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懷疑對象有兩個,啓明星藥業與唐方,爲什麼不去調查嫌疑最大的醫藥公司,反而在一個剛剛獲得8000億鉅款的人身上做文章?政府那些人在打什麼主意,或者說小算盤?這是欺負外國人嗎?這是一個大國該有的胸懷嗎?這是你亞當?奧利佛上臺前信誓旦旦保證的公平公正嗎?公平在哪裡?公正在哪裡?我看到的只有欺壓與排外,多少弱者和走投無路的人就因爲你們這些政客頒佈的所謂符合國情的區域保護性法律法規被逼上絕路,外來者就不是人嗎?就低人一等嗎?本地人就高大上?沒有那些外來者,星盟會有今天?”
“你亞當?奧利佛是星盟總統,要爲國民負責,但誰來爲唐艦長負責?說他進行禁忌研究,證據呢?有本事拿出證據來,既然沒有證據,就不要用卑鄙的暗示法來煽動羣衆,這不是一個國家總統應該做的,只有小人才會用那樣的鬼蜮伎倆!”
老人越說越激動:“‘晨星鑄造’進行禁忌研究?這件事我不相信,如果唐艦長真是那種視人性如無物的惡魔,剛來‘巴比倫’的時候爲什麼會一下捐出163萬星幣?還是匿名捐贈,當然,你們可以說這是炒作,但……有哪家媒體報道過嗎?或者晨星號的船員親口炫耀過?沒有!星盟誰都不知道這件事,除了我。當然,你們還可以說是爲了抵消內心的罪惡感,但……‘晨星鑄造’缺錢缺到連完整的伊普西龍遺蹟都拿來拍賣,他會在這種時候花錢買安心?如果換成你們,只怕就算有人貪污受賄心裡不安,也要等錢藏在地窖發黴長毛的時候纔會施捨一點給窮人吧。”
“想當初在‘雅加達布爾’,那3枚‘英勇勳章’可是總統閣下授意頒發給唐艦長的。怎麼?前些日子還是星盟英雄,今天就搖身一變,成爲星盟大敵?就因爲你個人的‘懷疑’便使出這等卑鄙手段,而今又因爲唐艦長命大未死,並配合菲尼克斯帝國拆穿你們的陰謀,於是就惱羞成怒。一邊玩苦肉計,博取民衆同情,一邊含沙射影,惡語中傷,綁架國民意志。”
最後老人笑了,毫不客氣地用了一個字眼:“你們這些政客,明明高高在上,卻成天喊着爲國家爲人民,真是一羣下賤又無恥的biao子……記得。下次豎牌坊的時候不要找我,我剛剛辦理完離職手續。”
康納?拉斐爾這一番話說出,不只在星盟政壇掀起一場風波,連星盟民衆也傻了。
“救贖者”人道主義基金會是一個什麼組織?希倫貝爾大區最著名的國際慈善團體,聲名在外,譽滿天巢。毫不客氣的說“救贖者”這三個字在那些受苦受難的民衆心底幾乎可以跟上帝劃等號。
康納?拉斐爾在“救贖者”當了大半輩子的分區負責人,幾乎一生都奉獻給慈善事業,論起在人民羣衆間的名聲與威望。亞當?奧利佛拍馬難及。
這是他第一次使用這樣的語氣說話,以這等惡毒言語攻擊當政者。可想而知他對亞當?奧利佛那些人有多麼的深惡痛絕。
平常人說出這番話,或許會驚醒身邊幾個人,但是到了康納?拉斐爾身上,他所撼動的,幾乎是大半個星盟。
指責聲就像颱風過境,掀起驚濤駭浪。
民衆最受不了的就是欺騙。尤其是在那些看似高尚的情感領域,比如說愛國,比如說民族,比如說榮耀。
輿論風向就像一列過山車,亞當?奧利佛剛剛在最高點看了會兒山那邊的風景。屁股還沒捂熱,便一下子跌落谷底。
“卑鄙,太卑鄙了!”
