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謝大收藏夾、書友2017、天星夜殘、S司機、合金使徒等幾位兄弟的打賞支持,謝謝!)
羅鋒家的院子在村子的盡頭。
羅家三間大正房,東西兩邊廂房,正房和兩邊廂房還各有一間耳房。大門口又有一排門房,四合而成一棟小院,在正房後面還有一排三間後罩房。
山石泥土壘成的屋牆,茅草氈的頂,簡陋是簡陋了些,但卻也勝在寬敞。
羅家人多,幾兄弟雖也陸續成年,可也還沒有分家另過,一大家子都是住在這座院子裡。
三間正房,一間是廳堂,另兩間則一間是羅父羅母的臥室,還有一間是小六的臥室。
正房後面的三間後罩房以前是三個未出嫁的姐妹房間,東西兩廂則是已成婚的大哥和二哥的房間。
正房和廂房兩邊的四間耳房,則分別是老三老四老五的房間,還有一間是織布的織房。
南面的幾間倒房,則分別是廚房、柴房以及一間牲口棚。
院子背山面水,後面就是長白山,東邊則是一條從山上發源下來的南溪。在植滿桑柳的河岸下去,就是鋪滿鵝卵石的溪岸,南溪不寬,也就是數丈寬。平時,溪裡只有兩三丈寬的水面,溪水也只是不到膝蓋深,唯有到了雨季山洪來臨時,纔會有混濁的滾滾山洪水平岸。
羅鋒從汲郡挖河回來了,給這個家帶回來了許多米麪錢糧,家裡的米缸填滿了,母親和嫂子妹妹們的臉上也又充滿了笑容。
吃過晚飯,羅鋒挑着水桶到南溪挑水。
家裡平時的用水,基本上都是從南溪裡挑水吃,南溪水很清澈,也很甘甜,除了村西李鄉正家挖了水井,南山村其餘的村民們一直都是從這溪裡打水喝。
通往小溪的小道經過長年累月的踩踏,形成了一條彎曲的路徑,小路很窄,兩邊是旺盛生長的雜草。
打上滿滿的兩木桶水往回走,肩上沉甸甸的。
小六看見羅鋒挑水,也跟着拿桶挑了一擔。
西天的霞光暗淡了,小山村寧靜而又美麗,只是比從前少了些許活力和笑聲,這個有六十多戶人家,足有三四百口人的村子,大部份的男人都被徵召去做役了,好多人和羅瘸子一樣一走就是一年都還沒回來。
到下半年,甚至許多剛滿十六歲的中男,以及不少五十多歲的老頭都被徵召去做役,缺少了這些頂樑柱的村子,便不免顯得死氣沉沉。
本是快到秋收的季節,可村前的田地裡莊稼卻長的很差,沒有壯勞力,女人們根本種不好地。
路邊,一位白髮蒼蒼的老婦人正坐在那裡凝望着村路的遠方,希望能夠盼到兒子們的歸來。
“小五,挑這麼多水做啥?”她問。
“燒水洗個澡,一直趕路,身上都臭了。”羅鋒笑着說道,來到這個時代許多天了,他慢慢接收了這個身份,也慢慢的接受了原來的那份記憶,但對這個時代的許多生活習慣,生活方式還是不能接收。
路上趕路沒條件洗澡,身上早就臭了,昨天住在縣裡也沒機會,今天到了家,終於有空了,他決心把身體好好的洗涮洗涮。
“到家了就是好,我家那幾個現在還不知道怎麼樣了。”老婦人嘆氣道。
“放心吧,五婆婆,我七叔他們肯定很快就能回來的。”
羅鋒家裡有兩個很大的水缸,一口缸能存三擔水,和小六把兩口缸都挑滿了,他們還各又挑了一擔水。
廚房裡,小妹已經又燒起了火。
“小六,一會你也好好洗洗,瞧你身上髒的,頭髮都出油了,我估計都有蝨子跳蚤了。”
“哥,天冷,不想洗。”小六髒兮兮的卻渾然不覺,他吸溜着鼻涕,手掌一擦,然後在身上一抹,看的羅鋒直皺眉。
“不行,一定得洗,今天我們都要洗,一會小妹也要燒水好好洗浴一番。要常保持衛生清潔,否則容易得病,還有啊,以後早上最好是燒些開水涼了喝,喝涼開水比生水好,不容易生病。”
他不耐煩的對弟弟妹妹教導道。
“哥,要洗澡我到溪裡去洗就好了,哪用的着燒水洗,浪費柴火。”小六不以爲然的道。
看着水燒開,羅鋒已經迫不急待的舀水倒入早準備好的一個大木桶裡,他感覺現在渾身騷癢,甚至在路上的時候,不止一次的捉到了跳蚤和蝨子,說實話,這些小玩意在後世的時候他根本見都沒見過,可現在卻清楚的感受到了他們的存在。
這些小東西在身上在頭髮裡爬來爬去,讓人渾身的不自在。
