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好,大廳裡那些異形都是敵人的生物兵器,不是戰場上的人類士兵,就算死去許多,他也不會傷心難過,唏噓感慨。
靈能爆裂的聲音,骨骼斷裂的聲音,步槍開火的聲音,閃電擊穿空氣雜質的聲音,血液飛濺的聲音……周圍種種要素沒有影響唐方與諾亞的對峙。
他不知道外面還有多少異形,總之那些管道不停地吞吐這些沒有思想的怪物,它們甚至互相踐踏,互相撕扯,有的沒有死在旋風狂熱者的靈能戰斧下,卻死在自己同伴手裡。
雖然敵人無窮無盡,身後激鬥正酣,可是唐方沒有一點緊張與慌亂,因爲死亡的每一個異形都會爲他貢獻10點水晶5點瓦斯資源。
實際上他巴不得一直這樣下去,要知道投入一名旋風狂熱者,會帶來召喚百名旋風狂熱者所耗費資源,這絕對是一樁穩賺不賠的生意。
“如果這就是你招待我的開胃菜,那真是有些怠慢了。”唐方用一種諷刺語氣說道。
諾亞的臉一開始面無表情,後來露出淡淡微笑,儘管依舊生硬幹澀。
“你認爲這些人形生物是何種來歷?像以前上帝武裝生產的克隆人嗎?”
唐方挑眉說道:“難道不是麼?”
柯爾克拉夫一世一直在尋求一種量產型生物兵器用於戰爭,這一點在他進入自在天系統時遇到的種種變態實驗中便可以清晰獲知。無論是形同《異形》電影裡的生物兵器,還是靈肉分離實驗,都是爲大規模戰爭服務。
在這樣的認知下,他進入科斯提亞山區地坑,看到那些生着銳利爪牙,蒼白皮膚,滿臉猙獰的人型異形沒有太過在意,畢竟上帝武裝就是以克隆人技術著稱,雅典娜將其貢獻給柯爾克拉夫一世,經過杜威?約瑟爾那樣的帝國生物學家操作,能夠批量產出這種低等生物兵器自然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直至諾亞問出上面那句話,他才意識到真相或許並非心頭想的那麼簡單。
“克隆人?啊……那是以前了……我對人類還有信心與願景的時候。”諾亞的臉上露出一副弔詭笑顏:“如果我告訴你,被你殺掉的成百上千的人形異形,都是原本生活在納拉剋星與凱爾特星上的人類,不知道你會作何感想。”
什麼?!諾亞的回答在他的心底掀起一股滔天駭浪。
那些死在旋風狂熱者靈能戰斧下的異形,是曾經生活在納拉剋星與凱爾特星上的人類?
這個真相實在是太驚人了,太可怕了。就連一直在狙擊異形的諾娃都情不自禁打個哆嗦,扣在扳機上的手指微微抖動。
“是不是很震驚,是不是很憤怒?”諾亞說道:“如果你把他們看做柯爾克拉夫一世隨時可以犧牲的棋子與炮灰,或許更容易接受一些。”
唐方寒着臉問道:“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你對那些人做了什麼?”
不知道那些猙獰的異形是人類前他還可以保持冷靜,現在知道自己大量殺死的東西不是類似克隆人的實驗產物,而是……而是形同感染某種疾病的人類,那種感覺就像有人在他的心口窩狠狠錘了一下,難受極了。
諾亞說道:“就像我,還有你……我們爲人類做了那麼多貢獻,對人類文明懷有善意,有人感激嗎?有人感動嗎?沒有,那些只知道賭博、攀比、沉溺聲色、庸庸碌碌的底層民衆,他們不在乎誰愛他們,誰對他們懷有善意,他們像一隻只被牽着鼻子走的牛羊,麻木不仁地生活着,扭動着,愚行着……”
“這樣的人,在我的認知裡……他們不是人,他們只是一羣披着人皮的動物。我現在的作爲只是去僞存真,讓他們恢復本性,變回真實面目而已。何必大驚小怪呢?”
