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白費力氣了,幽門水晶受到‘蠕動場’耦合衝擊超載了戰艦的絕大多數電子系統,連母巢芯核都陷入沉寂狀態,沒有半小時二十分鐘,根本無法恢復行動力。”
“那我們……”
瘡疤臉平靜說道:“我們很倒黴。”
這句話說出了他的感慨,同樣也道出了事實。
那8艘銀梭戰艦出現後,沒有跟神秘戰艦打招呼,做一番自我介紹,而是轉動艦首主炮,牢牢鎖定失去動力勻速向前的神秘戰艦。
大約5個呼吸後,隨着一道青虹閃過,8艘銀梭戰艦主炮齊開,神秘戰艦就像被手術刀肢解的動物標本,眨眼間化爲無數塊碎片,向着遠方越飄越遠。
神秘戰艦的殘骸與尋常戰艦不同,艙壁並非像尋常戰艦那樣由金屬物質構成,外裝甲只有薄薄的一層,不足20公分,裡面則是緻密柔軟、韌性十足的生物組織,足有數米寬厚。
若是唐方在此,自然會想明白它刀槍不入的原因,這赫然是一艘由金屬物質與生物組織混合而成的宇宙戰艦。
他或許會驚訝,或許會覺得新奇,但是對於那些銀梭戰艦而言,卻彷彿司空見慣一般。
主炮緩緩縮回艦內,前面苞開一線的艙壁慢慢閉合,距離神秘戰艦殘骸最近的一艘銀梭戰艦腹部飛出數架無人機,以極快的速度追上四下紛飛的戰艦碎片,往母巢芯核部分的殘骸貼靠過去,隨着一道耀眼奪目的閃光,不論是殘骸還是無人機,盡皆消失無蹤。
確認神秘戰艦的母巢芯核被毀,8艘銀梭戰艦調轉艦首。曲速引擎啓動,一陣耀眼的流光劃過,驟然遠去。
星空幽暗冰冷,唯一的色彩來自“幕布”上大大小小的塵埃雲,沉寂是宇宙永恆的主旋律,就像那些漸漸遠去的殘骸。雖在動,卻分明透着死亡氣息。
…………
唐方並不知道遙遠處發生的一幕,還在“阿丹諾”倉庫區的時候他便已經猜到神秘戰艦的打算,恐怕是最高安理會那些人的試探之舉。
或許這個組織行事很詭異,科技很先進,但是從最近幾次的接觸看,他們還不想過早的暴露在世人面前,卻不知是在忌憚什麼,又或者不夠強大。仍在韜光養晦。
反正不管如何,短時間內難以對自己形成強有力的威脅,他們最多把“唐方”這個名字標記在敵人一欄,待日後優先處置。
對此,唐方一點都不擔心,最高安理會需要休養生息,慢慢恢復以前的實力,他何嘗不是?這次“巴比倫”之行已然收集到大批製造“次元鎖”的材料。等回到“失落之地”修復阿什託蘭多系統,解開新的神族科技。又何懼最高安理會那羣傢伙?