摻上些冷水,調好水溫,羅鋒脫的赤條條直接就跳進了木桶裡,他甚至把頭都埋進了水裡,在水下憋的快受不住了才露出頭來。
微燙的水,讓他暫時感受不到了蝨子和跳蚤的騷擾,甚至身上的酸臭以及油膩感也都消除,整個人前所未有的舒坦。
泡了一會,感覺身上那層厚厚的污垢已經泡鬆了後,羅鋒開始狠命的揉搓身上的皮,一層層的泥垢被搓成黑色的長條,看着噁心,搓着卻感覺上癮。
幾乎把全身都搓下一層皮來,看着皮膚終於露出了本色,羅鋒感覺舒坦了許多。
桶裡的水已經髒的跟墨水一樣,上面還飄着層油漬。
換掉髒的不能看的水,重新倒滿。
這回羅鋒拿出事先弄來的竈灰洗頭,竈灰就是草木灰,在沒有洗髮水的時候,這東西還是有不錯的清潔發頭的作用的,特別是能去油。
使命的揉,使命的搓,搓到滿頭長髮起泡泡,再反覆的洗,洗到後面已經感受到原本粘結成塊的頭髮終於一散散滑散,感覺不到油膩。
連洗了三桶水,羅鋒才終於擦乾淨身體,換上一套乾淨的衣服。衣服很舊,打着補丁,洗的發白可卻十分乾淨。
換上這身衣服,甚至能感覺衣服有點點偏小。
這套衣服的式樣是尋常百姓的穿着,上身是件齊膝的大袖衣,下身則是一條腿管褲,面料是麻布。
這種衣服式樣稱爲褶褲,是自南北朝以來最流行的服飾,從貴族到百姓再到軍人,都有這種服飾,只不過略有區別,比如貴族會在褶褲外加袍裳,他們的大袖衣的袖袍也越加寬大,而軍人的袖袍更加窄小。
像羅鋒這樣的平民,便是直接穿着褶褲,衣袖很小,不會有多餘的面料來寬袍大袖,褲子的腿很肥大,也俗稱大口褲,在膝蓋那裡還會習慣性的要綁個繩帶束縛。
雖然天已經變涼了,可穿的依然還是單層的,還沒穿夾襖。
走到院子裡,感覺整個人都清爽多了,似乎全身上下的毛孔都在散發着自由的呼吸。
“哥,我幫你梳頭。”
小妹看到羅鋒披着溼發出來,連忙拿着把木梳上前。
“好。”
小妹拿的梳子十分的細密,這種梳子又稱篦子,是對付蝨子的好東西,蝨子很難過過那細密的梳齒,會被梳下來。
小妹梳的很認真,一遍遍的梳,每梳一次就要檢查一下,若是看到有梳出來的蝨子就會很高興的通知羅鋒,然後拿兩個指甲碾死,吧唧一聲,可惡的蝨子終於被滅殺了。
梳理過後,小妹還細心的幫羅鋒擦乾頭上的水,然後給他把頭髮盤起來,插了個木荊釵,最後再用一塊布巾包起。
包的很簡單,有點類似後來陝西農民頭上的羊肚巾。
本來羅鋒才十六,還沒加冠成人,但他如今都已經開始服役,在大家的眼裡他已經算是個大人了,因此沒加冠但也開始將頭髮盤起,是個束髮成童了。
“哥,你好精神啊,啥時給我娶個嫂子回來啊!”小妹看着洗澡過後的五哥神色飛揚,不由的有些出神的道。
跟姑母聊天后出來的秦瓊看着羅鋒,也不由的眼前一亮。
之前的羅鋒跟個乞丐一樣,而現在卻精神抖擻。
“好小夥,若是換成皁衣,倒還真是威風凜凜的公家人了。”
“謝二哥誇讚,鍋裡燒了熱水,二哥也洗洗吧。”
“要的,這一路奔波,也早感覺身上汗粘粘的不舒服了呢。”秦瓊笑着說道。
等秦瓊洗完出來,表兄弟倆個坐在大門前,看着黃昏下的田野。
“明天我就回去了,等有空的時候你和姑母他們也來歷城家裡住會。”
“嗯。”羅鋒點頭,剛剛回來,其實家裡也還有許多事情要辦,比如兩個姐妹出嫁了,他還沒去過她們的夫家,他還跟母親商量好了,要爲兩個姐妹各準備十貫錢的陪嫁補送過去,身爲孃家兄弟,總得爲姐妹們撐腰的。
以前沒條件沒辦法,現在有了點條件,總要補上的。
“我這趟回來也是告假,估計回去看望過母親後,就得趕回登州軍營去。”
“以後總有的是機會再見面的,二哥回了軍營,我也還在章丘,有空我會時常去歷城拜見舅母的。”
“我其實也沒有什麼可交待你的,你馬上要到縣衙當差,雖說只是個捕快,可有人的地方就是江湖,到哪裡都得小心謹慎。你年輕,又是縣令直接任命的捕快,在縣衙裡其實沒根基沒牆腳,只怕一步步的也並不容易,切記低調謹慎,這差事若能當就當,若實在不行,就辭了回家也是,安心在家幾年,練好武藝,等你成丁,到時我想辦法讓你到軍中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