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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縝等人從靈水村出發前,已經讓一個山匪活口畫出了囚龍嶺內部的大致地形,知道這裡四面峭壁,只有石門這邊一個出口。

進了石門,還要沿着這段勉強能容一輛騾車通過的峽谷繼續往前走幾十丈才能到達開闊地段。

在殺死所有帶路的山匪後,蕭縝讓蕭延、孫典帶領衆人繼續佯裝山匪歸來的樣子說說笑笑前行,十幾輛騾車走在最後,他身邊只留下了佟穗、蕭涉。

蕭涉着急去殺匪“二哥,你叫我幹啥”

蕭縝指着面前的石門道“等咱們的人全部進去,你們按下機關留守此地。山匪要逃,你見一個殺一個,咱們的人要出去,你也不許放行,一切等我做主。”

蕭涉“那爲啥非要讓我守着叫他們不行嗎,我進去殺的人更多。”

蕭縝“別人我不放心,但凡他們膽怯自己開門逃了,只要再跟着跑出去一個山匪,他都有可能埋伏到咱們村附近伺機下手,亦或是咱們要退的時候,這門卻被山匪佔據,裡應外合將咱們堵死在峽谷中。”

蕭涉一聽,馬上拍着胸膛道“行,我知道了,二哥放心,有我在,等會兒一隻螞蟻也別想出去。”

蕭縝再對佟穗道“你去上面的山洞,與五弟互相照應。”

遇到事不會丟下她自己跑了的,同時還能讓她放心信任的,除了他便只有五弟。

這層他沒有說出口,佟穗從他的眼睛裡看出來了。

她點點頭,揹着箭囊就要去攀山洞下面的橫木梯子。

蕭縝忽然握住她的手腕。

佟穗抓着橫木,回頭看他,卻只看到男人鬆手離去的背影,很快便翻上馬背朝隊伍前面趕去。

峽谷中的夜色更重,佟穗頓了頓,快速爬到山洞之中。

關門的機關非常明顯,等最後一輛騾車也進去了,佟穗按下機關。

兩扇石門緩緩地朝中間滑動,最後咔擦一聲合攏,只留下一條能穿風的縫隙。

峽谷前頭,隱隱傳來高姓漢子模仿孔三的叫嚷“大哥,我們回來了,蕭家那羣人根本沒你說得那麼厲害,看我給你帶回來的小美人”

又有村民們發出的起鬨聲口哨聲,簡直就像一羣真的山匪。

如果說孔大當家對兩個弟弟這次下山有那麼三分擔心的話,在聽到守門小弟稟報兄弟們順利返回時,他那些擔心就全部都放下了,穿好衣裳往外趕的時候,聽到三弟的大嗓門,孔大更是升起滿腔喜悅,回頭吩咐道“好酒好菜趕緊備上,等會兒犒勞兄弟們”

他高興,其他留守的新匪老匪也高興,兄弟們搶糧歸來,在囚龍嶺就是堪比過年的大喜事。

聽到喊聲的山匪們都穿好衣裳跑出來看熱鬧,浩浩蕩蕩地聚集在孔大當家身後。

因爲是來迎接自家兄弟,從孔大到他的小弟們,沒有一個帶武器的。

而蕭家兄弟、孫家兄弟率領的村民們個個騎着騾馬,手中提刀。

近兩百人不緊不慢地走出峽谷後,孔大等人離谷口還有一段距離,縱使燈光成片也照不清蕭縝等人的面容。

孫典抓緊繮繩,問蕭縝“上”

蕭縝搖頭,低聲道“老三老四,你們帶人從左邊包抄,孫典孫緯從右邊包抄,文功隨我正面衝鋒,但凡成年山匪,一個不留。”

百姓被官府逼得走投無路淪爲草寇情有可原,但佔山稱王后不去報復官府反將屠刀舉向同樣受苦受難的百姓,便是喪盡天良,死有餘辜。

這樣的人,就算投降倒戈也只是一時,早晚會捅出簍子來,不如除盡以絕後患。

蕭延等人紛紛點了一隊村民跟在自己身後。

當雙方距離近到孔大終於看清馬背上的那些陌生面孔,蕭縝也下了號令“殺”