當然,現如今首要任務便是回到“空中花園”,因爲他還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做,這件事既讓他頭疼,又讓他肉疼,卻又不得不去做。
在芙蕾雅的軟磨硬泡下。兩人一直賴到正午方纔起牀,若不是馬洛?史密斯要爲他踐行派人來請,小丫頭能給他磨嘰到月上柳梢。
因爲知道今天要走,唐林趁上午空閒去了一趟“得佩倫”,給唐芸、克蕾雅等人挑了一些具有“阿爾凱西”特色的小禮品。當然,他不是自己要買,是唐方讓他買的。
白嶽也跟了出去,回來時打扮的花枝招展,就像一隻五顏六色的大公雞。
老科裡有些奇怪,便問唐林發生了什麼事。
那小子笑哈哈的說馬桶少年趁他挑禮物的時候上街逛了一圈,再見面的時候就變成這般形象。
原來今天是一年一度的桑巴節,“得佩倫”街頭有很多拉美裔黑人在慶祝自己的節日,白嶽看的興起,跟着參合了一陣,等唐林買完東西找到他時,便成了眼前這副尊榮。
伯爵大人是一個很有涵養的人,並沒有因爲對面坐着只五彩斑斕的大公雞而影響食慾,當然,除非芙蕾雅告訴他馬桶少年昨夜又在廁所呆坐一宿,用來思考人生意義。
老科裡是一個好人,曾幾次三番勸他回房睡,牀總比浴缸舒服,沙發總好過馬桶蓋。
白嶽說不好,因爲艦長大人說過:“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勞其筋骨,餓其體膚,行拂亂其所爲……人只有在逆境中才會發奮圖強,找到努力的方向。”
他把這句話當成了人生格言,於是堅持認爲冰冷的浴缸會爲他帶來靈感,雪白的馬桶是哲學之源。
唐林說這樣挺好,因爲有人研究吃,有人探討喝,“拉”與“撒”這兩項與人類息息相關的行爲還真沒幾個思想界人士肯在上面費腦筋。
唐方吃飯的時候習慣安靜,也就在馬洛問他回去“空中花園”接下來有什麼打算的時候隨意敷衍幾句,大多時候都在照顧芙蕾雅吃飯,因爲姑娘長得實在漂亮,但是吃相卻談不上美麗。
一餐飯吃完已是午後,“巴比倫”灑下慵懶的光芒,叫人提不起精神,昏昏欲睡。
芙蕾雅有些不高興,因爲離開“阿爾凱西”,唐方就不會再屬於她一個人,這方面她很懂事,或者說……女孩們對這種問題都很敏感。
總督府角落的停機坪上停着兩架穿梭機,一大一小,小的造型奢華,精美絕倫,是馬洛爲唐方準備的交通工具,畢竟他現在可是帝國的榮譽男爵,已經陪得上貴族之名,絕不能弱了帝國名頭。
當然,伯爵大人還有另外一層意思,唐艦長對此心知肚明,卻也不點明,只是笑笑,道聲:“伯爵大人客氣了。”
體型較大的穿梭機乃是客運型號,一共裝載着220名莫里斯奴,男女各半,他們來自“阿爾凱西”各地,有“崔凡克”的姑娘,也有“阿丹諾”的勞工。唐方在“墮天使”救下的那名毀容女莫里斯奴亦在此列。
他沒有安排人去清點人數,因爲確信馬洛?史密斯絕不會在這件事上做手腳,也沒有派人去檢驗莫里斯奴的健康狀態,因爲這不是挑牲口。
待得老科裡、唐林等人鑽進穿梭機,衝馬洛揮手作別,招呼司機升空。隨着推進器噴出一輪青白火焰,氣流在地面捲起一陣熱風,兩架穿梭機一前一後,快速駛向天空。
按照計劃,穿梭機離開“阿爾凱西”後並未第一時間裡趕去“空中花園”,而是在“庫爾加德”停留片刻,與布魯默取得聯繫,安排好貨艦,這纔再次啓航。船隊浩浩蕩蕩駛向“空中花園”。
…………
唐方由“阿爾凱西”回“空中花園”這件事並沒有對外界保密,於是,大大小小的媒體將碼頭堵了個水泄不通。
從出入境檢驗區內走出,伴着一陣閃光,幾人還沒適應新的環境便被一羣人圍上來,亂糟糟的,好像進入嘈雜的夜場,讓人胸口一悶。
“唐先生。可否方便談兩句?”
“唐先生,我們‘環宇週刊’想約您做一次專訪。不知有沒有時間?”
“唐先生,我是‘bnb電視臺’的新聞部主管,想邀請您錄製一期特別節目,不知您意下如何?”
這些問話尙算有禮貌,還有許多小型媒體組織的記者,他們直接將話筒伸到唐方面前。毫不避諱當下時政,大聲問道。
“唐先生,在‘阿爾凱西’的時候到底出了什麼事,希望您能解釋一下。”
“唐先生,這事真的像‘菲尼克斯帝國’宣傳的那樣。是亞當總統指使的嗎?”
