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的她放縱慾望,幹出許多傷天害理的事情,自以爲那也是一種生活,就像生活在黑夜下,高貴而優雅的吸血鬼。
然而當魔鬼把她拋棄,這具軀殼不再承載愛麗絲之名的時候,她還剩下什麼?
既不是人,也不是鬼。
如果說擬態雛蟲佔有了她的身體,**的魔鬼則佔有了她的靈魂。
可悲的是,魔鬼在玩夠她之後,可以隨時隨地一腳踹開。
她左右着無數人的生死,魔鬼左右着她的人生。
“愛麗絲”就是這樣一個魔鬼,秉承人性貪婪而生的組織,吞噬無數人的生命與靈魂。
“把我放回去,‘愛麗絲’將成爲你的一份力量。”
哪怕意識到這些,知道自己成爲愛麗絲後的人生就是一個肥皂泡,外面看起來光鮮亮麗,裡面卻空空如也。但是作爲一個失去前進方向與自我的人,她已經習慣成爲魔鬼的影子,用魔鬼的方式做事,用魔鬼的口吻說話,豈是簡簡單單的大道理能夠拯救。
“哦?”唐方輕挑眉頭,眼睛裡多了幾抹光亮,看起來對這個提議有幾分興趣。
愛麗絲趁熱打鐵:“‘愛麗絲’在蒙亞帝國與蘇魯帝國有着龐大的關係網與情報網,無論對你,還是星盟,又或者加西亞反抗軍,都是一大臂助。”
唐方臉上露出爲難表情:“只可惜我對你沒有信心。”
“你認爲在親眼目睹剛纔那場戰鬥以後,我還敢再打你的主意嗎?十個‘愛麗絲’綁在一起都不是你的對手。而且……不管怎麼說,我現在已經是你的人了,難道你就忍心把我一刀殺了?”
雖然剛纔佔有她身體的是骯髒的異形,但不管怎麼說,那個生物在跟她翻雲覆雨的時候用着唐方的臉,唐方的身體,只要她表現出女性柔弱與順從的一面,毫無疑問會提升自己在唐艦長心裡的形象。
尤其他還是一個漢人,而漢人大多喜歡小鳥依人。溫柔賢惠的女性。
“愛麗絲”是什麼?是罪惡的人口販子集團,因爲商業需要,必然考慮客戶口味。所以,對於不同民族。不同膚色,不同地區,不同身份,不同文化背景的人所鍾愛的不同口味,組織裡都有詳細的統計數據。
她知道什麼樣的男人喜歡什麼樣的女人。更知道怎麼做才能討男人歡欣。
唐方拿出一張毯子,裹住那具被雨淋溼,隱約露出誘人線條的身體,扶着她站起來。
芙蕾雅非常罕見地用一種敵視目光望着她:“唐方是我的,香蕉也是我的。我是不會跟你一起分享他們的,絕對不會!”
他打個哆嗦,怎麼也沒有想到一向沒心沒肺的小妮子會突然吃醋,說出這樣的話來,趕緊捂住她口無遮攔的嘴。
白浩對羅伊說道:“今天的天真藍啊。”
羅伊擡頭望望陰雲密佈的天空,說道:“你是傻瓜嗎?”
白浩說:“你果然是真傻。”
“明明在下雨。你卻說天氣好,咱們到底誰傻?”
愛麗絲沒有在意兩位少年的絆嘴,把注意力都放在那個有着一頭藍髮的美麗女孩兒身上。
她當然知道那些話代表什麼,低聲下氣地道:“我就那麼讓你討厭麼?”