“亞當先生真是太聰明瞭,以不對稱的媒體資源包裝自身,打壓對手,用一條看不見的繩索綁架整個星盟,不愧爲一國總統,論口才,論智慧,高,真是高。”
“當外國人被政府欺負的時候我們站在旁邊圍觀,不爲他們吶喊,當本國人被政府迫害的時候我們仍舊站在一旁看熱鬧,想着只是個例,但是當是屠刀落到我們自己身上的時候,誰會爲我們叫屈?觀望……是一種對強權的妥協,是對這個卑鄙政府的縱容……亞當?奧利佛,請跟你的自由黨一同滾下臺,我們不需要你這種‘悲情英雄’似的領導人。”
“官字兩張口,黑的能說成白的,白的說出花來,就連死的也能說活,你們這是在避重就輕,透支政府公信力,說什麼爲民爲國甘願揹負罵名,呸!是總統先生背後的利益集團看中那8000億了吧,你把我們都當成傻瓜了嗎?”
“8000億?呵呵……你們想的太單純了,什麼禁忌研究,什麼反人類,我看是咱們公平公正的星盟政府看重那莫須有的生體戰艦調製技術了吧,只要搞到手,換個名字換個模樣,再以政府的名義做做宣傳,就算它們真的源於罪惡,代表黑暗,也會變爲堂堂正正的國家科技,如果再因爲它們贏得對蒙亞、蘇魯二國的戰爭,‘海森堡’的總統山上應該又能多張人臉了吧……”
“……”
斥責、咒罵、譏笑、諷刺……種種言論在星盟網絡平臺及其他媒體領域持續發酵,政府官方網站問政系統幾乎被留言刷爆。
整個“海森堡”亂成一團,萊茵哈特宮核心成員神色恍惚,對面的國會裡幾乎炸開鍋。
當然,有人歡喜有人憂,誰都沒料到康納?拉斐爾這樣的人物會突然跳出來爲唐方出頭,這不亞於當衆扇現屆政府的臉。
共和黨人士個個面帶微笑,心情好的像過感恩節。
至於自由黨,則恰恰相反,一個個面沉如水,彷彿在開追悼會。
亞當?奧利佛幾乎要給康納?拉斐爾氣瘋掉,不明白這個跟他薄有交情的老人爲什麼在這種關鍵時刻跳出來拆他的臺。
這讓他很煩惱,非常煩惱。連坐都坐不住,已經在萊茵哈特宮整潔明亮的總統辦公室那幅維多利亞瀑布風景畫前面來回晃悠了一個多小時。
助手與智囊團的人都被他趕去外面休息廳,他需要靜一靜,好好想想這是爲什麼。
自從菲尼克斯帝國搞出“綁架醜聞”這件事後,那個叫唐方的傢伙就一直沒露面,威尼斯酒店那些人也沒怎麼外出活動。晨星號更是安安穩穩停在p-21號戰艦碼頭------他們明明什麼都沒有做,就像萬千激流中一塊礁石,可爲什麼他們越平靜,外面的風暴就越洶涌,幾乎在星盟政壇掀起一場大海嘯。
這是爲什麼?到底是爲什麼!
奧尼恩斯這隻老烏龜,這回可把他害苦了。
總統先生認爲現在的困局已經觸底,國內輿論壓力就像一座山嶽壓在肩頭,幾乎將他整個人壓垮,然而。事實證明他還是太樂觀了。
有人又擇下一根稻草搭在上面。
那是一根稻草,也是一顆通天大樹!
因爲那人的聲音很悅耳,很清脆,就像黃鶯出谷,在剛剛長出嫩芽的柳樹上歡叫,這樣的畫面實在與沉重不搭邊,所以更像是一根輕盈的稻草。
因爲那人比康納?拉斐爾更加神通廣大,某種程度上講。說是金口玉言也不爲過,那人的話就像一枚魔法豌豆。落地生根,承載着許多許多願望與祝福瘋長,所以說是一顆通天大樹。
她是銀河妖姬,一個從來不參與政治事件,不會抒發負面情緒的人。
面對鏡頭,她只說了一句話。不……是兩個短句。
“唐方救過我的命。亞當總統的那些話……實在是太討厭了。”
她沒有像康納?拉斐爾那樣控訴總統先生卑鄙,或者“高明”,她只是簡簡單單陳述了兩件事。
第一,唐方是她的救命恩人。
第二,她不喜歡亞當先生之前說的那些話。
話很短。但是落到一些人耳朵裡,意思卻很深沉。
一直與世無爭的夏洛特小姐選擇站到唐艦長一邊!
