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盟方面知道這件事又能怎樣?共和黨人士震怒又如何?如今星盟已經開弓沒有回頭箭,同蒙亞、蘇魯兩國的戰爭勢在必行,難不成這種時候議會那些老狐狸還敢撩撥圖蘭克斯聯合王國?
在這樣的局勢下,就算他們再不忿,也得忍着,就算他們再恨,也得夾起尾巴做人,看見當沒看見,聽見當沒聽見。
親王殿下真的好聰明……這是周艾的話,也是唐方此時此刻心中的想法。
他望着一臉無奈的老班尼,還有飛利浦,說道:“這是好事,你們爲什麼臉色這麼不好看,既然親王殿下要跟我合作,答應他便是。”
飛利浦眼睛一下睜大,他不信唐方看不出裡面的貓膩,亨利埃塔根本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合作是假,謀求生體戰艦纔是真,說不定還有別的什麼企圖,比如綁架羅伊。
“你……在說笑吧?”
老班尼說道:“你這是引狼入室,亨利埃塔是圖蘭克斯聯合王國出名的奸雄,由於現任國王讚歌威爾奧利波德登基時日尙短,很大一部分政務都要通過亨利埃塔的幫助才能貫徹落實,毫不客氣的說,在圖蘭克斯聯合王國,亨利埃塔稱得上半個攝政王,與這樣老奸巨猾的人物打交道,你會被他一口吞下去,連骨頭渣都剩不下。”
“他雖然只說對治療輻射病的藥物感興趣……我懷疑這並非他的終極目的,亨利埃塔應該是看上了你的生體戰艦。”
唐方點頭道:“這個我知道,而且,我還知道他要生體戰艦幹什麼。”
飛利浦起身走到門口,推開房門往左右打量一眼,見到沒人才長舒一口氣。走回沙發前坐下。
唐方笑呵呵望着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的商人,說道:“放心,沒人可以偷聽我們的談話。”
飛利浦說道:“政治上的事與我們無關。”
唐方抿一口茶。說道:“在某些國家,經濟是政治的延續。”
老班尼一臉焦急。說道:“你到底有沒有意識到這樣做的嚴重後果,萬一被捲入圖蘭克斯聯合王國的內鬥,星盟裡某些人只怕借題發揮,對你動手。”
唐方的表情沒有半點變化,眼睛裡看不到一絲波瀾,他說道:“那纔好玩兒,局勢太平靜了不好。”
飛利浦眼瞼下方的肌肉連跳數次,心道。這還平靜?
蒙亞、蘇魯持續往邊境增兵,據小道消息稱蒙亞帝國臭名昭著的許德拉艦隊正在13皇子的率領下趕赴前線,蘇魯帝國方面也派出一位皇子督戰,星盟國內各行各業積極備戰,士兵們都憋着一口氣,要給蒙亞、蘇魯那些殘暴的皇族一點顏色瞧瞧。查爾斯聯邦同多蘭克斯共和國一方面繼續增兵“甘普納”戰區,一方面在國際領域上躥下跳,借唐方在sns電視臺公佈的視頻影像打擊蒙亞、蘇魯兩國。菲尼克斯帝國表面上看似無動於衷,其實暗地蠢蠢欲動,銀鷹團則有意無意在邊境爭議地區製造一些事端刺激死對頭。
整個希倫貝爾大區一半以上的國家都捲入這場是非。雖然圖蘭克斯聯合王國、伊達共和國、索隆帝國沒有什麼大動作,不過3國部署在天巢星區的據點勢力這些天以來異常安靜,叫人摸不着脈象。
就是這樣的時局。他還說平靜?
如今圖蘭克斯聯合王國的亨利埃塔親王又橫插一腳,跟“晨星鑄造”搞什麼合作,這些傢伙都是怎麼想的?非要希倫貝爾大區亂成一鍋粥纔好?
