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對吞噬體這個族羣的生物樣本收取計劃,有必要提上日程了。”唐方喃喃自語一句,又掃過蟲穴上方的巨大囊泡:“可惜沒有孕育進度指示條。”
吞噬體……吞噬體……
他這皺眉沉吟之際,忽聽門外傳來一陣輕盈的腳步聲,接着,房門“唰”的一聲打開,一身運動裝的周艾出現在面前。
“咦,周艾?你不是去休息了嗎?”唐方擡頭瞄了她一眼,下意識問道。
話罷,突然感覺到一絲不對勁,視線一轉,直盯盯落在姑娘臉上,左左右右打量半晌,不禁皺起眉來。
周艾還是那個周艾,明眸皓齒,眉清鼻秀,渾身流露出一股子英氣。
然而,在唐方看來,眼下的她與昨日相較有很大不同,心中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如果非要形容一番,昨日的她好比一塊精心雕琢的美玉,明霞照人,有鋒銳逼人之氣。可時至眼下,卻仿若盤養多年的羊脂軟玉,多了一股子靈性與溫潤。
還有,她的頭髮是怎麼回事?從“克里斯蒂爾”回來的時候還是齊耳短髮,不到一個小時,怎麼突然長髮及腰了?
“你……是周艾?”
“我不是周艾還能是誰?”姑娘白了他一眼。
“可你怎麼……”
“看出不一樣了?”不等他說完,周艾一個箭步走上前,拉起他的手就往外走。
“你拉我去幹什麼?”
“別問那麼多,跟我來就是了。”
說着話,二人已經走出手術室,來到外面大廳。唐林還在跟格蘭特、克蕾雅二人講述當時的戰鬥細節,羅伊正憨笑着從瓔珞手裡接過一個蘋果,就跟沒見過世面的土小子一樣。用力咬下一大口。
周艾拉着他的手一路往外走,連招呼都來不及打。
衆人目瞪口呆地望着二人背影消失在門口,克蕾雅一臉疑惑地道:“剛剛那是周艾嗎?”
格蘭特露出一副不以爲然的表情:“你們倆每天都睡在一起,會認不出她來?不就是短髮換成了長髮,有什麼好大驚……”
“嗯?”說到這他忽然停住了:“我記得她剛纔離開的時候還是短髮吧,怎麼一會兒不見長髮及腰了?”
唐林眨巴眨巴眼:“她好像有些不一樣了。”說完。又補充一句:“不光是頭髮。”
“要不要追上去看看?”拜倫插了句嘴。
“活蹦亂跳的能有什麼事。”格蘭特瞄了克蕾雅一眼:“倒是克蕾雅,你不過去瞧瞧?”
姑娘使勁瞪了他一眼:“你越來越像個女人了。”
格蘭特被嗆了個半死:“我這是爲你好。”
“用不着。”姑娘毫不領情。
唐林、拜倫擱一邊兒瞅瞅這個,望望那個,一陣無語。
……
另一邊,唐方被周艾拉着,一路前行,來到周艾跟克蕾雅二人的房間。
剛一進門,不等他問話,姑娘直接捏住下襬將運動裝脫下。露出光潔如玉的後背。
唐方被嚇了一跳,下意識撇過臉去,結結巴巴地道:“周……周艾,你要幹什麼?”
周艾正要去解內衣的手一頓,這纔想起自己的舉止很有問題,把一個男人拉進房間,話不多說直接就脫衣服,這已經遠遠超越的範疇。簡直……簡直就像索愛一般。
“咦,你平時嘴上功夫不是挺厲害的嗎?怎麼關鍵時刻就蔫了?”姑娘扭頭看向唐方。一雙眼睛微微眯起,長長的睫毛一眨一眨,眼波流轉,好像風吹幽潭。
唐方愣了一下,心道:“對啊,她一臉白腿長的姑娘家倒貼上門。自己一老爺們兒怕個什麼勁?老狼不發威,你當我是沙皮狗呢?”
