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成敗了。”
“不,還沒。”
第一軍的中軍大纛下,羅藝依然還在喝茶。
前方的慘死廝殺,好像與他無關。他的中軍五千人馬,兩翼還各有兩千五人馬,手握着一萬重兵,他卻在看戲。
“可羅成的前隊已經敗了,幾乎全軍覆沒,他早不派人救援,這個時候卻鳴金撤兵,難道不知道敗兵一撤,極易成潰敗之勢,甚至波及後陣嗎?萬一這些敗兵衝擊本陣,那羅成就無力迴天了。”
“你說的有些道理,但只是尋常情況下。而很明顯不是眼前這種情況,羅成是故意派出一團人馬打頭陣,且故意讓他們單獨撐這麼久的,你難道還看不出他那麼明顯的用意?”
“末將知道羅成是想用這一團人馬引高句麗陣形混亂,可就怕他聰明反被聰明誤了。戰場之上,瞬息萬變,並不是紙上談兵的。”
“哈哈哈,究竟他是紙上談兵,還是早有謀劃,馬上不就能見分曉了嗎,急什麼?”
陣前。
羅嗣業聞令。
大聲應下,率步二團建立陣線。
“陌刀營!”
嗣業策馬奔至陌刀營前,“到你們建功立業的時候了,機會就在眼前,能不能抓住機會,建功立業,封妻廕子,就看你們手裡的陌刀快不快了!”
二百陌刀手,三百朴刀兵,這就是步二團的核心武力,他們擁有一個陌刀營。
秋風獵獵。
鳴金之聲下,步二團正狼狽萬分的奔逃。
想從容的撤退,根本不可能。
折損過半人馬後,步二團已經傷筋動骨,好在團旗營旗隊旗基本都在,旗在軍心便在。羅存孝護着團旗,率領着手下自重圍之中殺出,雖然撤的狼狽,可好歹還沒崩潰。
步二團兩千步卒列陣在前。
步二團的團旗高高飄揚。
而在步二團的陣前,是陌刀營的營旗,他們的營旗很簡單,一把巨大的陌刀。
步二團的兩翼,羅成把兩個騎兵團也都派了上來,一邊一千騎。而士信的那個重騎兵營,已經在都將旗下披甲。
嗣業在陣前奔走呼喊,越說越激動。
到了後面,乾脆把自己身上的甲衣脫去,露出了精赤的上身。
他跨下一匹棗紅駿馬,手中一杆丈八陌刀,就那樣奔馳在陣前。
本來兩軍交戰,刀槍無眼,更別說有無數的流矢暗箭,誰都恨不得多披兩件甲衣,可羅嗣業卻脫了衣赤身上陣。
陌刀營二百陌刀手,大都是章丘來的老兄弟們,見狀也都瘋狂的吶喊。
“建功立業,就在今日!”
兩軍陣前,打着赤膊的羅嗣業是那麼的顯眼。
已至於連後面中軍大纛下半倚着別茶的羅藝都驚的站起來,他幾步登上一輛雲車遠眺,看的目露癡迷之色。
“果然不愧是我羅家烈虎,有我當年之風範。”
“哈哈哈!”羅藝哈哈大笑。
老四護着團旗狼狽的衝到陣前,看着精赤的老三,居然還有心情哈哈大笑起來,“老三,你這是要賣身嗎?”
嗣業手舞陌刀,“少廢話,帶你的人從兩邊撤下去,這裡交給我們了。”
“好的,可千萬別死了,咱們兄弟四人來遼東,到時還得一起回去,一個不能少。”老四喊道。
嗣業點頭。
老四也不猶豫,一揮手,帶着敗兵急急衝了過去。
“展翅!”
嗣業等存孝帶着敗兵衝過,大吼一聲。
於是兩翼的騎兵便如大鵬展翅般的伸展開來,封住兩翼,以弓射住陣腳。
正追的起勁的高句麗兵早已經跑沒了陣形,不復開戰之初的軍陣嚴整,混亂的陣形下,便也沒了那麼有效的指揮。
兩邊的高句麗兵被騎兵封住了去路,便往中間擠去。
於是,大約三千高句麗步卒便擠到了步一團的正面陣前。
依舊是弓弩先射。
連嗣業都把陌刀插在地上,拿着把弓連珠齊射。
左右兩邊的輕騎也幫着射,這一輪箭雨,讓高句麗人吃了不少苦頭,損失許多。但失去了有效指揮的高句麗人,卻依然還是按着慣性在衝鋒。
零星的弓箭還擊,片刻之後,已經衝到陣前。
攔在他們面前的,是陌刀營五百刀手。
二百陌刀兵在中,三百朴刀兵在側。
“風!”
嗣業站在最前面,高喊出一個風字。
“風。”
千百道迴應跟着響起。
羅成站在後面觀陣,聽着這整齊的風吼,恨不得也能夠策馬揚槍,衝殺過去。
風蕭蕭。
那一聲響似一聲的風吼,讓天地都爲之有些失色。
被風吼之聲震的耳朵都有些生疼的羅藝感嘆道,“這不是張須陀的八風戰陣嗎?早有耳聞,想不到居然傳給了羅成,還真是捨得。”
“八風陣加陌刀營,能擋的住嗎?”一名校尉問,剛纔步二營兩千人,可是沒擋多久就敗下來了。
“我看能行。”
陌刀在隋軍中並不少見,尤其是在大軍團裡,陌刀營是必不可少的,有些衛府中可能沒有陌刀兵,但是在上萬人的大軍團裡,卻絕對有成百上千的陌刀手的。
而陌刀手的威力,如羅藝這樣的驍將,那是十分清楚的。
“就算陌刀營擋不住,可不是還有重騎營嗎?這可是羅成的兩大殺招,陌刀營不需要擋太久,只要能夠把高句麗這一股腦衝鋒的勢頭擋下來,然後放出重騎營衝陣,則高句麗人必亂,到時再讓輕騎自兩翼掩殺,步卒跟上反擊,那麼高句麗這幾千人馬,還有什麼用?”
