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阿奶以後，這事兒還不算完，阿爹回頭拉着莫千蕊又談了好久的心。
談心什麼的，阿爹你知道這跟你大老粗的形象不符嗎？
其實，莫千蕊也明白阿爹擔心的是什麼。甚至於若非知道了真相，她也覺得阿爹的擔心很有必要。
阿奶這人雖說人品也不壞，可她的脾氣實在是太差了。加上前頭還有不良記錄，比如說對小姑姑的教導。要知道，阿爹從小是阿爺教導長大的，阿爺過世的時候，阿爹已經有十六歲了。而小叔叔幼時雖養在阿奶膝下，可長到六七歲時，就被送到了綠蘿鎮上的私塾啓蒙了。至此以後，就很少回家了。
可以說，唯一一個被阿奶從小教養長大的人，就是小姑姑。
想想小姑姑的德行，阿爹會擔心莫千蕊被帶壞，那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
甚至於，爲了能給莫千蕊一個健康的成長環境，阿爹寧願倒貼錢給阿奶，只盼着阿奶早些離開莫千蕊。要知道，先前爲了阿奶管自家要錢貼補小叔叔一事，阿爹很是跟阿奶鬧了一場。而如今，卻啥都不管了，只求阿奶早早離開，免得帶壞了莫千蕊。
這是父愛。
深深的父愛！
可惜，莫千蕊絲毫不覺得感動，她只是單純的想笑。
阿奶是被冤枉的，她壓根就不是被帶壞了，而是恢復了本性而已。不過，這件事情也提醒了她，這裡不是上輩子，也許擱在上輩子，她這性子不算很突出，到了如今這個年代，卻會成爲奇葩的。
爲了能讓阿爹安心，她很有必要再度收斂下脾性。
“阿爹，你放心，我以後再也不學阿奶了。對了，我又想到了一個好主意，你來下竈間好嗎？”
先道歉後岔開話題，莫千蕊成功的讓阿爹轉移了注意力。
甚至於爲了達到目的，她不惜將麻辣燙的創意提前發佈。
因爲有了之前的關東煮打底，麻辣燙倒也不難解釋。再說了，這大冬天的，熱乎乎的湯水比炒菜更加受歡迎，這一點是毋庸置疑的。
阿爹不傻，只聽莫千蕊說了一遍，就明白了其中的商機。
其實也不用說商機，單單是讓阿爹自己選擇，他也不願意吃已經涼掉的炒菜，寧願喝上一大碗的熱湯水。
當然，最好的法子還是再開一家真正的小食肆，這樣一來，所有的問題都解決了。
可思來想去，阿爹還是沒有這個魄力。莫千蕊也沒有逼他，反正在她看來，沒有卡座就沒卡座嘛，大不了全部打包，省心又省力。
這個方案倒是得到了阿爹的大力支持。
見阿爹同意了，莫千蕊當即給他派活：“阿爹，以後咱們家採買食材的事兒就都交給你了。如今天氣冷，很多食材都買不到了，所以你每日早上看到什麼就買什麼吧。不拘種類數量，儘可能多買一些，反正這個天氣放着也壞不了。對了，咱們家還需要早些弄臘肉薰腸之類的，要不……咱家去買頭豬？”
在通常情況下，到了年節時候，但凡手頭上有些錢的人家都會置辦好些年貨。雖說如今離過年是還有好些日子，不過莫家的情況特殊，早些置辦年貨倒也無妨。只是這整頭的豬卻不是那麼好買的。
“大丫頭，你看要不然這樣吧。明個兒咱們先不着急開業，我先回趟楊柳村，買些米麪雞鴨什麼的。村裡的東西多，也比鎮上便宜，反正咱家如今是什麼都缺，多買些米麪放着也壞不了。”
這個主意倒是不錯。
很快，莫千蕊和阿爹就分配好了工作。
阿爹明個兒先去一趟楊柳村，不管米麪還是雞鴨豬羊，反正有啥買啥。而莫千蕊則先準備一下麻辣燙需要的東西，旁的不說，那蒸煮的用具還是要買的。像什麼網兜啊、大漏勺啊，說不定還要去鐵匠鋪定做。
父女倆商量好事情以後，才發現二丫一直在竈間門口探頭探腦的。
見被發現了，二丫也不怕，事實上她只怕阿奶：“阿姐，我能不能去李家找伶娘玩兒？”
聽到二丫這麼說，莫千蕊下意識的皺了皺眉頭，看向阿爹。
李家出事到如今也有好幾日了，最初莫千蕊還是挺關心李家的情況。可後來，因爲大舅一家造訪的事兒，她就將這事兒給拋到腦後了。
可顯然，二丫卻一直心心念念着李家伶娘。
這也難怪了，二丫因爲膽子小，從小到大也就只交了伶娘這麼一個朋友。加上搬到鎮上來以後，莫家其他人都是忙忙碌碌的，二丫幾乎每日都跟伶娘玩在一塊兒，倆人早就已經成玩伴過渡到閨蜜了。