隨手從書架上拿下一瓶喝掉一半的白蘭地,倒出一些,輕輕捏起小方杯,走到周艾的牀頭坐好。輕抿一口酒:“唔……別停啊。”
周艾雙瞳一縮,嘴角微微上翹:“脫就脫,怕你不成。”說着,輕輕釦開內衣掛鉤,雙臂一收,奶白色的內衣徐徐滑落。
“來真的啊。”唐方使勁嚥了口唾沫,做爲一個男人,這種時候根本不能退縮,坐懷不亂,穩如泰嶽什麼的那纔是s,b,有球不看非君子,妹子都這樣了,做爲下面長出一截的男人,再不給點反應,要麼不舉,要麼彎的。
比如“抱抱可以,不許動手動腳”、“好好睡覺,別動什麼歪念頭”……諸如此類妹子說的話。男人要真的聽話,老老實實,本本分分,那不叫尊重,那是犯二。
唐方仰起頭,一口喝乾杯中酒,起身走到周艾面前,在她耳畔柔聲說道:“我來幫你。”
嗅着淡淡的酒氣,姑娘忍不住打個寒噤:“你就不怕克蕾雅生氣?”
“有句話說得好,有條件要上,沒有條件,創造條件也要上。我又不是柳下惠,你都已經這樣了,我若臨陣退縮,豈不弱了男兒威風。”
“這件事,克蕾雅肯定會生氣,但若不做,只怕日後很難在你面前擡起頭來,這將是一個心結,你的,也是我的。所以,哪怕打落牙齒和血吞,我也不會後退半步。”
說這話時,唐方一臉平靜的望着她,眼裡看不出絲毫閃爍。
周艾不自禁往後退一步,他忽然想起那個被她一刀殺掉的拉迪奧斯,那個畜生但凡有眼前男人的一成擔當,事情也不會演變至此。
“唉。”姑娘嘆了口氣,輕輕轉過身,慢慢摘下內衣:“如果當初由5號行星逃出,沒有跟你分別該多好……”
人這一輩子會經歷許多許多選擇,更會爲此留下無數遺憾。有時候一個點頭,甚至一個轉身,會造就不同的人生,不一樣的境遇。
屬於一個人的時間線上,有無數次錯過。也有無數次邂逅,未來有無數可能,但過去只有一個。
當初在阿基米德號上時,她爲什麼選擇離開,周艾從未跟任何人說過。其實,她之所以做出跟隨拜倫離去的選擇。只是希望唐方三人能夠平安的活下去,她若不走,總有一天唐方會因爲她的身份受到牽連。
帝國會照顧周翰林的顏面,卻絕不會對尋常平民手軟!
“什麼?”周艾聲音壓得很低,唐方沒有聽清。
“笨蛋,誰說我脫衣服就一定要跟你上牀的。”周艾臉上的表情就像天氣表,前一秒還秋風瑟瑟,後一秒便陽光普照。
她雙手環住胸前一對堅挺,搖晃一下嫩白如玉的後背:“你什麼視力啊?那麼大一枚彩鱗沒看到?”
“呃!”唐方一聽這話愣住了。原本在天花板左瞄瞄,右瞅瞅的眼睛緩緩下移,最終定格在周艾後背中央泛着七色光芒的彩虹鱗片上。
“這……這是什麼東西?紋身?胎記?皮膚病?”
“你才皮膚病呢!”周艾氣哼哼地喝罵一句,緊接着語調一轉,惆悵中夾着3分興奮:“你應該也發現我跟以前有些不一樣了吧?”
“嗯,頭髮長了,皮膚白了……人嘛,更潤了。真恨不得把你一口吃掉。”
“唐方,你不吃我豆腐能死啊?真是三句話不離老本行!”
