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方當然看不到混合小行星內部情況,他現在也沒有精力去關注混合小行星,他的視線落在距離混合小行星300多公里外高空軌道某個座標點。
阿努比斯軍團的極樂淨土號帶着令人目眩的流光,以極快速度出現在虛空之上。
同混合小行星出現不同,極樂淨土號爲這片黑暗地帶播撒下淡淡光輝。
對比蒙特斯克恆星系統戰役時,艦體表面傷勢已經修復,只不過中央開放式碼頭停泊的冥蝠級驅逐艦與刻耳柏洛斯級護衛艦還沒有補齊,僅有不到50艘戰艦固定其上,顯得很是單薄,有些不協調。
塔臺幾人稍微鬆懈的情緒再次繃緊,生怕被深淵騎士識破“烈士心”的真實身份。
好在這份緊張情緒隨着極樂淨土號緩緩駛近消退,這說明黑k等人並沒有在意“烈士心”的事情。畢竟對會談雙方而言,“烈士心”只是一個地標性物體,沒有檢測到可疑能量波動,沒有看到地面有危險設施,便足夠了。
當然,出於安全考慮,黑k並沒有關閉極樂淨土號體表能量護盾,一直最大功率運行。
對於眼前一幕,唐方多多少少還是有些失望的,因爲並沒有看到代行者的專屬座駕……當然,也有可能那位大人是乘坐穿梭機級別飛行器來到希倫貝爾大區,這樣要更加快速些,也不會給最高安理會方面以壓力。
極樂淨土號沒有徑直駛到混合小行星身邊,在相距100km的地方停了下來,顯得有些謹慎。對於這一情況,唐方並不意外,雖然最高安理會同阿努比斯軍團決心構建聯盟,還在此進行會談,之前也有合作經歷,但是從黑a的遭遇來看,雙方往日關係並不愉快,像黑k那麼穩重的傢伙,當然不會掉以輕心。
100km的距離,即使最高安理會方面突然訴諸武力,也足夠極樂淨土號發動曲速引擎離開這片空域。
阿努比斯軍團與最高安理會互相戒備,卻哪裡知道真正的威脅並非來自會談雙方,來自下面那顆不起眼的星球。
無聲對峙持續大約15分鐘,最高安理會的混合小行星表面一處窪地亮起不耀眼的光華,一艘宇宙穿梭機從中緩緩駛出,尾部射出兩團藍色光焰,飛向極樂淨土號。
他不知道最高安理會與阿努比斯軍團事前有過怎樣的交流,從阿巴瑟利用實驗體截獲的情報來看,那艘飛向極樂淨土號的穿梭機內應該載有第四理事。
無論在哪個時代,在怎樣的組織間,建立同盟這種事情都不可能只是通過簡單的電訊交流便可以確立。對於真心維護盟友關係的雙方,核心人物進行會面是必須的。
正如布爾韋爾?阿諾德記憶裡的情況,從第四理事開始,一直到理事長,他們四人才是最高安理會的真核心。像第九理事布爾韋爾?阿諾德、第六理事皮爾斯?奧利弗、第五理事尼基塔?羅曼諾夫這類人,對於理事長而言,不過是造價相對昂貴的炮灰頭目罷了。
穿梭機抵達極樂淨土號艦弦,在碼頭停機坪降落,然後下降至堡壘艦內部。
最高安理會與阿努比斯軍團的會談開始了……
另一邊,在流浪行星內部塔臺,唐方耐心等候一刻鐘時間,衝凱茜點點頭。
隨着女艾蘭特人手指在前方水晶屏幕劃過,星港外圍棱柱向上升起。
確切的講,不是棱柱向上升起,是星港向下沉降。
如果從外面望去,原本寂靜不動的“烈士心”開始緩慢旋轉。
這裡的“緩慢”是相對穿梭機、護衛艦一類宇宙飛行器而言,換成會自轉的行星,“烈士心”的速度堪稱快馬加鞭,當然,比脈衝星慢了許多。
對於見證這一切的人來講,它的快不是重點,重點是本該靜止在宇宙虛空的傢伙竟然轉動起來。
“烈士心”孤零零懸掛在天巢星區至死寂之海的延伸空間,沒有恆星可伴,也沒有衛星陪同,它就那麼一動不動地在那裡呆了千萬載------這是希倫貝爾大區人對“烈士心”的普遍認知,可以說是常識。
如今它突然動了,地面那些山丘與撞擊坑飛快地消失在視線盡頭。
混合小行星有蓮苞的艙室內,那個隱藏在殼體下方,拒絕光明的人坐了回去,上方管道緩緩插入特製高背椅後方生物結構。
外面的殼瓣向內收縮,重新聚攏成金瓜錘模樣。
極樂淨土號艦橋,站在大屏幕前方的黑k臉上驚容正盛,以難以置信的目光望着攝像機系統傳來的最新畫面------隨着“烈士心”的旋轉,下方地層正在大範圍坍塌,破碎的巖體與石塊滾滾而落,縫隙瀉出朦朧光華。
與往常不一樣,黑k的面具很乾淨,並沒有在上面塗抹顏色。
黑6原本抱着的手放下去,望畫面說道:“這是什麼情況?誰能告訴我這是什麼情況?‘烈士心’……它怎麼動了呢?它爲什麼會動呢?”