她不需要陳述多餘的理由,因爲康納?拉斐爾已經提前說過,她只需要表明自己的態度。
的確,她這句話表明了自己的態度,但……她是名人,是希倫貝爾大區最閃耀的明珠,而且,她說這句話的時候面對着鏡頭,鏡頭那面是億萬星盟民衆。
很多年輕人不會像上了年紀的人那樣多想,多數人很懶,懶得思考總統先生的話是否正確,更不會去分析什麼國家形勢,這樣的他們最易受人煽動,尤其是大人物們打出的感情牌,他們就像一個點,只要有人賦予一個方向,便會延展出一條長線。
如果說康納?拉斐爾喚醒的是會思考,有正確的人生觀、世界觀的人,那銀河妖姬的話便爲那些迷失的年輕人指明應該前行的道路。
這無疑是在亞當?奧利佛的傷口上又撒上一把鹽,雖然是出自銀河妖姬這樣的玉人之手,姿勢優雅而秀美,但卻更加疼痛,或者說致命。
輿論風潮再次攀上一個全新的高度,連中學的少年們都傳出反對的呼聲,海森堡上空瀰漫着一片濃的幾乎令人窒息的陰霾。
…………
唐方怎麼都沒有想到康納與夏洛特會在這種時候站出來爲他說話,這讓他很意外,又很高興,可以想見那頭披着黃馬褂的荷蘭豬會是一臉什麼表情,這當真有趣,簡直有趣極了。
既然那兩個人給他送來一車炭,也省的他另尋火頭了。
芙蕾雅不認識什麼銀河妖姬,她眼中只有艦長大人,所以,唐方來到客廳不久,她也跟着跑出來,跟只鼴鼠一樣輕車熟路鑽進他懷裡,撒嬌賣萌,滿沙發打滾央求艦長大人一定要再跟她睡一晚。
這話聽得唐林太陽穴附近的青筋直跳,得虧這裡沒有外人,不然,還不知道該怎麼想呢。
老科裡也聽到了她的話,只是沒有什麼反應,還沉浸在震驚的情緒中,他不明白。爲什麼康納?拉斐爾與夏洛特?奎恩會在這時候橫插一腳,站到唐艦長一方,沙發上的年輕人明明什麼都沒有做。
因爲唐艦長很高興,所以答應了芙蕾雅的請求,這讓小丫頭覺得電視上那個很漂亮的姑娘是一個好人。
想來馬洛?史密斯也接到手下彙報,得知了剛纔發生的事。隨即派出阿班諾前來轉告,並詢問唐方與那二人有什麼關係,這件事是否他授意而爲。
艦長大人覺得沒什麼好隱瞞的,便將自己跟銀河妖姬之間的關係述說一番,並在送阿班諾離去的時候詢問零素的運輸情況。
阿班諾告訴他最快也要下午時分方可完工,然後便告辭離去。
送走客人,回房告知唐林、老科裡做好準備,然後牽着芙蕾雅的手走進有一張豪華大牀的主臥。
這一幕很彆扭,老科裡感覺牙有些酸。好像晚餐後面的甜品吃的有點多。
白嶽從廁所走出,察覺氣氛有些不對,問二人發生了什麼事,結果無人迴應,便覺着應該錯過了一場好戲。
…………
是夜,星河倒懸,皓月當空。
南岸的“虹橋”仍舊流光如瀑,北岸的“溫島”依稀沉靜如淵。
晚風送爽。海波綿長,一切是那麼的平靜。不平靜的只有躁動的人心。
此時此刻,距離“巴比倫”不足10光年,位於星盟、菲尼克斯帝國、銀鷹團三國交界的宇宙深空中,一艘破爛戰艦靜靜懸浮在一塊半徑2公里的靜止小行星身後。
艦身破敗不堪,沒有光,也不見絲毫生氣。如同許許多多迷失在太空,隨波逐流的海盜船那樣靜的可怕,像一座墳墓。
