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是星盟人,所以談不上“無恥”,他從沒覺得自己生活在天堂,所以更談不上“下地獄”。
在蒙亞那種充滿欺騙,充滿壓迫,充滿奴役,充滿假象,充滿冷漠,充滿醜惡,充滿扭曲變態,沒有人性的社會下生活,跟地獄有區別嗎?
他唯一能做的,也不過是守護自己身邊的方寸之地,讓天空有陽光灑下,讓地面有鮮花盛開,讓人們有理解與信任罷了。
女莫里斯奴當然不可能是唐方的對手,一閃一退之間,已經抓住她的雙手往旁邊一帶,把她制服。
“放開我,放開我……邪惡的星盟人,終有一日,聖皇陛下會率領無敵艦隊,踏平你的‘巴比倫’,血洗你的‘海森堡’,讓鳳凰的火焰燃遍整個星盟,重現‘朱庇特’的光輝與榮耀。”
“你可以殺死我,卻抹除不掉我身上的印記,它永遠屬於帝國,我活着是帝國的人,死去是帝國的鬼,菲尼克斯人永不投降。”
她所說的印記是耳後的鳳凰紋身,莫里斯奴它叫國徽,是聖皇陛下賜予的榮耀,是國家的象徵,唐方覺得那跟中國古代的刺配沒什麼兩樣,只是從身體傷害轉換爲精神層面的傷害,手段更高級,也更隱蔽。
菲尼克斯人?她?一名莫里斯奴?
“愚弄”是一門學問,也是一門技巧,更是一門藝術。
有人說,治大國如烹小鮮。
女莫里斯奴的聲音由尖刻變得嘶啞,本來她的聲音很好聽,學唱歌的話會大有前途,然而,此時此刻她卻像個狂躁的瘋子那樣大喊大叫。讓人覺得可憐又可嘆。
她沒接受過什麼高等教育,卻能喊出上面那些慷慨激昂的話,她沒享受過什麼優質生活。卻甘願生做奴隸死做鬼,她從沒睜開眼睛看這世界。卻盲目又自豪的搖旗吶喊高唱頌歌。
看着護士mm將一劑鎮定劑注入她的靜脈,唐方輕嘆一聲,說道:“可悲。”
女莫里斯奴漸漸不再掙扎,嘴巴輕微翕張,用細弱蚊音的聲量說着什麼,亦或抗議着什麼。
她的脣很乾,幹到開裂枯槁,交織成一道道龜裂的血網。這源於她的絕食,源於她的抗爭,源於她的明志
她不接受“可悲”這個字眼,絕不接受!
莫里斯奴從小時候起,看到的,聽到得,讀到的,是要樂觀,是要積極,是要勇於奉獻。甘於犧牲,愛國,愛聖皇。愛菲尼克斯每一寸土地。
奉獻既是報恩,犧牲既是榮耀!