芙蕾雅很認真地點點頭:“是的,因爲我不喜歡你的味道,它很腥,像人的血。”
她低頭聞了聞襯衣的袖子,是有一種血腥味,有點刺鼻。
愛麗絲並不知,芙蕾雅說的不是那件被血浸染的白襯衣。
雖然那個深受唐艦長寵愛的女孩兒不喜歡她。但是從他剛纔的面部表情,還有拿出毛毯遮住她身體的舉動,可以明顯看出裝可憐與以利誘的策略很成功。
就像她說的那樣,“愛麗絲”在希倫貝爾大區諸國。尤其是專zhi國家,有着極其龐大的關係網,無論是作爲“晨星鑄造”掌門人,還是加西亞起義軍的精神領袖,“愛麗絲”都對他有着致命吸引力。
要知道情報組織可不是一朝一夕能夠建立起來的,是一項需要耐心與時間的大工程。唐方由出現到崛起,只不過短短一年左右,根本不可能擁有遍佈希倫貝爾大區的完善情報網,如今她作爲唐艦長的女人,把“愛麗絲”變成“晨星鑄造”的耳目,無論怎麼看,都是一件你好我好大家好的事情。
這樣一來,她仍舊可以居於高位,繼續當她的愛麗絲,又可以找到唐艦長作爲大靠山。另一方面,經歷過這場伏擊,她更是對他心服口服,甚至於動情。
還是那句話,相比小鮮肉,她更喜歡聰明又有能力的男人。
於唐艦長而言,通過擁有她,來掌控“愛麗絲”大大小小的分支機構,無異於空手套白狼,憑空獲得一個龐大的情報組織,難道不是一件大好事嗎?
其實愛麗絲還有另外一種心理,唐艦長剛纔那句話對她觸動很大。
既然“愛麗絲”這個魔鬼可以玩弄她,那她也可以借用比魔鬼更加強大的力量玩弄魔鬼,以報復魔鬼對她人生的毒害與侮辱。
她繼承“愛麗絲”之名,在罪惡中沉淪,用鮮血侵染生命,習慣了這種生活。卻又很討厭被“愛麗絲”這個名號禁錮,想反抗人性貪婪一面對她的荼毒。
於是,這個可悲可憐又自相矛盾的女人,在扭曲而瘋狂的變態心理下,尋找到一個微妙的平衡點。
是的,她要把自己獻給面前那個男人。
當然,不同於芙蕾雅對他單純的愛,她對他有曖昧,有利用,有畏懼,有懷疑,有佩服,有不信任,還有埋藏於內心的深深牴觸。
可以用“亦敵亦友”來形容,也可以用“愛恨交加”來描述。
她扭過臉,視線落在唐方臉上,乾脆用手擦掉那些妝痕。說道:“我沒指望要名分,只是想成爲你的女人。”
“作爲曾經的敵人,同樣作爲女人,要想在一個強勢的男人面前保住性命。獲得一些信任與尊嚴,最好的辦法就是成爲他的女人。”
她再一次望向芙蕾雅:“我這麼做,只是想保住自己的命,你大可不必爲此吃醋,哪怕我比你更懂得怎麼取悅男人。也不可能取代你在他心目中的地位。”
芙蕾雅皺着眉頭,根本理解不了愛麗絲這種活在罪惡深淵裡的女人所特有的人生觀與價值觀。
與她不同,與克蕾雅不同,與周艾不同,這個女人把身體與感情看做一種可以交易的商品。
雖然艾琳娜也是因爲政治目的,把身體獻給唐方,但是二者有本質的不同。
愛麗絲是爲自己,艾琳娜是爲領地的臣民。
唐方用憐憫的目光看着她:“果然,在黑暗中呆的越久,思想就越扭曲。”
她說道:“我沒有太多時間去贏取你的信任。所以只能這麼做。無數事例證明,只有這種方式能夠最快增進兩個人之間的感情。”
在“愛麗絲”這些年,她見識過太多太多顧客與商品的故事,刨除貴族與商人這兩個特殊羣體,那些被平民買去的女孩兒有很大一部分日子過的還算幸福。
“抱歉,我對你的身體沒興趣。”
與對待艾琳娜不同,他一口回絕了愛麗絲,絲毫不顧及她的顏面。
他不忍傷害艾琳娜的自尊心與積極性,並不意味也會對愛麗絲如此,這個連自己人生都沒有的女人雖然可悲。卻也可恨。
就像芙蕾雅說的,她不僅身體透着濃重血腥味,連靈魂都已經無可救藥。
愛麗絲不解:“難道我不漂亮嗎?”
“你很漂亮。”
“難道我不性感嗎?”
“你很性感。”
“那你是嫌我髒?”