“唐先生,不知您接下來有什麼打算?聽說共和黨方面已經派人與晨晨星號副艦長格蘭特接洽過,但不知您的意見是?”
“唐先生,冒昧的問一句,您打算起訴政府索取賠償嗎?”
聽到這句話的時候,唐方腳步一頓,環顧四方,笑着說道:“當然,我沒打算那麼輕易放過亞當總統,還有……尊貴的奧尼恩斯議員。”
這句話說的不溫不火,就像大廳天花板中央空調吹出的徐風,但是其中蘊含的深意,卻似嚴冬時節倒灌入屋的凜冽寒風。
他不會放過星盟現屆政府!他要找亞當?奧利佛算賬!他不會放過奧尼恩斯!
簡簡單單一句話卻回答了許多人提出的問題。
有些人按下快門,鏡頭的閃光映得唐艦長臉頰一片銀白,像是掛着一層雪霜,透着股子殺意,偏巧他的笑容又是那樣的淡然,像天上往來招搖的雲絮,寧靜致遠,這一幕有些詭異,令許多人一時失語。
他身前的扇形區域變得沉默,後面老科裡兩邊響起一連串提問聲。
“科裡先生,大家都說你是唐艦長安插進‘漫遊者科技聯合體’的眼線,請問此事屬實麼?”
“科裡先生,冒昧的問一句,你是什麼時候加入‘晨星鑄造’的?”
“……”
這幾個問題問的很無禮,很沒有底線,老科裡不知道該說些什麼,畢竟,站在“漫遊者科技聯合體”角度來看,他是一個叛徒,不折不扣的叛徒。
身爲公司派駐在“巴比倫”的分部經理,他爲“漫遊者科技聯合體”奉獻了大半生光陰,此時卻淪爲衆人嘴中的變節者,那種感覺實在不怎麼好受。
他擡頭掃過唐艦長的側臉,那一線微笑在耳根勾勒出些許弧度,看上去有些不自然。
老科裡沒有說話,深吸一口氣,盡力讓自己保持平靜,知進退,懂取捨,方是一位合格下屬該有的修養,這或許是唐艦長給他的另一個考驗。
“唐先生,不知那些貨艦中裝的……”這時,一位言辭閃爍的記者打破場間安靜。
他的穿着打扮就像所有媒體人一樣,沒有什麼太大區別,只是神色有些不自然,惶恐不安又滿懷期待,好像在面臨人生最大的抉擇。
天堂與地獄有時候僅有一線之隔,而今這條分界線卻是唐方的一句話。
“哦,你說那幾艘貨艦啊,伯爵大人是一個非常好客的人,臨行前很慷慨的送了我一些土特產。不過是些含銫礦物與含銥礦物罷了。”
那名記者癱軟在地,臉蛋紅的像熱油淋過一般,如果他是一個女人,或許會叫人想入非非,覺得唐艦長太牛x,一句話就頂到了她的g點。
可惜他是一個男人。五短三粗,模樣實在讓人無法恭維,有人認出他是“哈羅納”有色金屬媒體平臺的一名員工,還有幾個對他了解更深一些的人知道1個多月前他曾在“巴比倫”期貨市場上全倉買入含銥礦物。
儘管唐方到達“阿爾凱西”的時候便有小道消息傳出,但是沒親眼見證事情真相,以訛傳訛的謠言是沒幾個人相信的,這幾天“巴比倫”礦產成交價雖然有所波動,但是受星盟與蘇魯、蒙亞兩國局勢持續惡劣這樣的外部因素影響,總體形勢相對而言趨於穩定。並未出現下滑跡象。
然而,時至今日,當唐艦長帶着好幾艘貨艦的礦物從“阿爾凱西”歸來,這就等於在平靜的水面丟下一塊萬鈞巨石,激起浪涌千重。
從貨艦的載重推算,全部這些礦物加起來,總價值超過千億星幣,這意味着什麼?