黑5站在他的身邊,同樣看到大屏幕上的景象,卻什麼都沒有說,搶在黑k前面走到控制檯前,開始爲輔助推進器分配資源,同時預熱曲速引擎。
最高安理會的第四理事還在船上,但是她已經顧不了那麼多,如果她沒有猜錯,這是一個陷阱。至於是否最高安理會設下,那不是現在需要考慮的問題。
“烈士心”地面繼續坍塌,動盪區域直徑達數百公里,隨着它的快速旋轉,將混合小行星與極樂淨土號全部包裹進去。
當輔助推進器全開,極樂淨土號試圖轉向外側,同時啓動曲速引擎的時候,重力計雷達模塊突然發出刺耳尖嘯,下一個瞬間,恐怖的吸力由星球地表傳來,重力井居然觸及高空軌道。
艦身開始下傾,輔助推進器的功率已經加至最大,卻還是無力抵抗下方傳來的恐怖力道,被看不見的力場俘獲,宛如陷入泥潭的人,一點一點下沉。
向外的推力與向下的引力同時作用在艦體,極樂淨土號出現劇烈抖動,上面的工作人員,包括黑k、黑5等人,都在這場動盪中渾身顫慄,尋找可以固定身體的地方維繫平衡。
損壞控制系統報警燈開始閃爍,原因是艦體結構承受了過於強大的逆向力,已經超過閥值,如果長時間暴露在這樣的環境下,會對部分薄弱區域造成毀滅性影響。
黑6抱着頭蹲在黑5身後,隨着身體顫慄,用同樣顫抖的聲音說道:“摔死是最不美麗的結束。敵人要對我們做的事情實在是太野蠻了,他們應該像我學習,用文藝一些的手段,而不是粗暴對待。”
沒人搭理他的絮叨,黑k走到黑5身邊,努力控制戰艦系統,將用於維護能量護盾的部分能源輸出至主要推進器,令其超負荷運轉,以對抗下方坑洞產生的強大引力。
這樣做會造成能量護盾水平下降,然而他已經顧不了那麼多,因爲現在最大的危險不是來自戰艦炮火的打擊,是來自下方那顆死亡行星。
“什麼時候“烈士心”有這樣的能耐了?莫非……它不是一顆普通星球,而是一座巨大的伊普西龍遺蹟?“
同樣的念頭在理事長先生腦海閃過,不過很快便被捨棄。
當核心空間蓮苞構造體尖端溢出更多遊絲光能時,混合小行星表面劇烈震動,許多觸手組織鑽破地層,延伸至虛空中,重現它在坦達星高空軌道的戰鬥姿態。
面對高空軌道外側區域的觸手組織鑽出後開始瘋長,末端似乎有融入虛空之兆。
在坦達星戰役後期,它便是憑藉這一招突破先知艦構造的曲速攔截網,撕裂虛空而去。這次面對敵人的伏擊,同樣選擇用這種方式離開。
令理事長先生絕望的是,下方坑道邊沿漫出更加密集的光華矩陣,仔細看去會發現那是一團團幽藍火焰在燃燒,進而點亮直徑達數百公里的大型坑道。
這場光芒爆發產生的最直接效果便是混合小行星所在區域受到引力子大潮的干擾,時空結構被加固與束縛,混合小行星上方試圖撕裂虛空的觸手無力從量子層面崩潰時空結構,促使母體進入宇宙與宇宙的時空夾縫。
再緊密的物質也有縫隙,在微觀領域,分子與分子間有,原子與原子間有。那麼處於宏觀角度,空間是不平坦的,時間是不平坦,宇宙與宇宙間當然也會有縫隙存在。
如今混合小行星撕裂空間的遁走方式失效,可想而知那份圍繞流浪行星的重力場有多麼強大,那根本就不是一顆行星所能擁有的能量。
