參謀長站在原地猶豫一陣,長嘆一聲,不再多說什麼,拿出暗盒裡面的傳送信標,招呼在場衆人一聲,快步往門外走去。☆→☆→,
大約一分鐘後,人去室空,顯示器陣列上不停變化的景象將房間照的光影斑駁。
人都走了,房間有點空。通訊器裡傳來前線軍官侷促的叫喊,聲音不大,卻自有一種驚心動魄。
阿克蒙德端起右手邊的咖啡杯,放到脣畔輕輕啜着,溫度正好,口感也很熟悉。
“唔,果然人越老,越喜歡安靜嗎?”
鳳凰城外,豪森終於停止了他的豔舞,進入一輛攻城坦克的駕駛艙,一邊擦着兩鬢的汗水,一邊用恨恨的語氣說道:“這下你滿意了吧。”
攻城坦克在剛纔的戰鬥中受損,幾臺電子設備往外漾着火星,一閃一閃,照亮他的側臉。
顯示器光影一閃,唐方的臉出現在他的面前。
“嗯,很精彩。”
“精彩你大爺。”他使勁忍住豎中指的念頭,咬牙切齒道:“真丟臉。”
“不,不,不,你成功的打擊了他們的士氣,沒有你的幫忙,我是不可能這麼快扭轉戰局,反敗爲勝的。所以,你非但不應懊悔,還要以此爲榮,鳳凰城戰役能夠勝利,你居功至偉。”
能用一本正經的語氣胡說八道,偏偏面不改色心不跳,自然的好像喝水吃飯一般。豪森覺得這是一門學問,而唐艦長在這門學問上的造詣已經登峰造極。
什麼以此爲榮,什麼居功至偉,全tm放屁。
他忽然覺得有點不對勁,如果放在以前,唐艦長一定不吝於嘲笑他,來獲得精神上的愉悅,今天反而出現180度大轉彎。
事出反常必有妖!作爲唐艦長的資深跟班,他很清楚那小子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說吧,你到底在打什麼鬼主意?”
唐方露出一副還是你瞭解我的表情:“我覺得你可以把這一項偉大而又光榮的行爲繼續下去。用歌聲與舞姿擊敗他們……這是一件多麼文藝,多麼優雅,多麼cool的事情啊。”
他的眉微微弓起,有笑意在嘴角與眼角盪漾。像一個發現有趣事物的孩童,很認真,很天真。
豪森終於還是伸出了右手中指。
唐方視而不見,兀自往下說道:“名字我都想好了,就叫戰爭歌姬養成計劃。”
“唐方!”豪森一拍控制檯。噌的一聲從駕駛位站起來:“你是在逗我嗎?”
“沒有啊,我是非常認真的在跟你探討問題。”
豪森冷哼一聲說道:“我不就是上了你的當嗎?你這個陰險狡詐,卑鄙無恥的傢伙。”
“咦,還不服?”
“當然。”他氣呼呼說道:“你之所以可以打敗第三集團軍,不過是靠着隱藏手段,我怎麼知道那些金甲戰士可以合體,還有那種小山般的怪獸和黃金巨像……你這分明就是藏私。”
唐方眨眨眼,露出一臉無奈的表情:“這可是你與丘吉爾自個兒點的將,與我有什麼關係呢?我只是想着你們可能要輸,所以提前做些佈置。防患於未然罷了。”
“哼!”豪森依舊憤憤難平:“那你爲什麼不讓ghost使用核彈?第三集團軍兵力再強大,阿克蒙德再精明,幾顆核彈下去,整座城都給它夷爲平地。”
唐方臉上的戲謔緩緩消散,輕輕嘆了口氣:“如果我明明知道可以通過軍團對抗贏得這場戰鬥,卻反而用那樣的手段趕盡殺絕,這樣的做法跟讚歌威爾、j先生那些人有什麼不同?”
