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在這裡,佈置在極樂淨土號四周的系統戰鬥單位也被突然出現的引力亂流波及,無法構建擁有縱深的攔截網絡。只兩艘鳳凰戰機對着雕頭飛行器射出圓滑的等離子光束,卻只是在飛行器光可鑑人的表皮製造出一道道波動光漪,被它很快鑽入兩塊飛石縫隙。
這臺小型飛行器擁有能量護盾,風格同阿努比斯軍團旗下飛行器迥異,想來便是梅12與梅6此行座駕。
鳳凰戰機失去目標後第一時間改變行進路線,同時連線星靈航母編隊,請求出動攔截機集羣進行支援,對敵方飛行器進行包夾。
在坑道內部引力場紊亂的情況下,巖體不斷移動位置,已經變得不適宜大中型飛行器運作,小型戰鬥單位反而能夠更加靈活自如地應付眼前局面。
分佈在戰場外圍的星靈航母開始往內部區域投放攔截機,虛空輝光艦與風暴戰艦也向着雕首飛行器所在位置聚攏,準備對飛行器施以重拳。
令星靈駕駛員們意外的是,雕首飛行器在衝出碎巖分佈區間,抵達一片相對乾淨的空間後停住,機身表面亮起點點光斑,溢出艦體構造成一道道不斷變化的虛幻光帶,以極快速度旋轉,同時向四周揮灑出淡漠星光,構築出一幅星圖。
是的,正是極樂淨土號當初逃離蒙特斯克恆星系統時使用過的雲圖系統,只不過雕首飛行器構造的星圖要小的多得多。
還沒等星靈航母的攔截機穿越浮石密佈區,雕首飛行器投射的星圖驟然塌縮,一道光閃生滅,雕首飛行器消失在這片混沌空間,失去蹤影。
航母的攔截機羣,還有後面的星靈空軍單位撲了個空,沒能逼停梅12用以逃命的專屬飛行器。
大約在同一時間,極樂淨土號右舷另一道機庫打開,又有一艘小型穿梭機從中射出,進入另一片浮石密佈區域,向着坑道入口飛行。
因爲雕首飛行器的出走吸引了大批星靈空軍單位,導致小型穿梭機可以找到防守薄弱區間,從而選擇一條比較安全的航道逃命。
同方才的雕首飛行器不一樣,這架小型穿梭機屬於極樂淨土號艦載機,沒有配備能量護盾級別的防禦系統。雖然駕駛員選擇的航道故意避開了星靈飛行器的攻擊範圍,卻並不意味沿途沒有唐方佈置的戰鬥單元。無論是鐵鴉、幽靈戰機,還是維京戰機、女武神護衛艦,都有不小的威脅性,然而出乎意料的是,這些人族飛行器不知得到誰的授意,沒有對這架小型穿梭機進行攔截,放任它離開戰區,向着坑道入口飛馳。
現在的流浪行星可不是之前構造重力場束縛混合小行星與極樂淨土號的流浪行星,繼索婭離開紫水晶塔臺後,陳劍也離開紫水晶塔臺,進而導致流浪行星的重力場失去控制,隨後又出現輝石爆炸,波及周邊地理環境的情況,令源於遺蹟的重力井徹底崩潰。
唐方現在的心思都在地核空間的變局上,沒有太多精力與心思顧及極樂淨土號所在戰場,只是確保艦橋、能源核心等重要模塊處於自己掌控下,這纔給了梅12等人外逃機會,發生剛纔一幕。
當然,這與梅12等人有着良好嗅覺也有很大關係。
………………
載有黑5與黑6的小型穿梭機消失在流浪行星高空軌道後,澤拉圖望着諾娃說道:“你爲什麼求唐方放過黑5與黑6?”