然而,以上這些只是表象,實際情況是。艦體內部空間燈火通明,各種儀器運轉如常,顯示器上流動着一幅幅顏色各異的測繪圖像。
如果單看這些設備,應該會得到“是一艘正正經經的戰艦”這樣的答案,但……電子設備的延伸區域、艙壁、以及艦體模塊的拼接處卻並非金屬構造,而是一種緻密的紅褐色有機纖維,看上去很有韌性。
這還不是最讓人吃驚的,與尋常戰艦不同,這艘體長近80米的戰艦艦橋內僅有2個人,一個左臉被燒燬,滿是瘡疤,望之惡寒,一個鼻歪口斜,右臉肌肉僵直壞死,如同中風病患。
“母巢與實驗體g6-709聯繫已經中斷3日之久,想來猜測沒錯,那人可以對抗‘先祖之靈’。”
聲音來自瘡疤臉,沙啞乾澀,像狂風吹打着破敗的窗紙。
另一人沉默片刻,說道:“怎麼辦?”
“回去,現在還不是時候。”
“那位大人會很不高興。”
“我們沒有選擇。”瘡疤臉用行動結束了這次對話,他將手伸入控制檯中央一個看起來像是生物腔結構的肉瘤中,裸露半截的手腕上青筋暴突,像心臟那樣一下一下規律跳動。
原本沉寂狀態的戰艦由睡眠中緩緩甦醒,輔助推進器點火,從小行星的陰影中緩緩飛出。
彎月相接的中心點一顆漆黑似墨的晶體驟然爆發出一道強光,周圍環形槽向外噴射出大量青藍色粒子,在空無一物的虛空中蕩起一道道看不見的螺旋狀曲線。
時空受到重力波排擠,如同被撕扯開的幕布,露出一個黑黝黝,足以吞噬一切的蟲洞。
神秘戰艦尾焰大盛,時空在它身周扭曲重疊,將戰艦的影像拉伸、扭動。
然而,就在它即將化爲殘影消失在這片時空的一剎那,一道,兩道,三道,四道……總計8道銀白色光柱由遙遠的虛空射來,準確命中蟲洞所在的時空座標。
彷彿一隻撫平衣服褶皺的手,原本扭曲動盪的時空恢復原狀,蟲洞坍塌收縮,歸於虛無。
而那艘神秘戰艦卻似遭受反噬,尾部推進器瞬間熄火,艦體以恆定速度向前平移。
這時,銀白色光柱由寬變窄,逐漸消散,神秘戰艦數十公里的區間流光連閃,8艘戰艦相繼出現在四周。
它們跟神秘戰艦不一樣,通體雪白,造型樸素,整體呈梭型,長度方面比神秘戰艦多出一大截,差不多有130米。
這8艘戰艦出現時,主炮尚未收起,位於梭型戰艦尖端,後面與主炮齊平的地方有兩排不大的舷窗,裡面燈火通明,璀璨若珠。
其實艦體最耀眼的地方不是那些舷窗,而是主炮下方的一個閃着幽幽光華的圓形徽記,細細分辨一下,會發現那是一頭龍,一頭張開雙翼,披着如瀑銀髮的蒼龍。
神秘戰艦內的兩個人驚駭欲絕地望着顯示器陣列上的8艘戰艦,
面癱臉喃喃自語道:“怎麼會是他們……怎麼會碰上他們。”
瘡疤臉原本沙啞的聲線變得更加低沉:“我們在這兒停留的時間太長了,難免被他們捕捉到母巢的同調反應。”
“怎麼辦?”面癱臉把手伸入副駕駛操作檯的生物腔內,試圖發動戰艦的武器系統,卻悲哀的發現一切都是徒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