他一騎當先,直奔孔大。

孔大轉身便逃,催促兄弟們趕緊抄傢伙,可山匪們的刀劍都留在房裡,匪幫僅剩的幾十匹騾馬也都拴在馬廄,如今被靈水村的漢子們團團圍住,哪裡又有路可逃

有蕭延、蕭野、孫典等人帶頭,靈水村的漢子們都殺紅了眼睛,近的揮刀便砍,跑了的騎馬去追。

圈子裡的山匪們四處逃竄,因爲睡懶覺或是鬧肚子等故還待在屋子裡的少量山匪抓着傢伙衝過來想要支援,發現自家兄弟不是對手後立即又改成逃跑。

山匪們都知道生路在石門那邊,所以也從各個方向往這邊逃來。

蕭涉聽見腳步聲,舉着刀往前走了兩丈來遠,對站在山洞邊緣的佟穗道“二嫂放心,一個我都不用你動手。”

佟穗擔心他“你退後些,那麼遠我看不清”

此時可沒有彎月,峽谷裡黑漆漆的,一盞燈根本不管用。

蕭涉已經跟人殺了起來。

佟穗只能勉強瞧見人影晃動,聽見那些山匪被蕭涉砍中後發出的哀嚎慘叫。

好不容易有片刻消停,佟穗再勸蕭涉“你離我近些,不然我下去了”

蕭涉這才退到了佟穗的視野之內。

再來人的時候,一個兩個佟穗並不動手,可人數多了,她還是會射出幾箭替蕭涉分憂。

隨着時間流逝,逃至這邊的山匪越來越少,最後連山谷裡面的喊殺聲都低了。

有村民騎馬過來,知會二人道“五爺,二太太,那些山匪殺得差不多了,我們正在一寸寸地搜查,爭取一個山匪都不叫他藏了”

蕭涉“好樣的咱們這邊死傷多嗎”

村民大笑“一個沒死,傷了幾個。你們不知道,二爺指揮咱們把他們圍住了,那個孔大沒過三招就被二爺砍了頭,其他山匪魂都嚇飛了,根本打不過咱們。”

一開始他們是仗着手裡有刀,到後面就變成了幾個村民打一個匪,這樣還被山匪打死,那也太窩囊。

蕭涉“那就好,你們繼續搜,我們繼續守着”

村民便調轉馬頭回去了。

蕭涉握着刀坐在山洞對面

的峭壁下方,仰頭對佟穗道“二嫂,我就跟你說二哥三哥他們都很厲害,早些年跟着軍隊搞過多少回夜襲敵營,對付一個三百來人的匪幫算啥真那麼危險,祖父也不可能讓那麼多村裡的弟兄跟過來送命。”

自家老爺子年輕時可是軍營里正經的五品千戶,三個哥哥在戰場也立過各種戰功,會怕一個小小的囚龍嶺

佟穗親眼見過蕭縝如何鼓動桃花溝的村人聯手幫忙制槍,又親身經歷過這一晚的對抗匪幫,自然知曉蕭涉所言不虛。

她看向山谷裡面。

因爲知道村民們已經打贏了,所以這一夜的驚心動魄也可以結束了,等蕭縝帶着村民們回來,大家就可以趕回靈水村,繼續過踏踏實實的農家日子。

當天色漸漸亮起來,山谷之內,靈水村的村民們已經將匪窩裡的所有人都帶到了一片空地上,其中絕大多數的成年山匪都死了,只剩十來個東躲西藏被抓出來的活口,以及二十多個四五歲以下的孩童、四十多個年輕女人。

孔大屋裡有山匪名冊,蕭縝將靈水村那邊死去的山匪與這邊的加起來,再審問了幾個活口,都能對得上,確保現在是真的沒有漏網之魚。

女人孩子暫且押到一個房間鎖上,還活着的山匪活口一一砍殺,與其餘屍體擺在一起。

至此,靈水村的村民們似乎可以功成身退了。

然而,在所有人期待的目光中,蕭縝示意蕭野幾人將他們從各個房間搜出來的金銀財寶、糧食都搬了過來,包括那兩百多匹騾馬,數百柄大刀與其他武器。

蕭縝問村民們“想分嗎”