唐方鬆開雙手,起身望着已經沒有半絲力氣掙扎的女莫里斯奴,又一次重複道:“可悲。”
一個蟲洞在他身後成型,感染者探出大半個頭顱,數對血紅色邪眼散發出陣陣惡意。
它的體型很大,如果露出全部身體,將佔據大半個房間。
兩名護士mm將女莫里斯奴從地上架起,固定在座椅上。一道陰影閃過,蟲洞內射出一條蟄針刺入女莫里斯奴脊椎。
大約幾個呼吸後。蟄針緩緩收回,感染者可怖的面孔消失不見。
唐方覺得如果這幅畫面曝光。自己或許會成爲臭名昭著的大魔頭,因爲站在一般人角度來看,感染者實在過於駭人,而能夠操縱的這種生物的男人自然更爲可怕。
只有他自己清楚,這是在救她,不是身體,而是靈魂。
他的想法很簡單,既然菲尼克斯帝國可以給她洗腦,那自己也可以。
當然,給人洗腦是一件很費時間與精力的事情,而且,如果一個人經歷很長時間的意識轟炸,形成固有認知、特定思維習慣後,再想改變它們會很難很難。
還好,他擁有其他人難以企及的能力,感染者的存在讓反洗腦成爲可能。
神經寄生蟲能夠影響人的思維,自然也能灌輸某些別的什麼東西。
唐方特意讓艾瑪篩選出幾年來星盟、查爾斯聯邦、多蘭克斯共和國指責菲尼克斯帝國侵害莫里斯奴人權的影像、書籍、評論,以及星盟境內莫里斯奴的生存現狀等資料通過蟲羣網絡同步至神經寄生蟲那裡,然後注入女莫里斯奴的大腦。
這就相當於往一塊硬盤裡塞電影,在很短的時間內植入大量記憶。
女莫里斯奴躺在冰冷的地板上,好像昏過去一般,大約幾分鐘後,身體開始抽搐,眼白上翻,臉色蒼白如雪。
唐方皺起眉頭,這種情況類似癲癇患者,讓他很擔心。
其實這種所謂的“反洗腦”治療方案由他自己想出,艾瑪對此抱有反對觀點,因爲自古以來“洗腦”便是一個長期而艱鉅的任務,根本不是短時間內可以完成的,要不是考慮到唐方沒有精力,也沒有時間給她上思想政治課,留着女莫里斯在船上又是一個隱患,“她”也不會同意這個極有風險的方案。
“聖皇陛下……生活……家……”
隨着鎮定劑藥力衰退,女莫里斯奴漸漸恢復對身體的支配能力,只是變得有些奇怪,雖不再仇恨唐方,卻像喪失神智一樣,滿嘴胡言亂語,
護士mm上前診斷一番,告訴他一個很不好的消息,女莫里斯奴瘋了,正如艾瑪之前擔心的那樣。
受基因缺陷與年齡的影響,她本已處在癲狂邊緣,如今受到這種填鴨式的洗腦,原本就有病變徵兆的神經系統立時惡化,引發類似精神分裂的症狀。
艾瑪告訴他,這就像一般的精神病患者那樣,從小或許表現的與常人無異,可一旦受到精神層面的衝擊,就會造成大腦功能紊亂,出現精神障礙。
對於這一點,早在動手之初,“她”便提前警告過他有可能出現這種情況。
唐方有些內疚,但更多的是惋惜,他原以爲可以通過這個方法拯救女莫里斯奴。而且,如果事實證明“反洗腦”方案可行,那將給他帶來很大的益處。起碼可以把那220名莫里斯奴變成自己的死忠。
只是……他所謂的“破而後立,不破不立”沒有成功。令女莫里斯奴提前陷入瘋狂。
“真沒辦法了嘛……”他挨着女莫里斯奴坐下。
她的身材很好,從後面望去十分迷人,只是在之前的掙扎中把衣服弄的破敗不堪,還沾着點點血跡,有些悽慘。
唐方用的是感嘆句,以抒發心中的煩躁與惋惜,並沒奢望會出現什麼奇蹟。
他比誰都清楚,奇蹟不是小時候地窖裡成排分列儲藏的大白菜。幾毛錢一顆,可以吃整整一個冬天。
“或許……還有最後一個辦法。”
艾瑪的話把他驚醒,問道:“什麼辦法?爲什麼不早說?”
“一,那是一件非常消耗資源的事;二,我無法保證成功機率爲100,最多85;三,此事有風險,指揮官應該慎重考慮一番,因爲她將不再是她。”
唐方越聽眉頭皺的越緊,第一條所謂的“消耗資源”。想來艾瑪是說系統空間的水晶與瓦斯資源,治療女莫里斯奴需要花費系統資源?這讓他十分不解。
第二條很好理解,沒什麼疑問。但是第三條的“她將不再是她”,越發讓他有種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的感覺。
“艾瑪,說清楚,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指揮官,請切換至蟲穴的英雄選項菜單。”
唐方依言照辦,切換至蟲穴的英雄選項菜單,忽然發現阿巴瑟的解鎖進度達到45,相比之前消滅赤月惡魔後的32,增長幅度達13。
一來當初貝希摩斯的出現吸引了他的全部注意力。二來“赤月惡魔”的解鎖值只有1,按照道理巨蛋的解鎖值也應該只有1。並沒有想到漲幅會高達13,這讓他懷疑是不是因爲巨蛋經過最高安理會的特別調製。方纔有這樣的效果。
這還不是讓他最奇怪的,阿巴瑟菜單欄的右下角方框內不知什麼時候多出一個紅色箭頭,他順勢按動熱鍵,菜單欄一閃,阿巴瑟的影像被另一位蟲族英雄代替。
伊茲夏,是伊茲夏,是解鎖完成的伊茲夏!