“……這只是原因之一。”
“爲什麼要讓那個怪物變成你的模樣與我發生關係?你明明可以阻止它發生。”
唐方說道:“因爲我很好奇,用魔鬼的方式對付魔鬼本身。這種事好不好玩。”
愛麗絲咬牙切齒說道:“你這麼做只是爲了侮辱我?”
他當然不會接受這種有損自己形象的描述:“錯,是懲罰!”
她抹掉眼簾上的積水,恨聲說道:“你是一個真正的魔鬼。”
“許多人都這麼說……但他們何嘗不是另外一些人眼睛裡的魔鬼。”唐方說道:“其實要成爲我的人還有另一個辦法。”
“什麼辦法?”
愛麗絲十分疑惑,難道除去身體上的結合,還有更好的辦法來增進彼此的感情,建立信任的橋樑?
唐方說道:“很簡單。獻上你的身體。”
她打了愣,不理解這句話的意思,剛剛那番對話不正是爲把身體獻給他嗎?這小子是白癡嗎!
“我需要的是你的身體,而不是女人的身體。”
她想到帶給她無窮恐懼與屈辱的擬態雛蟲,忽然變得驚恐萬狀,結結巴巴說道:“你……你要幹什麼?”
毛毯從她肩頭滑落,再次露出那具誘人身體。
白浩似想到什麼,表情微變,望着唐方背影的眼睛裡滿是駭然。
唐方眯着眼睛說道:“要幹什麼?把你變成我的人啊。那不正是你想要的?”
他的掌心不知什麼時候多了一條面目可憎的褐色小蟲,好像有點不適應天空飄落的細雨,正揚起沒有眼睛的頭,好奇地“張望”這個世界。
愛麗絲終於弄明白唐方爲什麼不殺她,原來還在工房的時候,他便已經有了某種令人恐怖的念頭,鹽場發生的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下。
“你……剛纔那些話,是在戲弄我?”
唐方學着愛麗絲在工房時對擬態雛蟲做過的行爲,用手勾起她的下巴,笑嘻嘻說道:“既然你那麼投入,我總要配合你把戲演完嘛。”
“你這個魔鬼。”她厲聲說道:“我就算去死,也絕不會讓你得逞。”
她從地上爬起來,往磁懸浮車撞去。
在這樣的絕望時刻,作爲一個身體沾滿無數女孩兒鮮血的罪犯,竟突然爆發出自殺的勇氣。
愛麗絲喜歡把別人變成命運的行屍,卻不允許別人把她變成失去美麗容顏與“自我意識”的走肉。
白浩本打算攔住她,被唐方拉住了。
她沒能撞車而亡,不是力道不夠。也不是臨時改變主意,而是因爲沒有能力控制自己的身體,突然摔在地上。
無數紅褐色紋理在肌膚表面蜿蜒爬行,有種驚心動魄的味道。
她怒吼道:“你對我做了什麼?”
唐方走到她身邊蹲下。看看掌心的寄生蟲,說道:“還記得工房裡發生的事情嗎?它在你身體裡留了一點東西,叫什麼來着……噬病毒?”
她的額頭流下許多汗,與那些雨水混在一起,分不清來自那裡。
“你……你剛纔不是在戲弄我。真正目的是拖延時間!”