飛利浦決定不再勸說,因爲他忽然意識到一個問題,希倫貝爾大區的動亂之源就坐在對面的沙發上,今天發生的一切,都是從唐艦長來到天巢星區的時候開始的,換句話說,今天的一切很有可能由唐艦長一手炮製。
他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如果事情真是這樣,或許……正如唐艦長說的那樣。是一件好事。
當然,“好事”這個詞分對誰而言。
比如。亨利埃塔親王覺得與“晨星鑄造”合作對他而言是好事,實際上並不一定是好事,因爲事情的好與壞並非取決於他一人,還要看看唐艦長是怎麼想,又是怎麼做的。
這小子心眼兒多的讓人牙酸!
“唐小子,你這是說的什麼話,‘晨星鑄造’能有今天的知名度,容易麼……老傢伙我不僅高興,還覺得自豪,但若是因爲我們的關係牽連到你與‘晨星鑄造’,又於心何忍,還不如就此解散商團,呆在星盟不走了,親王殿下再囂張,也不敢來他國地盤撒野吧……再說,我跟飛利浦已經一把年紀,也是時候享享清福,找個山清水秀的地方養老度日,至於商團那些年輕人,有你幫襯,總不至於餓死。”
“所以,去tmd親王殿下。”老班尼非常罕見地爆了句粗口。
艾爾瑪深情地望着他,第一次覺得自己的叔叔好帥。
唐方一頭黑線,老班尼向來是一個沉穩的人,不然也不可能與飛利浦成爲搭檔,沒想到就是這樣的老人,居然在小輩面前爆粗,可想而知他對亨利埃塔奧利波德憤恨到何種地步。
飛利浦的表情依舊平靜,並沒有因爲老班尼的粗話而改變,他望着唐方的眼睛說道:“你真要這麼做?”
唐方點了點頭:“說不定有親王殿下的關係,康格里夫公爵那邊的事情會更好辦一些。”
老班尼望着二人,想不明白剛纔還跟他統一戰線的飛利浦爲什麼突然來了個180度大轉彎,皺眉說道:“飛利浦,你什麼意思?”
飛利浦笑了,斜着眼望着老搭檔:“咱們這叫關心則亂,我問你,他是誰?”
“唐方啊。”
“他多大?”
“二十二?二十三?二十五?三十……”
唐方面沉如水,周艾咬牙切齒,艾爾瑪捂着嘴直樂。
“咳咳……”飛利浦咳嗽兩聲。打斷老班尼沒水平的賣萌:“我問你,他像是普通人嗎?”說完又補充一句:“普通年輕人”。
“不像,不……不是不像。根本就不是。”
“還是啊。”飛利浦說道:“你好好想想這幾個月來星盟境內發生的一系列事情,哪件事背後沒他的影子?我敢說。蒙亞、蘇魯兩國在‘索瑪爾’拍賣會上到手的那兩件伊普西龍遺蹟失竊那件事,恐怕跟這小子脫不開干係,甚至壓根兒就是他布的一個局。”
“啊?”老班尼一時有點懵,嘴脣嚅動幾下,看似想說什麼,最終卻一個字都沒蹦出來,想了想,不敢相信。又想了想,還是不敢相信,扭頭望向唐方,問道:“他說的都是真的?”
旁邊艾爾瑪睜着一雙大眼睛,一眨不眨望着他,很震驚,還夾雜着一絲崇拜,想着豪森那頭蠢驢運氣怎麼就這麼好。
記得以前有誰跟她說過這樣一句話:“好人不長命,禍害活千年。”凡是能稱上禍害的,一般運氣都挺好。而且命也足夠長,正因爲他們命長,所以纔有時間去禍害別人。
唐方揉着太陽穴。一臉失敗的樣子:“我果然還是不夠成熟啊,這一連串事件匠氣太濃,閱歷豐富的人很容易看透裡面的貓膩,失敗……失敗!”