他清晰的記得,在“托拉提爾”幹掉“赤月惡魔”後還只有阿巴瑟開啓解鎖進程,沒想到此時此刻伊茲夏竟然先一步完成解鎖,難不成經過最高安理會調製的“巨蛋”有這麼大能量?
艾瑪接下來的話回答了他的疑問:“指揮官,伊茲夏的解鎖並非來源‘巨蛋’基因,而是貝希摩斯的解鎖觸動系統相關要素,這才激活伊茲夏。”
原來伊茲夏的解鎖原因並不是像他想的那樣單單因爲“巨蛋”,而是源於貝希摩斯的解鎖。
在星際2蟲羣之心戰役裡面,伊茲夏便是凱姐座駕利維坦的統領者,貝希摩斯這種史詩單位的出現,能夠激活伊茲夏倒也說得過去。
“爲什麼當時沒有告訴我?”
“指揮官,您並沒有詢問相關情報。”
“……”
如果副官是一個活生生的人,他說不定會一拳打在她臉上,然後大罵一句:“女人又怎樣?別以爲女人我就下不去手。”
“艾瑪,如果說伊茲夏是同貝希摩斯匹配解鎖的英雄,那是不是說英雄單位的解鎖並非只有阿巴瑟的基因解鎖這一種模式?”
“是的指揮官,英雄單位的解鎖模式並非單一的基因解鎖,比如阿巴瑟,源於‘他’對強大生物基因的渴求,再比如伊茲夏,源於貝希摩斯的解鎖。”
“那是不是說利維坦的解鎖同樣會激活新的英雄單位?”
“對不起,指揮官,我的權限不夠,無法查詢系統數據庫相關資料。”
唐方早已習慣艾瑪的“權限不夠”藉口,沒有在這個問題上糾纏,將光標移動至伊茲夏的縮略圖上,彈出的註釋框內顯示有資源花費,以及紅色標註。
12w水晶,8w瓦斯的造價把他嚇了一跳,比200頭腐化者的造價還高,而且人口占用也不低8單位。
他總算明白艾瑪剛纔說的“非常消耗資源”是怎麼一回事了。如果孕育伊茲夏,將耗費掉現有瓦斯資源的四分之一。
猶豫中,他又看到下面的紅色註釋:“英雄單位伊茲夏。數量限定1,有寄生模式與普通模式可供選擇。”
寄生模式?普通模式?什麼意思?