理事長憤怒的吼聲在覈心艙室迴盪,喑啞而低沉。
其實不只逃命通路受到阻塞,混合小行星的岩層也在龜裂,因爲重力場的潮汐作用產生一股撕扯力,在快速瓦解岩層結構。還好那些吞噬體物質足夠堅韌,而且可以緩衝引力子大潮,方纔得以保住內部乘員的性命。
處於這般困境,面向流浪行星的觸手拼命蠕動,表面的腫瘤結構紛紛爆裂,生出一種好像角質細胞的墨色晶體,在震盪空間曲率延伸空間結構的同時發生劇烈爆炸,產生脈衝推進力,幫助混合小行星抵抗下方吸力,並試圖離開高空軌道範圍……這一效果有點類似蒙亞帝國十三皇子哈利法克斯?斯圖爾特的羽蛇神號當初面對流浪行星逃亡時所用技巧。
當然,混合小行星的能量更加強大,然而現在的流浪行星也不是當初的流浪行星能比,
於是乎,來自地面的引力與混合小行星自殘所致反衝力在高空軌道拉鋸,出現僵持局面。
理事長對這樣的發展很不滿意,他所在瓜錘殼體前方的蓮苞構造體已經辨不清輪廓,幾乎變成純粹的能量體,可即便如此,照樣無法脫離“烈士心”的重力場範圍。
事實上,站在唐方的角度,同樣對混合小行星的頑強感到震驚。流浪行星已經開始燃燒遺蹟棱柱內部封存的零素同位素晶體,而且重力武器釋放的70%能量都作用在混合小行星上,居然只是形成拉鋸戰……儘管那些觸手看起來是在自殘。
混合小行星每一次出現,都會刷新他對“強敵”這個詞的定義。
“繼續加大能量注入,一定要把那兩個東西給我拉下來。”他沉聲說道。
只要混合小行星與極樂淨土號還在高空軌道,它們就還有離開的可能,只有徹底進入重力井內部,這次作戰纔算獲得階段性勝利。
凱茜沒有說話,在顯示屏重力場調節窗口滑動手指,自坑道起始到星港所在區域棱柱體內部零素同位素晶體悉數點亮,能量源源不斷匯入流浪行星重力場生成模塊。
他跟諾娃一臉凝重,凱茜與索婭神色如常,陳副團長卻連續擠眼,沒有多少贅肉的臉直哆嗦。
以前唐方沒有跟他講過零素同位素與精煉零素的轉化比例,並不知道棱柱體內部小小晶體有多麼大的價值。如今來到流浪行星,在凱茜幫助下對遺蹟系統有了較爲深刻的瞭解,這才明白看似體積很小的東西換算成星幣有多麼恐怖……
唐方已經過去爲消耗零素同位素晶體感到肉痛的時節,陳副團長還沒有。
從流浪行星高空軌道望去,坑洞逸散的光芒更加耀眼。邊沿晶格散發出好像星辰一樣的光芒,當這些星光在外面鋪成一片,可想而知會是多麼盛大的景象。
由極遠處看去,海量的光華形成一道光量子浪潮,由“烈士心”的洞口噴薄而出,化作一道能量涌泉,將地面至高空軌道空域吞噬。
極樂淨土號上,黑5望着下方景象沉聲說道:“如果我沒有猜錯,下面那顆星球並不是‘烈士心’,它是晨星鑄造的流浪行星。”
黑6雙手抱臉,依靠在控制檯前,喃喃自語道:“流浪行星……流浪行星……你是說,這……這是一個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