“還是亞將高明,羅成的所有佈局謀劃,全都逃不過你的眼睛。”
“哼,沙場征戰,很多東西其實都是擺在明面上的,但是就算你看的出來,有時也未必有用。”
就好比高句麗那邊的軍將,未必就看不出羅成之前派出的那個團的用意,可高句麗人有什麼可選擇的嗎?
就如他們要出來決戰一樣,他們不來不行,明知來了寡不敵衆,可他們糧草將盡,而遼河浮橋又被毀了,現在雖入秋,可要想等遼河上結冰,以待援軍渡河來援,那就等不及了。
要麼餓死在山裡,要麼出來拼一把,他們是沒的選擇的選擇。
他們來了,那麼不管隋軍怎麼佈陣怎麼打,他們都只有接下的份。
“吹角,爲嗣業助威!”
中軍,響起接天牛角號聲,威武而雄壯。
前廂。
羅成聽到那接天號角聲,看着高句麗人已經涌到嗣業陣前,便來到前廂旗下的戰鼓前。
他解開衣甲,跟嗣業一樣赤着上手,推開鼓手,接過雙槌。
奮力的開始擂鼓。
號角悠悠,鼓聲隆隆。
嗣業扭頭。
然後回頭,大吼道,“聽到沒有,亞將在爲我們吹角,都將在爲我們擂鼓,我等唯有殺敵以報!”
百步距離,臨敵不過三發。
三發箭矢過後。
陌刀手們都抄起了兩刃陌刀和長柄朴刀。
羅嗣業丟下弓,抄起陌刀更是直接單騎衝向數千高句麗軍。
二十步,奔馬瞬間而至,嗣業揮起陌刀,擋者皆碎,轉眼就連殺十幾人。
在他的陌刀之下,幾乎無人可擋一下。
後面的陌刀手們已經喊出了第八個風字。
八聲風吼過後,所有的陌刀手們紛紛排成散兵線,揮着陌刀如牆而進。
羅嗣業精赤上身,策馬衝鋒在前。
五百陌刀營刀兵跟隨在後。
他們迎着幾千高句麗兵發起了反衝鋒。
一柄柄刀頭揮起,一片片刀光閃過。
陌刀手們扭轉身體,揮刀而斷,一片刀光下去,就是一排的高句麗人倒下。
羅成奮力的揮動雙臂,使勁的擂鼓。
鼓聲如雷。
嗣業帶着陌刀營不要命似的反擊前進,而另三個營的步兵則還有機會不斷的開弓射箭,這樣一來,高句麗人更加承受不住了。
前排的高句麗兵被陌刀手砍的膽寒,後排的高句麗兵被弓手射的心驚。
兩邊的輕騎想要衝陣,可他們發現,在如牆推進的陌刀手面前,他們這些輕騎毫無優勢。尤其是赤膊的李嗣業,陌刀揮舞,那是人馬俱碎,連人帶馬都被他砍碎。
“將軍,高句麗人的攻勢滯阻了,他們衝不動了。”
擂鼓的羅成聽到魏徵的話後,果斷的下令,“讓士信率黑光鐵騎營馬上反擊衝鋒。”
“讓賈潤蒲和齊國遠各率本團輕騎,從兩翼掩殺。”
令旗搖動,傳令兵奔走。
羅士信在兩個步兵的幫助下,登上馬背。
總共一百一十一騎,黑光鐵騎靜靜矗立。
“鐵騎營,出擊!”
士信放下面罩,馬槊放下斜指向前。
重騎加速,慢走、小跑、輕馳、疾奔。
一百一十一騎,猶如一把重劍,狠狠的劈出。
一劍光寒十九州。
重騎所過之處,前廂戰士紛紛讓開一條路來。
羅成一邊擂着鼓,一邊目光追隨着這把黑劍望向盡頭。
重騎終於撞入敵陣。
馬撞人飛。
馬踏成泥。
一片黑鴉鴉的敵陣。被猛然撞開一道口子,然後就再也止不住了。重騎如同是一把燒紅的鐵劍,一劍刺中了那牛油之中。
一路人仰馬翻。
重騎輕鬆的洞穿了高句麗人本就已經混亂的人馬,,連個像樣的防禦槍陣盾陣都沒有,士信他們更加無人可敵。
數千人馬,被這一百一十一騎直接從中穿透,斬爲兩半。
而賈潤蒲和齊國遠各率一千騎也從兩翼殺到,疾馳的戰馬,帶着彪悍的騎士,揮刀刺矛,衝陣砍殺。
遠處。
站在雲車之上的羅藝,十分清楚的看見龐大的高句麗軍,被陌刀營、重騎營、輕騎團衝殺的支離破碎。
他們如雪崩一樣。
高句麗人潰了,他們連重新穩住陣腳的機會都沒了,後面的兩面戰旗正掩殺上來,衝在最前面的,正是剛纔被打的差點團旗都丟了的羅存孝。
僅僅不過半個時辰,羅存孝就帶着步二團的一千殘兵,捲土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