“因爲他們已經回不去阿努比斯軍團……說到底,深淵騎士不過是一羣受到奴役的可憐人罷了。既然不再是威脅,倒不如讓他們多活幾年。”
阿巴瑟對深淵騎士體內te菌羣的後續研究顯示,這種寄生菌落除去可以改善人體素質的正面效果,還有足以致命的負面效果。te菌羣無法自我繁殖,壽命大約在5-6年,如果這段時間內無法注入新的te菌羣,將失去生物活性的死亡te菌落吸收,那麼它們將變成對人體致命的毒素,造成多器官衰竭。
諾娃與黑5的過節是建立在弗吉尼亞?亞歷山大的死亡事件上,倒不是說她希望那個老東西活着,只是因爲黑5削了她的顏面,打擊了她身爲帝國幽靈特工的驕傲,經過軍用穿梭機上的遭遇戰,以及今日對抗,她已經出了心頭惡氣。
看到梅6對黑k的所作所爲,以及唐方對說的深淵騎士歷史的講述,她認爲從某種程度上講,自己比黑5幸運多了。既然那個女人在關鍵時刻站到克魯姆之劍成員的對立面,選擇背叛代行者,倒不如放他們離開,或許在不遠的將來可以在晨星鑄造對抗代行者的行動上提供情報方面的幫助。
她向唐方如是提議,然後他給予肯定答覆,方纔有了人族與蟲族飛行器按兵不動,放任小型穿梭機穿越戰場,安全逃離流浪行星的一幕。
她相信黑5肯定知道他們能夠離開這裡並不是因爲選擇了合適的逃跑時機與合適的逃跑路線,而是唐艦長的刻意放縱。
餌料已經給的夠足,那麼接下來就看黑5怎麼投桃報李,以德報德了。
當然,她就算沒有任何反饋,也沒有什麼關係,畢竟她跟黑6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我覺得你在被唐方一點一點改變。”澤拉圖說道:“在我的印象裡,作爲帝國最出色的女幽靈,你應該更冷漠,甚至冷血。”
“或許吧。”諾娃不願意在這一點上多做解釋,來維持自己固有的高冷:“不知道唐方現在怎麼樣了,希望一切都好……”
澤拉圖說道:“好與不好過去看看便知道了。”
諾娃沒有說話,目光變得黯然,輕輕搖了搖頭:“我去做最後的清理工作。”說完這句話,她辭別澤拉圖,轉身往阿努比斯軍團士兵殘存區域走去。
塔薩達爾望着她遠去的背影說道:“她的心情很不好。”
澤拉圖說道:“這是顯而易見的事情,因爲從來沒有一個人的心是鐵石鑄成。”
那邊傳來金屬物體碰撞地板的聲音,然後是菲尼克斯的抗議:“誰能告訴我這個女艾蘭特人該怎麼辦?”對比變成一名暖男照顧臉上長毛的女外星人,他更喜歡衝鋒陷陣的生活。
塔薩達爾開玩笑道:“菲尼克斯,你這麼講就太不紳士了。”
菲尼克斯認真回答說:“我是一名戰士,不是一位紳士。”
澤拉圖說道:“他不是一個適合開玩笑的對象。”
塔薩達爾點點頭,對黑暗教長的判斷表示贊同。
極樂淨土號內部的戰鬥已經接近尾聲,阿努比斯軍團士兵在三族單位的分割與驅趕下聚集在非關鍵區域,以免他們的臨終反撲對戰艦造成過分傷害。
在極樂淨土號外部,或許是因爲梅6與梅12離開,黑5與黑6也遁走的原因,方纔還頑強作戰的阿努比斯軍團士兵出現小規模逃亡,局部機庫內飛出一架又一架小型飛行器,演變成一場突圍與反突圍作戰。當然,同極樂淨土號登陸戰之前的太空戰相比實在是小巫見大巫,阿努比斯軍團方面飛行器完全無還手之力,幾乎沒有人能從這裡逃走。
梅6與梅12之所以能夠離開,是因爲雕首飛行器配置了小型雲圖系統。黑5與黑6能夠遁走,是因爲諾娃求得唐方首肯。
唐艦長在定下伏擊計劃的一刻,便決定徹底葬送最高安理會與極樂淨土號,沒有特殊原因又怎麼可能輕易放代行者的走狗離開。
………………
梅6與梅12抓住機會逃亡的時候,唐方乘坐的神族運輸船正在抵禦來自地核空間的能量衝擊,幾乎無法前進。
越是這樣,他心中的不安就越強烈,情緒就越急躁。