“二丫，李家那邊忙亂得很，你還是待在家裡吧。”阿爹也有些爲難，他其實並不在意忌諱這種事兒，可他也不能在李家忙亂的時候將二丫再送過去吧？幫不上忙不算什麼大錯，添亂就有些缺德了。
“阿爹，阿姐，我想伶娘了。”
沒曾想二丫聽了這話，當即就哭了出來。
莫千蕊看得心疼，別看她平素對二丫也大呼小叫的，可真要論起來，她卻是將二丫放在心坎上疼的。當下，心就軟了：“阿爹，要不然這樣吧，反正今個兒我也沒啥事兒，不如我帶二丫去李家瞅瞅。要是有能幫得上忙的，咱就幫一把。若是不能，那我就立刻將二丫帶回來。”
“也成，那你去吧。”雖說阿爹對於莫千蕊這幾日的言行舉止很反感，不過他還是打心眼裡信任莫千蕊的。
那些不符合他審美的言行舉止……如今他那位狂暴的老孃走了，自家大閨女一定能學好的。
在廚房尋摸了兩圈，也沒找到好東西，莫千蕊乾脆領着二丫去第二川的糕餅鋪裡買了些糕點。雖說平日上門她幾乎也不帶東西，可這一次的情況不是例外嗎？
如今的李家，失去了頂樑柱，哪怕有李家二叔三叔他們幫襯着，估計情形也不會好到哪裡去。真不知道美娘能不能撐下來，又或者她有想過以後該怎麼辦嗎？
越往李家走，莫千蕊的心情越是沉重。
先前，她有意無意的忽略了這些事兒，又想着李家大伯至今都沒有找到，或許還有存活的希望，再加大舅一家那檔子事，將美娘這個朋友完全拋在腦後。當時並不覺得有什麼問題，如今想想，她真的是太沒心沒肺了。
及至走到李家，看到門口掛着白燈籠，又見裡頭的靈堂，莫千蕊只覺得一陣陣壓抑。
靈堂裡並非只有一個棺材，而是並排的兩個。
又看了看上頭的牌位，一個寫着李氏大郎，另一個寫着李花氏。
雖不知道美娘究竟是怎麼想的，不過顯然她是打算將花姨娘好生安葬的了。至於花姨娘產下的那個死胎，按照如今的習俗卻是不能安葬的，想來大概是跟花姨娘合葬了。
算起來，從喬家的船隻出事，到如今還不到七日。
若是擱在盛夏時節，這自然是要早早的安葬了。不過，如今是隆冬時節，多放兩天倒是無妨。
見莫千蕊和二丫進來，原本守着靈堂的美娘也看了過來。她看起來狀況很是不好，一張小臉素白的，嘴脣也是毫無血色，看過來的眼神直勾勾的，彷彿一時間認不出人似的，過了好半天才幽幽的開了口。
“是大丫頭和二丫呀。二丫你自個兒去後院尋伶娘好不好？我跟你阿姐說會兒話。”
二丫很是乖巧的點點頭，隨後一溜煙兒的跑了。雖說她年歲還小，也從未參加過喪禮，可對於靈堂這種地方還是敬謝不敏的。
目送二丫往後院去了，莫千蕊回過頭來看着美娘，一時間卻也不知道該說什麼纔好。
“大丫頭，你知道嗎？慧娘被退親了。”
“什麼？”本能的驚呼出聲，莫千蕊後知後覺的纔想起來慧孃的事兒。
慧娘定親彷彿還是前不久的事情，對方是沈家的一個旁系，據說其父是萬隆布莊的賬房先生，家境還算不錯，反正配慧娘是足夠的了。莫千蕊還記得當時美娘很是擔心這門親事有詐，因爲怎麼看都像是慧娘高攀了。
可如今……
“這是爲何？慧娘最近發生什麼事情了嗎？”
莫千蕊能夠想到的也就是慧娘又出意外了。畢竟兩人也沒有太深的感情，若是慧娘發生了什麼事兒，對方退親，雖顯得刻薄了一些，卻也不是不可能。
“慧娘好好的，什麼事兒都沒有。”美娘頓了頓，旋即嘴角浮現出一絲冷笑，“出事的是我家，是我阿爹！我說他們家怎的會看上慧娘，這是打量着我阿爹顧念兄弟之情，對於侄子侄女也都極好，這才上門提親的。用的理由更是荒唐，居然說對方年歲大了，着急娶媳婦傳宗接代，而慧娘要守孝。”
“這……”莫千蕊瞬間卡詞了。
守孝這種事情，她以往也聽說過。可對於鄉下人來說，守孝倒也不是那麼苛刻的。
當然，若是美娘這種情況就是例外了，親生父母過世，那絕對是要守足二十七個月的。可若是大伯之類的，卻完全沒有必要了。就好像之前李家大嬸過世了，慧娘作爲侄女不是照樣說親嗎？只要過了九個月的熱孝，之後就無所謂了。
甚至於就算是在熱孝之中成親，也不過是遭人詬病而已。
又不是當官的，小老百姓被人戳脊梁骨說兩句閒話，又能怎樣？
那沈家哥兒找的退親藉口，還真是令人不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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