諾亞越說越大聲:“你行走在大街上,看着那一雙雙充滿戾氣與惡意的眼睛,那一張張充滿冷漠與提防的臉,你會不會爲自己心裡的正直與仁愛難過,對這個社會的無可救藥感覺失望?我想……你對此一定有許多感觸。”
“某種程度上講……我們是一類人,只不過……我比你活的更久,經歷了更多。”
“……”唐方不知道該怎麼迴應他的話,就像在方舟世界時的遭遇。他不認同諾亞的做法,但不可否認站在對方的角度,那份忠於人類文明的心靈是非常真實的。
“我只是賦予他們一個符合他們內心世界的真實模樣罷了。”諾亞說道:“在這個世界上生活的,有天使,有魔鬼,但更多的是野獸……”
唐方看着他的臉說道:“我知道……你痛恨你口中的野獸,可是卑鄙如你,正在同把人心變成獸心的惡魔合作。柯爾克拉夫一世把他們的心變成了獸心,而你把他們的身軀變成了獸體。”
“看來……我們是沒有辦法達成共識了。”諾亞不無遺憾地說道。
“怎麼,又要向我推銷你那套爲蒼生大義可以不擇手段的理念嗎?”
“不,我已經放棄那個崇高,但很幼稚的想法。我現在有了新的目標,它遠比之前的念頭更加宏偉。”
“是大團結計劃嗎?成爲一件終極兵器,永遠地維護斯圖爾特家族的統治……”
“你真的以爲我會同柯爾克拉夫一世那種貪戀權柄的人合作?”
唐方說道:“難道不是麼?就像你在圖蘭克斯聯合王國的所作所爲。”
諾亞說道:“現在的我已經不是原來的我。意識被困在伊普西龍符文那段時間,我想了很多很多。最後得出一個答案------人類是沒有未來的,就算不被毀滅者消滅,終有一日也會死於自相殘殺。”
“這個病態的,扭曲的,沒有希望的人類世界,需要一次涅槃才能迎來新生。你要知道,諸神黃昏不是結束,而是開始……”
諸神黃昏……諾亞居然用上這個詞語。
唐方皺眉說道:“你到底要做什麼?”
“滅世!”
簡簡單單的兩個字,卻有着如雷霆般的力度。芙蕾雅回頭看了那張臉一眼,諾娃回頭看了那張臉一眼,大門外面躲着的耶格爾也睜大了眼睛。
上次見面還以拯救人類文明爲己任的先知諾亞,今次見面竟然變成滅世的惡魔……這樣的轉變令人猝不及防。
“你……你在說什麼?你……你是在開玩笑吧。”唐方震驚於他的認知轉變,更震驚於他的新目標。
滅世……滅世……任何一個智商在線的人,聽到這樣的“豪言壯志”,只怕最有可能的反應就是他在說胡話吧。滅世,這個詞更多地停留在一些玄幻性質的書籍或者電影中,以當前人類廣泛分佈在宇宙空間的大環境,他如何能夠滅世?!又不是當初地球文明時代,人類被困在只有五億平方公里的土地上。
諾亞選擇用行動來證明自己剛纔的言語不是兒戲。
當那張人臉在樹形構造體外壁消失的時候,一道地震波自下方傳來,整個房間連同外面的深淵都在顫動,但並不是太劇烈,無法對唐方所在地下設施造成毀滅性影響。
那些異形依然不斷地從管道涌出,沒有減少趨勢,它們除了爲系統提供資源,讓唐方有幾分難受,再沒有其他效果。
唐方不是羅伊,他善良歸善良,卻對自我能力有一份清醒認識。
在得知那些異形都是曾經生活在地面的人類這一震撼消息後,他讓艾瑪分析過異形的身體情況,得到的結論是有一股力量改變了異形了的DNA以及大腦結構,這種變異是不可逆的,無法以常規醫療手段治癒,除非他能夠準備足夠多的英雄名額,以紫色寄生蟲刷新變異人的身體構成。
他沒有足夠多的英雄名額去做這件事,對於眼前局面他無能爲力,只能選擇自保。
如果說那些變異人還有正常人的思維,他可能會猶豫不決,難以痛下殺手,既然事情已經演變成這樣,連艾瑪都爲他們打上沒救的標籤,他能怎麼辦?也不過是忍痛接受事實,把它們當成敵人對待。
這是一場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戰爭,仁慈是有限度的。
他本以爲諾亞會在地下大廳投入更多,或者更加強大的力量來證實方纔所發豪言。然而等了一段時間,除去連綿不止的地震,並沒有見到值得注意的情況發生,這讓他很是不解,尋思那個傢伙怎麼如此虎頭蛇尾,難不成……諾亞的作爲是虛晃一槍,目的是穩住他,然後藉機逃命?