自從阿羅斯駕駛追獵者號衝入孕育囊內部空間,艾瑪便失去同馬潤甲傳感系統的數據連線,不知道在接下來的時間裡老兵同列夫?米洛諾維奇?布哈林說了些什麼,又做了些什麼,直至恐怖的能量如同潮水一樣從地核空間涌出,順着坑道流淌,不斷沖刷着神族運輸機的等離子護盾,帶來非常明顯的震動。
對於眼下場景,他有一些猜測,也最怕這份猜測成真。
知道追獵者號能夠發出毀滅一擊的人不多,恰恰老兵便是其中之一,從他自昏迷中醒來到失聯前的所作所爲分析,那個猜測最符合邏輯。
唐方強忍心中不適,全力操控運輸機迎難而上,一點一點接近地核空間入口。
當能量潮的強度由大變小,觀察窗那頭遮蔽視線的光風暴逐漸平息,腳下傳來的震動也由強轉弱,神族運輸船開始加速推進,並在5分鐘後衝出坑道入口,進入地核空間。
原本瀰漫整個地核空間的霧氣已經消失無蹤,應該是被能量**散,雖然空中依然殘留足以致死人類的放射線,但是在神族運輸機內可以清楚觀察到前方景象。
那座體長超過數百公里的肉山蕩然無存,天空中只有輝石殘留的淡淡光華無聲傾訴剛纔發生在地核空間的事情。
他的臉色很不好看,感覺很多時候人越是害怕什麼,事情就越往不好的方向發展。
一共七臺偵測器被他投放至外面,對堪稱廣闊的地核空間進行細緻掃描,搜尋阿羅斯的蹤跡。他也從神族運輸機下來,站在一頭眼蟲背部四處巡遊。
輝石爆炸形成的能量衝擊波撕碎了孵化器的身體,把它變成大大小小的生物殘骸推送至地核空間邊緣地帶,如同宇宙中的散碎小行星,有的在低速漂流,有的保持靜止。
隨着時間的推移,他的心情越來越沉重,目光越來越黯然,臉上的皮肉像被凍住一般。
沒有阿羅斯的消息,沒有……雖然他在進入地核空間前便已經做了最壞的打算,可是真正見識到眼前一幕,依然沒有辦法接受。
他無法理解老兵的做法,悲傷的同時還有幾分怨懟。他多少次對身邊的人說過,無論到了什麼時候,發展到什麼地步,他最重要的東西都不是基業、艦隊、財富這些身外物,而是那些同他一起患難與共的朋友與家人。
他可以接受晨星鑄造毀滅,可以接受從零開始,卻不能接受身邊的人沉入不可見深淵。但是爲什麼……爲什麼老兵就是不明白自己的心意,用這種慘烈的方式同列夫?米洛諾維奇?布哈林同歸於盡。
或許在老兵心目中,這是對他的守護,對家人與朋友的責任。可是這份美好的表達帶來了什麼?起碼對於他而言,是一種傷害。
他跌坐在眼蟲的背上,不知道說什麼,不知道怎麼應付尤菲的問話,心裡酸酸的,卻拼命壓抑那份足以撼動淚腺的情緒,讓自己變得堅強。
老兵對他而言亦師亦友,還有一份類似父輩對後輩的提攜與關照感情。他真的從來沒有想過怎麼去面對沒有阿羅斯的生活。
老兵最近的狀態很不好,對於這點他比誰都清楚,也知道老兵爲什麼會這樣。然而站在一個男人的角度,他除了陪他喝喝酒,練練槍,再找不到合適的方法去開解老兵心頭的煩躁與鬱悶。
他以爲時間會治癒那些感情上的傷痛,卻從來沒有想到命運留給阿羅斯的時間不足以治癒那些傷痛。
正是在這樣的狀態下,老兵選擇同那個欺騙他一生的所謂戰友同歸於盡,某種程度上講是一個輪迴的結束,自有一種悲壯與悲涼,作爲孤膽浪子的結果很合適。
然而站在他的家人與朋友的立場,卻很難接受他的選擇。
唐方擡起頭,望着穹廬好像夜空星輝一樣的零素同位素晶格沉默不語。
不知道是命運女神體諒他的心情,還是尤菲是一個體貼懂事的女孩兒,通訊器裡一直很安靜,讓他有足夠時間來沉澱那份比海水更鹹的情緒。
輝石爆炸製造的能量衝擊太強大了,強大到追獵者號都沒有留下任何殘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