回顧今日種種遭遇,她有種精神崩潰的感覺,眼前這個男人自始至終把她玩弄於鼓掌之間,一次又一次侮辱她,一次又一次戲弄她。
他就好像天神特意派下來懲罰她的使者。
唐方說道:“你真聰明。”
這不是誇獎,這是赤裸裸的諷刺。
“因爲只有噬病毒發作,最大限度削弱你的意志,它才能在你的身體裡開花結果。”
她用越來越微弱的聲音說道:“我恨你。”
他搖了搖手指:“不要恨我……我是在救你。”說完這句話,他將掌心寄生蟲拍到愛麗絲的身體,看着她漸漸失去意識。慢慢站起,輕聲說道:“我會給你贖罪的機會的。”
白浩苦笑道:“你就不能簡簡單單當一個好人,非要這麼戲弄她。”
“那不是我的風格。”
一架特別行動運輸船出現在天空,將體表慢慢附上一層紫霜的愛麗絲引入機艙。
唐方扭頭望向海面,不知該怎麼處理那艘破損戰艦,雖然狂熱者已經做過細緻檢查,確定裡面沒有珍貴資料,但是戰艦本身便是一種研究素材。
他擡頭掃過天空,嘴角露出一絲淺笑,命令艾瑪暫時拖延天基偵查設備上線進度。同時心念微動。
狂風驟起,波瀾壯闊。
天上的雲形成一個巨大漩渦,雨滴時大時小,在海面激起一片疏密不均的水花。
如雷音爆響徹天際。整個鹽場區域一下暗了下來,疾風由天空而落,把野草的頭打歪,把碎石吹走,把海水趕上岸。
那不是雷,那是吼。那也不是疾風。那是吐息。
貝希摩斯如一道萬仞巨山,撞破濃厚的雲,帶起一股颶風,由天空落向海面。
它太大了,一出現便引發劇烈天象。
海水漲成一道大潮,大氣雲團出現紊亂,連星球重力與磁場都產生一定程度的異變。
芙蕾雅的淡粉色短裙被風捲起,然後又被唐方捂住。
白浩與羅伊麪朝大海,迎風而立,看着貝希摩斯一頭扎入淺灘。
噴濺而起的浪花變成瓢潑大雨,由貝希摩斯落水點濺向四周,十數米高的海潮滾滾而至,幾乎將整個海灘吞沒。
那些狂風捲起灘塗的殘骸與碎石,擊打着鹽場旁邊的建築物斑駁的外牆,噼啪作響。
上一次貝希摩斯進入星球內陸環境是在阿克隆星地底,因爲空間過於狹窄,除去劇烈地震外,感受不到多餘天象。
現在不同,它從出現到入水,將整片海域捲入一場災難,破壞力比唐方轟爆刺球怪造成的風浪更加可怕。
這一幕來得快去的也快,貝希摩斯將鸚鵡螺級特勤艦吸入口袋的一瞬間,那道直插天際的陰影瞬間消失。
陽光重歸人間,雨水漸消,大潮匆匆落下,狂風悄然散去。
芙蕾雅的裙又蓋回白嫩的腿根,唐方的手也回到了褲線位置,羅伊與白浩臉上的駭然徐徐斂沒。
只有“那賽羅”星球壞境監測中心、地質運動研究院、國家海洋局、甘加達斯市氣象站等與大氣、地理、海洋環境有關的部門亂成一鍋粥。
因爲圖拉蒙對上帝武裝的維護,人爲將鹽場所在海域劃爲偵查盲區,以致人們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距離事發地最近的小鎮,也只看見一道巨大黑影從天而落,然後便是激烈的地震。
好在這種現象來的快去的也快,不到一分鐘時間便恢復正常,所以沒人知道發生了什麼,只有一部分計劃穿越鹽場附近海域,但是被軍方關卡攔下的旅客,隱隱約約猜到那裡一定發生什麼敏感事件。
處理完鹽場的事情,唐方往東北方掃了一眼,眉頭輕挑,嘴角浮出一抹冷笑。
雅典娜爲混淆視線,利用戰甲的變形能力,化爲迷ni穿梭機進入太空,以掩飾“那賽羅”上帝武裝研究所的存在,只可惜她天機算盡,卻忽略了最重要的東西,把一枚定時炸彈當成值錢的寶貝。
當然,這不怪雅典娜,她還是非常聰明的,只能怪艾格?斯臺特曼不是人,準確的說是非常人,完全違背宇宙常識的存在。
“羅伊、白浩,你們搭乘特別行動運輸船去搗毀愛麗絲的巢穴。記住,除那些被綁架的女孩兒外,不要留下一個活口。”
愛麗絲距離蛻變重生還有三五日光景,如果在這期間什麼都不做,難免會被隱藏在“那賽羅”的“愛麗絲”組織成員嗅出不同尋常的味道,從而推舉新一任愛麗絲,或者對不聲不響消失多日又突然迴歸的首腦生出懷疑,引起不必要的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