“怪我?誰叫你勾引我在先。我可是一個男人,寧折不彎的那種。”
“我……我可沒有勾引你。”周艾兀自詭辯,雖然背對唐方,卻實實在在從鏡子裡看到一個凸起的小帳篷。
“浴……浴室裡有……有沐浴乳,衣櫃裡有克蕾雅的內……內衣,你放心……我……我不會告訴她的。”
周艾帶點女漢子屬性不假。但這不代表她可以無視5000多年傳承下的禮教思想。
唐方眨眨眼,細細品味一會兒,方纔想明白周艾話中深意,頓時一個頭兩個大,這傢伙到底在想什麼啊?克蕾雅的內衣。爲什麼不是她的內衣?這絕對屬於賣舍友行徑啊,也忒沒節操了吧。
他不由得揶揄心起,慢慢貼靠過去:“有你這麼個大美女在,我爲什麼還要自己解決。”
這話落在周艾耳朵裡,不覺嬌軀一震,與此同時,唐方的手已經摸上她的後腰。
“不……不要這樣……”姑娘面露掙扎,雙手下意識往身後擋。
“啪!”唐方一巴掌打在她手背:“前面露點了……看不出你還蠻有貨的,起碼有32c吧,還是白裡透粉的水蜜桃型,嗯,我喜歡。”
“你!”周艾趕忙將手撤回,再次護住胸前兩點。
“我什麼我,老實點。”唐方微微蹲下一些,仔仔細細打量起她背心彩鱗,並用手在上面輕輕觸碰一下:“有什麼感覺,疼嗎?”
姑娘紅着臉搖搖頭:“不疼,就是癢癢的,酥酥的。”
“什麼時候出現的?”一邊問,他一邊用手指沿着鱗片邊緣撫摸一圈,發現七彩鱗片緊緊附着在背部皮膚上,連條縫都沒有。
“就在剛纔。”說完,周艾衝牀尾努努嘴:“我……我好像蛻皮了。”
“啥……蛻皮?蛇才蛻皮呢。”話剛說完,拉出牀尾染血毛毯,看到裡面萎縮乾癟的肉皮,唐方一下子懵了,足足過了半分鐘,方纔緩過一口氣:“你現在感覺怎麼樣?”
“很好。”
唐方臉色變得有些陰沉,他想起之前唐林所言,會不會是“獨眼太歲”的寄生蓇葖所致?
“周艾,你再好好感受一下。”
“我真的沒事,不只體能、耐久、爆發力有所增加,連骨骼的柔韌性,乃至膚質相比以前都提升了好多。”
唐方面露沉吟,寄生蓇葖可以將人腐化,最終爲吞噬體合併、吸收,而周艾卻只是蛻去一層外皮,身體非但無損,反而各方面技能都有所增加。真是怪事!
思慮片刻,他起身召喚出一名護士mm:“周艾,我需要採集一些你的血液。”
“好。”姑娘點點頭。
護士mm走上前,由周艾手臂抽取出10ml血液,旁邊唐方直盯盯望着針孔位置,發現並未出現快速癒合現象。
接着。將牀移開一些,又將一頭蟲後喚出,命令護士mm將一滴血液點在它附肢前端。
“分析一下血液樣本,順便對比一下吞噬體與周艾的dna構成。”
“是,主人。”
大約一分鐘後,蟲後送來一道訊息。周艾的血液樣本與尋常人類相仿,只不過在輸氧、免疫等方面有一定程度的提升。至於dna構成,符合人類譜系,與吞噬體完全不同,但是在一些特定片段上,卻存在細微差異。
得到這樣的答案,唐方不禁鬆了一口氣,擡頭瞟了一眼鏡子裡表情凝重的周艾,心中壞水一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輕輕“啄”了一下她背心的七彩鱗片。
“啊!”周艾一聲驚呼,猛地一回頭,剛要說話,只聽“呼”的一聲,原本丟在牀上的運動衫與內衣迎面飛來:“應該沒什麼大事,先穿好衣服,安全起見,再去聽聽瓦倫丁的意見吧。”
姑娘下意識接住衣物。定睛一瞧,唐方已經轉過身去收拾她蛻下的乾癟肉皮。不禁心中一暖,一面穿衣,一面輕聲問道:“你剛纔什麼意思?”
