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世充一動不動地坐在胡牀之上,拿着令旗,二十多萬人齊聲的怒吼,伴隨着鼓點和號角,在各自的軍官與隊正們的指揮下,即使是這些山賊,也顯得整齊劃一,如同一陣強烈的東風,不停地從對岸吹來,甚至蓋過了剛纔的黑雲壓營的聲勢,即使是坐在王世充這裡的帥臺上,離對岸營寨足有二三裡地,也能感覺得到那撲面而來的大風,甚至還混雜了不少軍士們剛剛吃過早飯的那一嘴大餅卷大蔥的味道。
王世充不屑地抹了抹鼻子,冷笑道:“山東人!”
魏徵眉頭仍然深鎖,輕聲道:“大帥,還是再考慮一下吧,屬下總歸覺得不太有底氣,鼠妖本是不利於李密和瓦崗軍的,但是這些鼠妖投水而死,又是衝着我軍而來,好像是天運轉到李密那裡去了呀。”
王世充冷笑道:“玄成啊,人的命運是掌握在自己的手中,而不是老天來決定的,你就是這種迷信和天文看得太多了,你也不想想,咱們自己就編了多少鬼話,多少流言?什麼桃李子得天下,什麼西域番僧,我們應該知道,這些都不過是騙人的玩意,哪能讓這些東西把自己給嚇倒呢?”
魏徵咬了咬牙,說道:“可是,可是士卒們顯然是有些害怕了,你看,就是我們的淮南兵,前進的氣勢也不如一開始時堅決了,畢竟,就算我們可以不信鬼神,不信天象,也不能讓士兵們也這樣想啊,尤其是一向信鬼神的淮南兵。”
王世充搖了搖頭,嘆道:“奶奶個熊,早不來晚不來,我軍攻擊前卻出這妖娥子,這賊老天真的要和我作對嗎?不管它了,不能讓瓦崗賊這麼吼起來,這樣我們的士氣就要落下風,傳令,各軍給我一起喊,瓦崗賊馬上去就死!對,就用這個作爲衝鋒的鼓點,馬上!”
王世充身後的一個年輕的傳令軍士,微微一笑,說道:“謹遵大帥軍令!”他摸出身邊的一個軍號,迅速地把號令作爲號角音吹了出去,很快,伴隨着旗語與烽火,王世充的命令傳遍了洛水沿岸,幾十裡的前線,正在進入攻擊位置的各軍隋軍,都開始齊聲大吼:“瓦崗賊馬上就去死,瓦崗賊馬上就去死!”
十餘萬的隋軍攻擊部隊,加上後面掠陣的七萬東都援軍,全都扯開嗓子在大叫,本來給瓦崗軍的號叫聲所掀起的凜冽東風,這會兒卻反倒成了西風烈了,真是應了那句話,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不是東風壓倒西風,就是西風壓倒東風!
王世充得意洋洋地聽着一浪高過一浪的隋軍戰吼聲,“瓦崗賊馬上就去死”,至少在他這個位置,這個聲音是佔了絕對的優勢,完全蓋過了剛纔對面的聲浪,他微微一笑,自語道:“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莫欺王世充,我的好師弟,這回是你要完蛋了,擂鼓,強渡!”
身後的那個年輕的傳令軍士,迅速地把王世充的最新命令給準確地下達了過去,前線的隋軍各軍發出一陣震天的吼叫聲,幾十個密集的鐵甲步兵方陣突然散開,從裡面奔出幾列長長的浮橋,象是在空中飛舞,仔細一看,才發現是給幾十個赤膊的漢子在兩邊架着,以最快的衝刺速度衝進了冰冷的河水之中,把那浮橋往水裡一丟,然後這些身上抹了油脂的漢子就跳進了水裡,用自己的身體,把這浮橋給固定住。
王世充滿意地看着前線的進展,笑道:“不錯,真不錯,這個架橋速度比上次渡河成功還要快,今天的天氣很好,現在水流不算急,有利於我軍架橋,傳令,一邊架橋,一邊步兵就給我開始衝擊,橋架到中路的時候,步兵就列陣衝過去,就算橋沒架好,也給我淌水往前衝,這水最多到腰深,過了中段,就可以步行過去,還是那句話,速度,速度,速度!”
年輕的號手準確而迅速地把這個命令給下達,王世充回頭看了一眼這個吹號手,微微一笑:“小兄弟,面生得很啊,以前吹號傳令的老李呢?”
那個號手連忙下跪,說道:“回大帥,老李已經給編入您的部曲騎兵,準備衝擊了,現在正在臺下,小的是東都過來的援軍,被段將軍安排過來給您傳令的。”
王世充輕輕地“哦”了一聲,說道:“我差點忘了,今天我的親兵護衛多半上陣了,連這帥臺上的旗兵和號手也是東都過來的,你們好好表現,今天是我軍與瓦崗賊的決戰,勝了之後,大家都重重有賞。”
號手雙眼閃過一絲興奮的神色,連忙拱手道:“謹遵大帥軍令,小的肝腦塗地,盡忠職守。”
王世充滿意地點了點頭:“很好,你的吹號很專業,我很滿意,保持這個節奏,把本帥所有的軍令都下達,你,就是本帥的嘴,明白嗎?”
號手站起身,大聲道:“明白。”
李密冷冷地看着徐蓋營寨正面的隋軍,正不顧一切地撲進冰冷的洛水之中,把這些明顯比平時要寬的浮橋給架設起來,今天的隋軍浮橋,是兩排船並在一起,比起以前的單排船用木板連在一起的浮橋,可是寬了一倍,一旦架成,也更加穩定,能讓兩到三倍的軍士從上面直衝而過。
裴仁基的眉頭緊鎖,說道:“魏公,這回王老邪看樣子是要來真的啊,你看他那衝擊的氣勢,還有浮橋,可不是前幾次佯攻可比的,咱們是不是要作出變化?”
李密搖了搖頭,冷笑道:“王老邪越是這樣,越不會在這裡真的主攻,這是兵法,虛虛實實,正面打得越熱鬧,越是說明他的主攻方向不在這裡,傳令,投石車給我狠狠地砸,一線各寨,守好營寨,用弓箭殺傷敵軍搶灘人馬,沒我的命令,不許出擊。”
說到這裡,他自嘲式地搖了搖頭:“最後這句命令不用下了,他們反正就是下了命令也不會主動出擊的,哼,不過能保住大寨就行了,徐蓋帶了徐世績去了倉城,現在他的營裡只剩下徐世衝帶着五千老弱,王老邪好像把他的淮南兵放在這個方向衝擊,傳令,調房彥藻所部一萬人馬緊急進入徐蓋大營助守,讓徐世衝聽從房彥藻的指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