他嘴上說失敗,神色也不怎麼好看,顯得情緒很低落。
老班尼抽搐的嘴角幾乎咧到耳後根,不帶這麼埋汰人的,這樣都叫失敗的話,把他置於何地?要不是飛利浦提醒他。恐怕現在都醒悟不到天巢星區最近的變故只是這小子佈下的一個局。
就算有匠氣,雕琢感太濃。但那又如何,各方勢力還不是照樣往陷阱裡跳。做出唐艦長意料之中的各種選擇,這屬於陽謀,堂堂正正,讓人有苦說不出,只能認栽的陽謀。
“唉!”老班尼看着天花板說道:“長江後浪推前浪啊……”
飛利浦懶得理他,這老傢伙嘮叨起來能把人逼瘋,上好的涼茶一口都沒喝,起身往門外走去。
“我去回覆拉奧多本,幫你與亨利埃塔安排視頻會議。”
他口中的拉奧多本是“撒阿姆”空間站的副站長,當然,這只是表面職務,除此之外,拉奧多還有另外一個身份,親王殿下派到星盟腹地進行情報刺探、收集工作的特務頭子。
老班尼目送飛利浦離開房間,扭頭望向唐方:“你這傢伙又再打什麼鬼主意?”
唐方右手拇指輕輕颳着杯沿,眼睛望着金黃色的茶湯,緩聲說道:“還沒想好。”
老班尼將杯子裡的茶几口喝乾,發出咕嘟咕嘟的聲音,說道:“信你纔怪!”
一縷茶水滑下,打溼了他下巴上灰白色的鬍渣。
“我真沒騙你。”茶湯表面蕩起一圈漣漪,是因爲老班尼沒有輕拿輕放,杯腳碰在茶几上引起振動。
周艾說道:“省省吧,這話連我都不會信。”
唐方皺着鼻子,樣子很無辜,大聲說道:“我說的都是實話!”
老班尼站起身,從衣帽架摘下他那頂顯得十分土鱉的黑色小圓帽,任由艾爾瑪攙着走向門外,臨出門前丟下一句話:“酒店旁邊那家日式料理的清酒味道還不錯。”
唐方說道:“我討厭吃日本菜,但不討厭日本妞兒。”
周艾從他手裡搶過那杯茶倒掉。
唐方說道:“爲什麼?”
姑娘答道:“這是中國姑娘的泡的。”
唐方:“……美女無國界。”
周艾上上下下打量他幾遍,最終落到兩腿間,輕挑柳眉,說道:“美女無國界,不過男人的東西有國界。”
唐方大怒:“周艾,你的節操給狗吃了?”
周艾低頭瞧瞧手上的茶杯,很遺憾已經把茶水倒掉,不然正好可以幫唐艦長洗把臉。
…………
翌日,“撒阿姆”時間14:30,被克蕾雅叫醒的唐艦長一路打着呵欠走到酒店後院,坐上一輛毫不起眼的磁懸浮車,由側門拐入便道,往商業區邊緣一家叫做“諾德爾”的艦船維修公司駛去。
在外人看來他是去洽談業務。實際上是去同亨利埃塔奧利波德親王進行視頻會議,商談合作事宜。
他覺得沒必要偷偷摸摸,搞得跟做賊似得。但是拉奧多本非常堅持,認爲這屬於商業機密。越少人知道越好。
唐方心說機密個蛋蛋,亨利埃塔根本沒說視頻會議必須秘密進行,弄不好是拉奧多的職業病作祟。
大約20分鐘後,車子停在“諾德爾”後院,二人從車上下來,進入院落左面一座守衛森嚴的庫房,外面遊走的保安好像沒看到二人一樣,任由他們走進電梯間。
拉奧多在觸控板面輸入一串密碼。電梯開始下行,眨眼功夫來到樓層菜單上沒有的-3f。
出門右行,進入一間會議室,裡面已經有2個人等他們,拉奧多簡單做下介紹。
皮膚黝黑的亞洲男子名叫王建志,是名空間站建築師。另外一個肥頭大耳,眉毛稀稀拉拉像用過多年的毛刷,五官看起來有些不協調的白人男子叫梅捷列夫,是個生物學家。
唐方若有所思打量二人一眼,在拉奧多的引領下。走到一個位次坐下。
會議室不大,甚至可以說狹窄,房間中央是全息投影設備。正對面有2張會議桌左右排列,僅能容納4人就坐。
王建志與梅捷列夫坐在右側,唐方與拉奧多坐在左側。
隨着房間的燈光漸漸暗下去,拉奧多按下觸控板面一個按鍵。