唐方將血色毛毯包好乾癟肉皮,在中間打個活結,隨口解釋道:“你說剛纔啊,它太漂亮了。一個沒忍住,就……”
“我一定把這事告訴克蕾雅。”周艾色厲內荏地道。
“呵呵,說我非禮你嗎?”唐方笑笑:“你不會的。”
“你怎麼知道我不會?”姑娘反問。
“我又不是傻子。”唐方斜睨她一眼,意有所指點點她的心房。
周艾聞言臉色一變,唐方話裡話外的意思她又怎麼聽不明白。在5號行星上選擇追隨唐方還可以說是女人的直覺。或是“老鄉見老鄉兩眼淚汪汪”這類感情。
可是在“屠夫行動”後,除了上述情誼外,又多了一份同生死共患難的過命交情。當時的她可是剛剛經歷婚變,情緒非常不穩定,更是由貴族小姐淪爲囚徒,命不久矣。在這種情況下,一個勇於承擔,不惜將自身置於險地,來換取她逃生之機的男子,這對她而言意味着什麼,可想而知。
周艾堅忍歸堅忍,殺伐果斷歸殺伐果斷,可她畢竟是個女人,跟尋常女孩兒一樣,愛臭美愛下廚愛逛街,更憧憬愛情。
回到齊羅格恆星系統以後,遇到一些貴族子弟,年輕俊彥,怎麼看怎麼不順眼,更何況在帝國官方檔案裡她可是要犯,沒有幾個人會冒着受牽連的危險跟她套近乎。
男子們尚且如此,更別提那些身具貴族頭銜,成日無所事事的八卦娘們了,平常見了或許客客氣氣,噓寒問暖,私底下卻是議論紛紛,指指點點。
那段時間,周艾過的很不開心,一個人的時候總愛胡思亂想,想來想去,最後總會落到那個姓唐名方的傢伙頭上,久而久之,小兒女心思便如同地穴裡發酵的美酒,越放越香,越放越醇。
後來,得知伊蘭侯爵衛弘光要組織聯合艦隊圍剿唐方,周艾急了,不惜孤身一人前往美嘉爾恆星系統,要將這一消息告訴腦子裡日思夜想的那個身影。
可結果呢?救人不成,卻再一次被他所救,當二人在西爾貝羅軍港重逢的時候,她發現自己的激動情緒就像脫繮而去的野馬,拉都拉不住。
她開玩笑說:“我還欠你一條命沒還。”其實,這不過是自欺欺人罷了。如果可能,她希望這份救命之恩,一輩子都還不清,那樣,便可以一直呆在他身邊。
在對待敵人上,她狠辣無情,但是在對待自己的感情問題上,卻是同尋常女孩子沒什麼兩樣。看似女漢子的她,卻始終沒有勇氣去直面自己的內心。
然後,她知道了唐方跟克蕾雅的關係。起初,她“鬆”了一口氣,認爲可以大大方方地坦然接受,掐滅心中的“古怪”念頭。可是一路走來,那份壓抑心底的感情,卻是如同石隙間的野草,頑強不屈的發芽,長大,開花。
很多時候,她會笑着開克蕾雅與唐方兩人的玩笑,甚至於刻意爲二人制造獨處環境。她會笑着調侃克蕾雅的大胸,笑着問唐方看沒看過,笑着說自己已經揉圓搓扁玩了無數回,笑着跟二人說拜拜,笑着教她做唐方喜歡吃的中式菜。
她一直在笑,然而,心裡的苦與悲,又有誰知?時至如今,強顏歡笑已經成爲一種習慣。
這段日子以來,好幾次喝完酒後,甚至動過去找唐方攤牌的念頭,但……一想到克蕾雅,她邁出去的腳步又緩緩收了回去,她發現自己做不到,她沒有那種奪人摯愛的勇氣。
克蕾雅是一個好女孩兒,溫柔善良,有着讓人如沐暖陽的微笑,她的童年受了太多太多苦難,不應該再遭受被人橫刀奪愛之痛。
做爲好姐妹,周艾所能做的,只有保持微笑,默默祝福他們。
有些時候,她甚至想到走,離開晨星號,到一個沒人認識的地方,然而,她發現自己的堅強不過是蝶蛹外面的一層硬殼,裡面部分其實無比柔軟,她捨不得離開,捨不得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