在對待讚歌威爾、左騰雷、傑克?斯通那樣的人的時候,他可以趕盡殺絕,不會心懷愧疚,但是對待那些士兵。卻不能這麼做。這是一種做人底線,也是一種對生命的尊重。
豪森不說話了,唐方的問話很直白,但是意思卻不直白。他聽得懂,也明白唐方對待生命與人生的態度——尊重自己,尊重他人,尊重生命。
這或許有點小家子氣,用他的話來說叫婆婆媽媽,一點不霸氣。但正是這樣的性格,將“座天使號”所有乘員的心凝聚在一起,甘願把生命託付給他。
是的,無論是圖蘭克斯聯合王國,還是蒙亞帝國、菲尼克斯帝國,這些強權國家最缺少的,就是尊重,對人民的尊重,對生命的尊重。
用核彈這種不人道的武器,扔在那些聽令行事的普通軍人身上,是一種錯誤的行爲。唐方這麼做,是想給他們一個選擇,放棄軍人身份,繼續活下去,亦或是貫徹意志,爲奧利波德家族捐軀。
豪森覺得這個話題有點沉重,對於他這種性格的人來說,還是不要碰爲好,於是轉回剛纔的問題,說道:“無論怎麼說,我就是不服。”
唐方:“……”
不過幾個呼吸後,他的臉色變得有幾分不好看:“不服是嗎?那我就讓你服氣……”
與此同時,人、神、蟲三族部隊放緩了對鳳凰城的攻勢,放那些想選擇逃命的士兵逃命,然後毫不留情殺掉那些甘願爲王權力陪葬的人。
戰壕陣地上的鬥爭已經結束,2013機械化步兵旅的殘兵逃的逃,死的死,只留下破敗的坦克、燃火的裝甲車,以及壕溝內橫七豎八倒着的屍體。
坑道蟲不再往外噴吐戰鬥單位,而是發出一聲震天咆哮,收回支撐頭部的巨大骨刺,慢慢縮回地下。
它的潛地速度不快,但是當十幾頭坑道蟲同時這麼做的時候,整個戰場都在震顫,地底發出隆隆悶響。
一隻雷獸接近10層樓高,作爲可以運輸雷獸的坑道蟲,可想而知它們的體型有多麼龐大。這只是普通的坑道蟲,在戰役模式裡還有一種大型坑道蟲。
豪森感覺到身下傳來的輕微震感,又望見傳感系統檢測到的異常讀數,疑惑道:“你在幹什麼?”
在之前的攻城戰中,他見識過坑道蟲的威力,知道這種體型巨大的蟲子在地下潛行的時候幾乎可以做到悄無聲息,只有鑽出地面的那段時間會引發一定程度的動盪。最適合用來偷襲騷擾。
戰鬥明明已經進入尾聲,唐方卻一口氣弄出10幾條,連備用的坑道蟲都投入進去,還搞出這麼大的陣勢。到底是爲什麼?
唐方沒有回答他的問話,只是眼睛越眯越緊,臉色有幾分冷,不是涼。
一架大力神運輸機由戰場大後方飛入戰壕陣地區域,底艙打開。投下一道又一道黑影,進入坑道蟲挖掘出的大洞,向地下快速行進。
豪森想到一些什麼,臉皮輕扯,欲言又止。
位於戰場外圍的丘吉爾也看到這一幕,臉色同樣變得很複雜。
唐方寒着臉說道:“你們看,其實想要贏得這場戰鬥很簡單,只有想不到,沒有做不到。”
最後一個音符落下的同時,二人只覺身下一震。比十幾條坑道蟲快速下潛製造的悶響更加恐怖的聲音由坑道涌出,帶着飛揚的黃沙,變成一道音爆潮,席捲整個城內城外戰場。
大地在怒吼,在顫慄,如同腳下有一頭正在甦醒的地魔獸。
緩衝區的陷坑表面才平息的沙流簌簌而落,有裂縫在深處的混凝土地面蔓延,輻射出一張龜裂網。
所有東西都在搖擺,都在顫動,連他們自己也不例外。
戰場上原本還猶豫着要不要逃命的士兵趕緊扔掉手中槍械。再不想什麼忠誠,什麼愛國,什麼誓言,以最大速度往更遠的方向跑去。
轟隆!
一道如炸雷般的聲音響徹星彩初上的夜空。高出地平線近百米的鳳凰城方向,一道巨大陰影向下坍塌。
是坍塌,不是傾倒,與執政官無關。
這道轟然坍塌的陰影吹響了鳳凰城的末日號角,地面的裂縫快速蔓延、擴大,以板塊爲單位向下沉陷、塌方。揚起更加劇烈的沙塵暴,讓整片地區陷入動盪。
冷汗從豪森額頭滑落……他怎麼都沒有想到唐方會這麼玩,剛纔還諷刺他顧忌太多,婆婆媽媽,一點都不霸氣,哪知道轉眼間竟演變成這樣一副場景。
就像剛纔那句話,沒有做不到,只有想不到,要想結束這場戰爭其實很容易,把鳳凰城從地圖上抹去。
這不婆媽,這很霸氣,不……是霸道!