站在唐艦長角度。他不用再爲礦物價格虛高這件事發愁,而且。瞧瞧人家是怎麼說的,伯爵大人送的,分文未取,多大度,多慷慨,不愧爲白頭翁家族的人。
慷他人之慨。誰都不會心疼。
該心疼的是“伊賀實業”、“沃德重工”,還有那幾家參與進這件事的礦產商。
當然,還有那些投機倒把,以爲抓到百年不遇的機會可以大賺一筆的散戶,可以想見唐艦長這句話一出口。“巴比倫”的期貨交易市場會產生怎樣的鉅變,將有多少小礦產商、期貨客血本無歸。
指望政府發動宏觀調控手段救市?這是一個笑話吧,亞當總統現在自身都難保,哪裡有閒心考慮什麼金融政策?
一些上了年紀的媒體人望着人羣中不起眼又特立獨行的唐艦長,感覺後脊樑骨一陣發毛。
奧尼恩斯與現屆政府搞出這麼多事,經濟封殺、被邊緣化、政策敲打、武力綁架,瞧他們乾的這些事,可結果呢?唐艦長擱“阿爾凱西”轉一圈再回來,不但攀附上菲尼克斯帝國,成爲一名榮譽男爵,還把星盟政壇攪得一片風雨,連總統先生都被他拉下水,成爲人人喊打的落湯雞,如今剛一露面,兩三句話的功夫便爲“巴比倫”的礦產領域帶來一陣寒潮。
這小子不高,不俊,也沒有什麼威風,更不見一絲半點叫人難忘的特質,若他不叫唐方,頭頂沒有那麼多光環,只怕丟在人羣中再找不出來。
但就是這麼一個樸素無華的小不點,扇扇翅膀,便在星盟社會掀起一場絕世海嘯。
他是晨星號艦長,也是“晨星鑄造”的boss,他是“雅加達布爾”的英雄,也是總統先生的大敵,他是身價億萬的富豪,也是菲尼克斯帝國的榮譽貴族,他是康納?拉斐爾欣賞的年輕人,更是夏洛特小姐的救命恩人。
對一些年輕人來說,唐艦長一路走來所經歷的事情更像是傳說、奇蹟,對上了年紀的人來說,他更像一條不顯山不露水的過江猛龍,等所有人都反應過來時,那些擋在他面前的阻力已被撞得支離破碎。
很多人的臉色實在談不上好看,自然也包括“伊賀實業”、“沃德重工”等軍工企業在“巴比倫”的分公司負責人,還有一些礦產公司老闆。
因爲自從唐艦長說完那句話後,電子交易板上含銫礦物與含銥礦物的價格就像懸崖頂飛流直下的水瀑,直線回落。
受其影響,連鈦、鉑、鈀、零素,乃至最普通的鐵、鋁、銅等礦物價格亦出現劇烈波動。
金融方面,國際期貨與相關股票領域一片哀嚎,大批礦產企業股票跌停,“空中花園”最大的電子交易中心內到處都是哭喪的臉,甚至有人跌足嚎啕,大罵唐艦長無德,坑苦了他們這些人。
唐方很委屈,其實……他心裡很高興。
把幸災樂禍悶在心罈子裡讓它孤獨的發酵實在不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但他又必須如此,因爲面對媒體鏡頭,他總要試着謙虛點,儘管這真的很難。
就像在回答某位打翻泡菜罈子的女記者的問題時,他很委屈很委屈的說道:“這真的不怨我。”
可任誰都看得出,他嘴上說着“委屈”,眼神卻分明告訴女記者,“傻x,活該!”
他……真的很欠抽!
或許是因爲記者們拋出的問題越來越尖銳,也可能是星盟方面不想唐方說太多,以免再爲政府帶來不必要的麻煩,擁擠的人羣被一羣身穿制服的保安分開,唐方几人在一名保安隊長的帶領下快步離開大廳。
閃光燈依舊不時亮起,角落裡的廣告機器人傳出帶着金屬磁性的聲音,掛在高處的電子牌上閃過一道道航班時刻表,駕駛室的長椅上三三兩兩坐着一些旅客,他們好奇的望着唐方,唐方也望着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