莫里斯?格里芬……應該不是這樣的人吧。
很快地,艾瑪發來一份視頻影像,證實了他對諾亞的看法。
那個傢伙沒有逃命,對方所說的展示力量,並不是以他所在大廳爲舞臺,而是以凱爾特星陸地戰場爲舞臺。那裡更廣闊,可以讓他盡情發揮。
在對抗最激烈的波特卡市城區,震動不斷搖擺着雙方投入的戰鬥單位。
跳蟲沒有辦法穩住身形,衛戍部隊的裝甲車也無法精準射擊,士兵們踉蹌倒地,表情慌亂而呆滯地等待後續變故到來。
當地震波由下方傳遞至街道表面,建築外牆出現一道道裂痕,不斷蜿蜒向上,零散的建築破片簌簌而落。
不只建築外壁出現裂痕,地面也開始支離破碎,有的沉降,有的擡升,露出一片片斷層,一道道溝壑。
呲的一聲鳴響,粗大的水柱自消防管道噴射出去,衝向十幾米高空,將地面的鮮血與死屍衝入坑窪地。
粗大的水柱過後是飛上天空的水泥板塊,並不是因爲地震起飛,是有東西將它們擊飛。
在這些水泥板塊下落的陰影中,一道灰影從不斷震動的裂谷升起,沒過周圍一座座建築物,出現在波特卡市城區各處。
如果唐方在這裡,一定會認出那些從地下鑽出的巨大樹形構造體同他在科斯提亞山區地下設施中心坑道所見樹形構造體是同一種物質。
它們就像快速長成的巨木一樣聳立在城市各處。
這些有着玄武岩紋理的構造體不是關鍵,關鍵是構造體表麪點綴的一個個黑繭。
當來自地面的震動停止,這些大量嵌入玄武岩質地外殼的黑繭從主體脫落,由高空墜下,摔在崎嶇不平的地面爆開。
如同一顆顆水球炸裂,透明黏液在地面鋪開,唐方几人在科斯提亞山區地下遇到的異形成羣結隊爬出,踏着支離破碎的道路往外面涌去。
它們只是外形相似,卻還有一些不同之處。唐方几人在科斯提亞山區地下遇到的異形是光着身體的,可是像眼前肆虐城區的異形穿着不同造型,不同色彩的衣物,如果忽略上面沾染的灰塵與黏液,可以看出有些是西裝,有些是長裙,有些是襯衫短褲……
這一變故發生在城區各處從地下鑽出的巨大樹形構造體上。除此之外還有一些十幾米高的小型樹形構造體。
羅伊親眼見證了面前發生的事情,這讓他的心情雪上加霜。
那個困擾他心靈的選擇題還沒找到答案,現實又給了他豐滿的理想一個響亮的巴掌。
地面搖擺的時候,他被眼前發生一幕驚醒,看見裂隙在地面生成,先是如同煙絮一樣的灰色顆粒由裂隙下方升起,凝聚成一株幼苗。
然後,細小的幼苗在他的目光中不斷生長,不斷變大。
幼苗不是一株,而是很多株,它們像藤蔓一樣捲住被他打昏過去的帝國士兵的身體,一點一點向上擡升,後續涌出的黑色顆粒如同爬上大樹的螞蟻,不斷攀附前行,在帝國士兵的身體表面鋪開,結成一個個厚厚的黑繭。
在這之後,越長越大的灰色幼苗帶着一個個黑繭升上天空,匯聚在一起,形成一個類似蛛網的樹體網絡。
羅伊被突如其來的一幕嚇到了,好在惡魔手臂對外界危險有其特有嗅覺,在裂痕蔓延至少年腳下,灰色顆粒開始匯聚的時候向外噴射出一大股綠色溶液,將裂痕堵住,封死了灰質顆粒結成幼苗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