他不知道唐方爲什麼會在最後時刻做出這樣的決定,鳳凰城已經唾手可得,爲什麼要把它毀掉。感到震驚的同時,他又覺得沮喪,因爲坑道蟲與寡婦雷都是他挑選的戰鬥單位,前者曾出現於戰壕陣地,至於後者,原本打算用來空中轟炸,摧毀鳳凰城的防禦攻勢,只是一直沒有找到合適機會運用。
沒有想到唐方把它們組合在一起,從下面給鳳凰城來了一記釜底抽薪,直接破壞戰場的地層結構,製造一場大地震。
的確,如果他跟丘吉爾懂得利用環境因素與兵種搭配,一開始就運用這樣的戰術,早就拿下鳳凰城了,又怎麼可能被阿克蒙德逼到絕路,以致不得不向唐方妥協,像個不入流的小丑一樣,在那麼多人面前跳豔舞。
他說唐方像個娘們兒,然後自己成了娘們兒……
豪森由眼前一幕聯想到自身,丘吉爾卻想到更爲宏觀的東西。
阿克蒙德在鳳凰城外的地層建立模塊化設施,人爲製造環境優勢來對付他跟豪森。唐方現在做的,大體是同樣的行爲。
第三集團軍挖空了整個緩衝區,他炸塌了整座鳳凰城。
丘吉爾打個寒噤,望着唐艦長的目光像在看一個惡魔。
進入鳳凰城的三族單位被收起的收起,被接應升空的接應升空,只有執政官龐大的身體懸浮在天空,熊熊燃燒着,釋放自己的光和熱,像一個個小太陽般,照亮下方山崩地裂般的末日景象。
巨大的裂紋在街道蔓延,由坑道變成裂谷,將一棟棟高樓生生撕裂,然後把落下的東西吞噬。有些建築物直接下沉數米,慢慢傾倒、坍塌,變成揚塵與廢墟。
略微陡峭的地方出現大面積滑坡,滾石與建築殘骸將下面的街道、水渠、草地,車輛、甚至庫房淹沒。一些在執政官攻擊下燃起的大火被土石撲滅,但是另有一些火焰在各種彈藥庫、燃料庫周圍萌發,進而發展成更加劇烈的爆炸。
火光沖天,轟隆大作。340火力旅與765炮兵旅的散兵遊勇發了瘋的往外逃竄。面對這種天塌地陷般的災難場景,除了逃命,他們再沒有其他任何想法。
這不是兩軍對壘,面對殘酷的自然災害,渺小的人類所能做的,只有逃命這一個選擇。
轟隆隆……轟隆隆……轟隆隆……
火光將天空染紅,快速坍塌的地面如同暴風雨下劇烈起伏的海面,偶爾有人的慘叫隨風而至,然後又隨風而逝。
天上的繁星睜大眼睛,看着一座高大城市以肉眼可辨的速度分崩離析,帶着隆隆悶響沉入地面。
有的板塊向下塌陷,有的板塊則向上擡升,原本條理整齊的城區規劃被坡破壞一空,就好像一張白皙乾淨的臉被手術刀毀容,變得千瘡百孔,皮翻肉綻。
揚塵將整座城市包裹,30多米高的環形城牆被地面裂開的縫隙肢解,出現嚴重的塌方與滑坡,西、南兩面甚至比經受戰火洗禮的東牆更加破敗。
如今的鳳凰城,沒有燈光,只有火焰。高低錯落的地面一片狼藉,建築的碎塊與載具殘骸鋪滿城區,傾倒的高塔還在地面翻滾,高壓輸電線的斷裂處偶爾爆發出刺眼電弧。
從遠處望去,鳳凰城高出外圍數十米高的地勢像被一把開天長刀斬下一大截,雖然依舊耀眼,只是給人的感覺再非宏偉,而是淒涼。
城市核心的巨大金字塔從中間崩潰,主體沉入蜿蜒而過的巨大裂谷,就連數百米高的中央電塔也步上那些傾倒副塔的後塵,倒地產生的強大撞擊力將它肢解,化爲成段成段的金屬垃圾,在地陷風暴中浮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