。”
楊廣的臉色一變:“張須陀的軍隊怎麼了,有什麼可擔心的?”
王世充咬了咬牙,說道:“這些年來,這支軍隊一直是由張須陀所帶領的,時間長了,有私人軍隊的意思了,全軍上下,只服張須陀一人,這回張將軍戰死,又是爲了救軍中的弟兄而中了流箭,更是讓全軍上下,痛哭流涕,遠遠超過了一支普通的軍隊,對於主帥正常的感情。與其說是兵將關係,更不如說是父子關係。”
“這樣靠感情而非軍紀維持的部隊,往好裡說,是將士一心,人人用命,往壞裡說,是軍士們只知有將軍,不知有聖上,萬一所託非人,或者是領兵之人起了異心,那就後果不堪設想了,陛下手中最鋒利的寶劍,有可能反過來成了最可怕的敵人。”
楊廣的手有些發抖,一如他的聲音也有些顫抖:“那,那要是朕下旨,解散張須陀所部,或者是分散編入其他各軍,如何?”
王世充嘆了口氣:“這樣只會適得其反,他們征戰多年,早已經情同手足,不可拆分,以前張須陀有個部下程咬金,因爲家事回鄉,結果給官府欺壓,一怒加入叛軍,成爲山東中原一帶的心腹大患,現在各地官府,對於回鄉的官兵,都視爲賊寇,只要他們回鄉去,怕是不用多久,就會上山爲匪啊。”
楊廣咬了咬牙:“那裴仁基也是多年宿將,難道鎮不住他們嗎?”
王世充搖了搖頭:“裴將軍有自己的部曲人馬,這些兵,是張須陀帶出來的,只怕裴將軍光靠自己的本部人馬,難以馴服,而且老實說,大將帶兵,需用軍法,對於新兵來說,可以通過殺一儆百來立威,可是對這些老兵來說,這樣做只會適得其反,而蕭禹這個監軍要是過去了,跟裴仁基一個寬,一個嚴,如此反而能掌握將士之心,不至於生出事端。”
楊廣的眉頭漸漸地舒展開來:“王愛卿,你的想法和朕完全一樣,好,就依你說的辦。虞侍郎,一會兒再擬一道旨意,叫河陽郡守蕭禹,把手頭的政事轉給郡丞處理,火速去滎陽裴仁基軍中擔任監軍,每天的奏報,可以派專人以密旨方式直接呈到江都,不必再交東都的兵部處理了。”
虞世基恭聲道:“微臣記下了。”
楊廣看着王世充,繼續說道:“中原一帶,靠裴仁基指揮這支張須陀的舊部,再加上蕭禹監軍,真的就可以了嗎?要不要把楊義臣的軍隊調往河南,一併討賊呢?朕覺得這樣比較保險吧。”
王世充微微一笑,說道:“楊義臣已經連續兩場大勝了,他的部下,多是從第一次徵高句麗開始,就一直帶在身邊的馬邑兵將,劉武周謀反之後,這些馬邑兵的家人,不少落入叛軍之手,軍心不穩,微臣以爲,再繼續讓楊義臣征戰,只怕部下久戰疲憊,家鄉又不知音信,恐非長久之道。”
楊廣點了點頭:“愛卿說得很有道理,與朕的想法完全一樣。那你說,應該如何解決此事呢?”
王世充正色道:“河北現在已經平定,可以讓楊義臣休整一段時間,然後讓他帶朔州兵馬回去收復馬邑,如此一來,比讓他渡河南下,進入中原的好,中原的賊寇衆多,不是幾個月就能平定的,時間一長,將士思歸,只怕會適得其反。”
楊廣沉吟不語,沒有說話,虞世基看着他的表情,突然說道:“陛下,微臣斗膽啓奏。”
楊廣擡起了頭,看着虞世基,說道:“虞侍郎有什麼要說的?”
虞世基說道:“剛纔王通守說的好,張須陀這樣的大將,長年領着自己家鄉的軍隊,東征西討,建立功勳的同時,也讓這些將士們只知有主帥,不知有君上,楊義臣曾經任朔州總管多年,這些兵本就是他的子弟兵,陛下當年就是因爲怕他尾大不掉,才徵召他入朝當太僕卿,可是徵高句麗一役,楊義臣又恢復了軍職,再次帶起本部兵馬,現在他四處平叛,連連獲勝,這塘報上說他戰勝後的賞賜都分賜給了部下,陛下,要擔心楊義臣收買人心,圖謀不軌啊!”
楊廣的背上一陣冷汗直冒:“有這麼嚴重嗎?”
虞世基一看楊廣的反應,就知道他信了七分,信心倍增,繼續說道:“陛下可不要忘了,這楊義臣本是大反賊尉遲迥的同族,又是鮮卑人,其心不可測,現在河北既然平定,那他的軍隊就沒有必要繼續保留,既然不能在中原用他,不如就此召回江都,給他個虛職,這樣最穩妥。”
楊廣滿意地點了點頭:“虞愛卿,你和朕的想法,完全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