投影系統的鏡頭蓋打開,5道藍色光線射下,在半空繪製出一個人的立體投影。
亨利埃塔奧利波德看起來垂垂老矣,身形已然傴僂,皺紋層層疊疊鋪滿乾巴巴的臉頰,與眼睛下面鬆弛乾癟的肌肉團在一起。叫人不忍直視。
如果不是在會議室,如果不是拉奧多從旁作陪。並一臉謙卑的站起身朝着前面那道人影鞠躬,唐方一定不會認爲這樣的老傢伙會是一位親王。
他今年有90多歲了吧……而且。不管從外貌,還是氣質都看不到什麼足以讓人印象深刻的東西,唯一的感覺就是平凡,跟所有行將就木的老人一樣。
唐方很不理解,他都已經這般年紀,人生旅途最多再有幾站便會抵達終點,作爲一名地位顯赫,權勢滔天,享盡人間富貴的親王,還有什麼不滿足?還有什麼遺憾?這麼一大把年紀還要去爭搶,去掠奪,去算計。
他不累麼?
唐方沒有爬上過那種高度,所以很難理解亨利埃塔的心情,街頭蓋着報紙睡在石凳上的乞丐有自己的被逼無奈,某些體制的高官、皇族,同樣也有屬於他們的被逼無奈。
當“政治”從一個詞變成職業,變成人生,就像乘上一列沒有制動系統的班車,要麼轟隆向前,要麼跌下深澗,把一車人摔得粉身碎骨。
有一個詞叫“身不由己”,還有一句話叫“出來混總是要還的”。
“不用介紹,直接開始吧。”
蒼老而乾澀的聲音由亨利埃塔翕動的脣隙吐出,他望着唐方點點頭,說道:“唐先生,我是亨利埃塔,相信飛利浦已經將我的想法轉述於你,多餘的話就不說了,我想聽聽你的意思。
不知是電磁干擾,還是設備問題,鏡頭射下的光線有些不穩,投影出現輕微失真,亨利埃塔的面部表情顯得很不自然,平添一股色厲內荏的味道。
這是光影魔術製造的假象,那一點都不可怖,反而還叫人有些擔憂,擔憂他這隻燒掉大半截的風燭會不會突然滅掉,化成一縷青煙消散無蹤。
唐方覺得自己應該表現的更尊敬一點,好歹那是一個老人,跟他祖爺爺差不多年紀的老人,於是“沉思”片刻,說道:“合作的事我沒什麼意見,能開拓海外市場畢竟是一件好事,但是還要問過‘啓明星藥業’那邊的態度。”
亨利埃塔嘴角漾出一絲笑容,不暖和,有點冷,以一種過來人的語氣說道:“年輕人,不要試圖在我這樣的老傢伙面前耍心機,那樣只會弄巧成拙,‘啓明星藥業’在星盟有幾分名頭不假,卻算不得一線藥企,他們的科研團隊水平很有限,而你來到天巢星區前後不過幾個月功夫,能在這麼短時間開發出治療輻射病的藥物?說實話……我不信,只怕真正研究出新藥的人是你,而‘啓明星藥業’不過是坐享其成……你之所以選擇與比爾博姆合作,是因需要一個打入星盟藥品市場的領路人以及一個轉嫁公衆注意力與商業領域壓力的對象。”
“我說的對麼……年輕人?”
唐方一陣錯愕,心道不愧是活了這麼大年紀的老狐狸,想的可真不少,雖然他的猜測還是有點保守,低估了自己的野心,但是從隱藏實力的角度來講,還是很正確的。
亨利埃塔這番話圍繞的中心點是治療輻射病的藥物,又何嘗不是在說生體戰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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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瞭解自己的真正實力,所以纔會低估,不然,怕是會猜個*不離十。
果然,老而不死是爲賊,尤其是這些玩兒政治的老傢伙,心眼兒多的像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