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下旬的時候,青州迎來了難得一見的雨季。
然而就在這陰雨連綿的天氣裡,接連迎來幾個消息,有好有壞。
一是謝家二房長子謝思容在殿試上被當今聖上欽點爲金科狀元,並當場賜婚,將大長公主最疼愛的女兒,如沁郡主許配給了他。
二是之前喬晚出的那個主意,在經由蕭雲擎和崔尚然的商討之下,起草了一份完整的計劃,在快馬送進了京後,立即就被批准,還借了一大筆錢,不需要利息。
第三個,便是崔家一家上下老小,已經平安從江南遷回北安郡。重要的是,還驚動了皇上,下了口諭封崔老爺子爲文鬆先生,並準其在青州北安郡創辦文鬆書院,直接由朝廷管轄,不受當地藩王和官員轄制。
這些,有蕭雲擎親口告知的,也有王簡信裡寫的。
謝家雖然與她無關,但卻跟蕭雲擎息息相關,她聽聞時,還不由一愣:“那做了駙馬爺,豈不是不好再入朝爲官了?”
蕭雲擎異樣的看了看她,轉瞬而逝,並沒有問她怎麼會知道,只是道:“並非如此,駙馬爺既是狀元公,還是可入朝廷,不過……”
他說了個不過,喬晚就試着猜測着往下接:“不過不會再得重用?”
“與其這樣說,”蕭雲擎握着她的手,一笑道,“倒不如說是,哪怕他得了重用,也是受人猜忌,不被尊敬。皇上又不捨得讓大長公主和自己的女兒分別,下放是不可能。做京官……可不是那麼容易的。”
也是,娶了皇上姐姐的女兒,就得跟着叫皇上一聲舅舅。
就算皇上並不徇私,不會故意給他開後門,但往後不管是什麼成就,看在別人眼裡,就會多了一分色彩——都是靠他妻子才能如此。
皇上不可能不知道這一點,這樣做,其實也是抱了不打算重用這個狀元的心。
喬晚嘖了一聲:“難道是謝家引起了皇上的猜忌?”
“爲何這般說?”蕭雲擎掩下眼中異色,隨意問道。
“不然三年纔出一個的狀元,就這樣浪費了,皇上難道不會心疼?”喬晚一聳肩道,“我沒記錯的話,他好像繼位沒幾年吧,正是發展自己新勢力的時候,如果不是因爲謝家,這樣的人才珍惜還來不及。”
就好比她表哥崔尚然,年紀輕輕的,就做了四品官,管着一整個州。
“不錯,”蕭雲擎輕笑着道,“從前青州是謝、喬、崔、週四家各佔一邊天,之後崔家敗落,周家也毀在了這一輩手裡,勉強算得上是個富貴人家,喬家……亦是因着東府的衰敗,只剩下西府二房在撐着,只剩下一個謝家,前有謝相門生遍佈朝廷,後有謝氏蕭王妃,如今再出一個狀元。與其說皇上是忌諱謝家子弟,倒不如說是,在忌憚我們蕭王府。”
到底是異姓王,正宗宗室的王族都是有可能造反,更別說沒有半點親戚血緣關係的蕭王了。
而上一代蕭王爺又是那般的驍勇善戰,皇上會忌憚也是正常。
喬晚挑了眉問道:“那上次怎麼看着,你與皇上關係還不錯的樣子?”
如今人已走了,蕭雲擎也沒必要隱瞞,直率道:“他是君,我父王是臣。”
君臣,也就是說,等蕭雲擎有朝一日成了蕭王爺,也要被忌憚了麼?
喬晚蹙了蹙眉頭,那樣的話,她寧願他不去繼承那個爵位。
不過這話自是不能說,要說,也不能當着他的面說。
嘆了口氣,喬晚轉而道:“也不知道外祖父和外祖母他們如何,很小的時候見過,如今都忘得差不多了。”
“我去太守府時見過一面,二位身子還很是硬朗,江南水土倒也真是不錯,與七年前相比起來,沒什麼太大的變化。”
“當真?”這倒是個十足的好消息,喬晚露了驚喜之色,“那孃親見了應是會很開心,也不會那麼自責了。”
“對了,那文鬆書院歸朝廷管的意思是,這是官辦書院?”
蕭雲擎點了頭:“是的,原本是隻在京城與淮州兩地設辦,如今青州倒是沾了令外祖的光。”
“那湛兒能進這書院麼?”喬晚下意識的問。
“湛兒?”蕭雲擎一怔,隨即笑道,“原來也有你不知道的……書院不同學堂,只有滿了十六纔可經由考校入學,官辦書院中,成績優異者,是可以直接推薦入朝爲官的。”
“免了科舉?”喬晚瞠目結舌,“這麼好?”
蕭雲擎搖頭道:“要經由推薦爲官,未必就比考科舉容易,所以多數還是會去參加科舉。只是若是碰上意外,就還有多一條路可走,所以才設下了官辦書院。”
原來如此。
喬晚眨了眨眼,問:“那這書院,一般會招收多少學生?”
雖然不知道她問這個做什麼,但蕭雲擎還是沉吟着道:“這次是皇上親下口諭,還有崔老爺這文鬆先生做山長,光是整個青州的學子就是不少。不出意外的話,還有周邊的江州也會循聲而來。少則幾十上百,多則幾百罷?還得看文鬆先生這一回出的題難不難了。”
“那選址在哪?是在北安郡城內還是城外?”喬晚一邊問,一邊在心裡打着小算盤。
“不必選,有現成的地方,”見她當真不知道,蕭雲擎不由一挑眉,“就是崔老爺早前開辦的書院,當年落敗,淮州開了官辦書院是一點,有人眼紅嫉妒暗中搗亂是一點,還有就是崔老爺當年被好友所欺,廉價變賣了不少田地房產,借了一大筆銀子出去,結果卻是有去無回。適逢崔老爺的幾名學生在朝中站錯隊,引了新帝的猜忌,捏了個罪名沒收了書院。”
落到了這般困境,怕是當時家中財產都是不多了,偏偏喬家還不認這個親家,不得已才前去淮州投靠外祖母的孃家吧?
喬晚心裡有些難受,一時也不知該說什麼好了。
她遲早要知道,與其從別人說不好聽的話裡得知,倒不如他先告知,只是看她這樣,蕭雲擎還是不免有幾分心疼。
“都是過去的事了,如今一切都好了,皇上既然採用了崔兄,又主動認錯補償,以後只要謹慎小心一些,便不會再出這樣的事,”蕭雲擎將她摟在懷中,輕拍了拍她的背以作安撫,而後又道,“對了,你方纔問起那些,是不是又有了什麼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