很快。艾瑪給出了詳細解釋,所謂普通模式,既該英雄單位與一般戰鬥單位類似,在現實空間活動有很大的侷限性,一旦與他相距過遠,便會超出控制範圍,只能按照既定任務行動,或者直接當機。
而寄生模式卻是系統新擴展出的輔助進程。乃是系統ai通過解析以往注入蟲穴分解池的吞噬體基因構造,整合擬態雛蟲的相關生物資源,開發出的全新功能,既:系統將伊茲夏基因與吞噬體基因片段通過類似羅伊右臂“嫁接”的手段,培育出一種攜帶融合基因與伊茲夏記憶的原生寄生蟲。
這種寄生蟲侵入人體後,會吸收、同化人體的組織細胞及遺傳物質,使被寄生者獲得“變形”屬性。
當然,這種所謂的“變形”屬性並不能像羅伊右臂那樣自由變形、進化,被寄生者只能憑藉自身意志在人類與特定蟲族英雄間切換。
簡而言之,就是對人體進行生物改造。以變種吞噬體細胞代替人類原有細胞,在保留人類原始記憶的基礎上,使之融合伊茲夏的記憶。成爲非人非蟲的特異生命。
寄生模式相比普通模式有一個優點,由於他(她)身體的一部分由現實物質組成,現實物質與系統物質屬寄宿關係,因此,沒有一般系統單位的限制,既可以與系統相連,也可以根據主觀意識**存在。
而艾瑪剛纔所說解救女莫里斯奴的辦法,就是運用寄生模式,使用寄生蟲改變其身體構成。在基因層面改寫莫里斯奴的身體缺陷,從而挽救她的生命。
不過就像“她”說的三點顧慮。伊茲夏寄生蟲的成本很高,12萬水晶。8萬瓦斯,而且,因爲這是第一次實施“寄生”計劃,並不能保證該方案一定會成功,倘或出現什麼變故,有可能讓海量資源打水漂。
再者,就是第三點顧慮,融合自身記憶、伊茲夏記憶的女莫里斯將變成另外一個人,這叫改變,不叫救贖,有別於唐方的初衷。
艾瑪還告訴他,不管最後的選擇是做,還是不做,在動用貝希摩斯之前,伊茲夏必須要出現,因爲貝希摩斯的體型太大,幾乎可以裝載數個蟲羣,如果仍舊通過星軌指揮中心-唐方-系統-蟲羣的作戰指揮模式,將佔據過量cpu資源,帶來一定程度負面影響,比如降低戰鬥部署、數據篩查、模型演算等進程的運作效率,進而影響整個戰局。
伊茲夏的存在不單可以協調貝希摩斯巨獸與蟲羣的關係,還可以輔助他進行星際航行、統領蟲羣、遠程作戰等,換句話講,伊茲夏可以統帥一支基於貝希摩斯的蟲羣,進行**作戰,由原來基於唐方本身的定點作戰,化爲唐方-伊茲夏-蟲羣的節點式自由作戰模式。
這代表了什麼?代表着他開始擁有自己的遠征艦隊,不用再事事親力親爲,比方說,可以讓伊茲夏統領部分蟲羣防守“迪拉爾”,他可以放心趕往失落之地,不用擔心被人抄掉老巢,畢竟,英雄單位是能夠學習與思考的,比那些被動聽令行事的單位要聰明許多。
人類基地出產的戰鬥單位可以在格蘭特、白浩等人帶領下進行戰鬥,星靈單位亦可以進行某種程度的協同作戰,唯獨蟲族單位,因爲無法與人類進行語言交流,只有身爲星際系統宿主的他可以從精神層面操控,這件事一直以來便是他的一樁心病,如今伊茲夏解鎖,如果運用寄生模式,女莫里斯奴將變成除他之外的蟲羣指揮官,這將在戰略層面帶來極大好處。
女莫里斯奴一會兒笑,一會兒哭,一會兒抱頭呼痛,一會兒亂抓亂踹,形同一隻瘋狗。
好在有兩名護士mm在,一方面保護唐方,另一方面也可以有效制止她傷害自己。
天花板上矩形燈管照的房間雪亮,空氣中忽然多出一股血腥味,那是她抓破自己皮膚,鮮血落在冰冷的地板所致。
剛被帶上“晨星號”的時候,瓔珞給她換上一件自己的白襯衣,時至此刻,原本乾淨整齊的襯衣皺皺巴巴,血跡斑斑,還被撕扯出許多豁口,露出下面觸目驚心的抓痕。
她傷害不到對面座椅上陷入沉思的男人,卻可以傷害自己。
相比之前,女莫里斯奴眼神裡的東西已經不再是仇恨,而是徹底的瘋狂,扭曲的面部肌肉配上臉頰幾道縱橫交錯的傷疤,看上去像一頭歇斯底里的野獸。
唐方擡頭望着她,恍惚看到夏洛特在對他微笑,這很怪異,又無比真實。
女莫里斯奴不是夏洛特,甚至連姓名都沒有,只有一串英文字母與數字組合而成的代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