憨厚的村民們咧嘴笑了,機靈點的說功勞都是蕭家、孫家兄弟的,讓他們做主分配。

蕭縝看向孫典。

孫典也想分,可他跟幾任知縣打過交道,憋屈道“都別做夢了,只要咱們把這些東西帶回去,姓劉的肯定帶人過來全部拉走,你要私藏,他能把你自己家裡的藏銀糧食也算成山匪的,一併搶過去。”

確實做起發財夢的村民們“”

有人提議道“那咱們把東西留到山裡,繼續藏着,什麼時候要用了什麼時候再來拿”

蕭野“不行,只要咱們好好地回去,官府便知道山匪們都完了,自會派人過來蒐羅錢糧。”

村民們“那,那就白忙一場”

最開始只是爲了保護自己的村子,夜襲囚龍嶺是爲了剷除山匪防止他們報仇,當目的一樣樣地達成,現在眼睜睜看着這麼多金銀珠寶騾馬武器都不能用,都得交給那吃人的官府,誰甘心

衆人議論紛紛時,蕭縝終於又開口了,對着眼前這一張張面孔道“我有一計,可以保住這些錢財,也能叫官府不敢來搶。”

孫典“哎,有計你就直說,怎麼跟你家老爺子一樣喜歡賣關子,非得我催才行”

蕭縝笑笑,指着四周的崖壁道“這裡確實是個好地方,只要你們藏在裡面不出去,我只帶幾人下山,

稱昨夜咱們村民大敗,除了逃走的全都死在了山裡,那麼附近的村民縣裡的官府也無從知曉守着囚龍嶺的究竟是民還是匪。”

村民們眼睛都是一亮,紛紛支持

蕭縝“大家先別急,此事關係到咱們全村人的性命,爲了確保消息不會泄露出去,我只會帶蕭延、蕭涉、孫緯、二太太下山,剩下的全部都要留下,從此是進是退只能聽我蕭家號令,大家若同意,咱們就按此計辦事,有一個不願意,咱們馬上下山,山匪的東西全部交給官府。”

孫典先瞪圓了眼睛“蕭二,難道你也想當山匪頭子”

蕭縝“我絕不做匪,更不會坑害百姓。”

孫典“那是要我們爲了這些花不出去的錢財一輩子耗死在這深山裡頭”

蕭縝“我是想把你們練成保護咱們靈水村的一支奇兵,有囚龍嶺的名頭在,其他山匪不敢在這一帶佔據地盤,將來官府若是繼續加稅叫咱們一村人都吃不飽飯,咱們也可以喬裝成匪去劫官糧。還是說,你們相信這朝廷會穩下來,相信朝廷會派爲民做主的青天老爺來改善民生”

衆人沉默。

蕭野“我二哥既然敢說這話,那就是足夠信任各位兄弟,你們願意跟着我們幹,那麼只要我們蕭家有飽飯吃,就絕不會讓你們以及你們村裡的親人餓着,可你們若是不願意,我們蕭家只能搬出靈水村,另去尋個安穩地方居住,以防有人去官府揭發我們圖謀不軌。”

“不可能,咱們這裡沒有那樣的人”

“是啊,這次要是沒有你們蕭家帶頭,咱們村早被囚龍嶺屠村了,哪還有命站在這裡”

“我幹我上沒老下沒小,家裡也沒多少地,在哪住不是住待山裡還省着受官府的氣”

“對,我雖然有爹孃,可我家裡還有一個兄弟幫我孝順他們,不差我一個,反正昨晚他們已經做好我回不去的準備了”

張文功垂眸片刻,站出來道“二哥叫我做什麼,我就做什麼,我信二哥跟老爺子。”

他可是在場的唯一一個外村人。

見所有村民都望過來,張文功苦笑一聲,站到蕭縝身邊,對着衆人道“我們村差點被流民屠了,我怕流民,怕山匪,更怕這從上到下都爛到底的朝廷。你們或許還對官府抱有希望,我不信他們,我更信南邊的兩個僞帝還會打過來,信咱們北地也會繼續有人站起來反抗,到那時,咱們兄弟挑家最有勝算的起義軍投了,照樣能堂堂正正地下山過日子”

蕭縝重重握住他的肩膀“老爺子也是這個意思,在那之前,咱們至少不能死在官府、山匪手裡。”

孫典看向弟弟,孫緯點頭。

孫典便同樣站到了蕭縝身邊,伸出手道“行,也算我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