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義父,竇建德回來了。”
西門君儀稟報,又加了一句,“他沒把孫安祖和高士達抓回來,而且自縛雙臂而回。”
魏徵笑了笑,“自縛而回?看來這位竇二百人長是追上了他那兩個兄弟,然後卻放走了隊們,所以自認爲有罪才自縛而回了。”
羅成卻只是揮了揮手,“給我提幾壇二鍋頭,帶上。”
提着幾壇價值五百錢一罈的二鍋頭,羅成回到自己的軍帳。
帳前,竇建德、劉黑闥、王伏寶三人自縛雙臂,跪在那裡。
羅成進帳坐下,然後讓人把三人帶進來。
老四他們都聞訊趕到,一大票郡兵軍官們都瞪着這三人。
竇建德入帳,直接跪伏在地。
這個八尺大漢低垂着腦袋,高喊了一聲將軍,“屬下辜負將軍信任,帶弟兄攔截到了孫安祖高士達二人,最後卻循私念及舊情,放他們走了。請將軍降罪責罰!”
羅成卻只是揮手道,“來,先不說這個,我這裡有上好的燒好子好酒,你們跑這一趟也很冷吧,先喝點酒暖暖身子。”
他親自給竇建德三人各倒了一大杯酒,足有二兩。
竇建德也不起來,擡頭拿嘴接過杯子,一口飲盡。
王劉二人也是如此。
一口飲盡,滿面通紅,說不出的灑脫,很有股子英勇赴義的味道。
“一口乾掉二兩燒刀子,果然不愧是燕趙男兒,大氣。”羅成對着二人豎起大拇指,然後道,“那再來一杯?”
“來。”
竇建德大聲應下。
他追上了孫安祖二人,兄弟對質。他喝斥二人不應當逃跑,而孫安祖卻說他們是不是兄弟,是兄弟就不該來追他,還說誰都能來追他們,追到了算他們倒黴,可竇建德三人卻不該來。
說到最後,孫安祖罵竇建德是想要拿兄弟的人頭換賞。
竇建德惱怒。
兄弟一通對罵,最後竇建德揮刀割下自己衣袍一角,說與他們恩斷義絕,然後放他們離開,自縛回營請罪。
竇三人又喝一大杯。
臉已經通紅。
羅成笑着又給三人倒了一杯。
竇已經有些喝不下了,可卻還是硬着頭皮又喝了這杯。
三大杯喝完,竇已經跪不直了。
“現在說說吧,怎麼回事?”羅成轉身回去,坐在那裡問。
竇建德簡單的說明了情況,總之就是顧及兄弟之情,然後放跑了他們。
“都說竇建德爲人仗義,最是義薄雲天豪氣干雲,今日一見,果然。只是,你把孫高二人當兄弟,可他們說出那般話,豈是把你們當兄弟。他們私自逃跑,本就置你們兄弟於不利局面。如今你們追上他們,他們讓你們放他們,他們是跑了,可他們難道就沒想過你們會有什麼處罰嗎?”
竇建德低着頭不說話。
那邊劉黑闥卻是已經酒氣上來,滿嘴大罵孫安祖和高士達兩人,說沒有他們那樣的兄弟。
羅成問劉黑闥,“既然你不滿那二人,可爲何不攔着竇建德,卻也任他放人逃跑?”
劉黑闥紅着眼睛,“竇大哥是我大哥,我雖不贊同他放那兩孫子逃跑,可我得聽我大哥的。”
“王伏寶,你呢?”羅成又問。
王伏寶紅着臉道,“我聽我姐夫的。”
“哈哈哈。”羅成大笑。
竇建德擡起頭,“將軍,都是我一人主意私放孫高二人,所有罪責在我,隨將軍怎麼處置,還請將軍放過劉黑闥和王伏寶二人。”
“你們還真是講義氣,就是孫安祖和高士達兩人不夠義氣。”
“只是在軍中,可不能光講兄弟義氣,而是首要軍法紀律。劉黑闥,在軍中,竇建德和你一樣都是二百人長,你不論職級,卻要稱竇建德爲大哥,大哥的話居然比軍令都還管用。而王伏寶,你在軍中,覺得姐夫比軍令管用。”
“你們三人,雖在我麾下也有半年,打仗衝鋒的時候,很勇猛,表現不錯,沒慫過,不愧是燕趙男兒。可是在這件事上,你們都很幼稚,你們只顧念私人情義,兄弟義氣,無視軍令軍規。”
“說實話,我很失望。本來,我已經擬提升你們五人爲校尉,各統一營,以嘉獎你們的功績。可是現在,你們卻是自暴自棄,毀了自己的大好前程。”
竇頭又低下了。
劉黑闥眼睛更紅了。
“後悔嗎?”羅成問。
竇建德眼裡閃過一絲迷茫,在兄弟義氣和個人前程之間,他確實不知道要如何選。後悔嗎,後悔,可如果再來一次,也許自己依然會選擇放孫高二人離開吧。
竇建德不吭聲。
羅成問劉黑闥。
劉黑闥很直接的道,“說實話,後悔,因爲聽了將軍的話,我才明白那兩人根本不是我們真的兄弟。”
老四站在一邊,早就有些不耐煩了。
“老五,不管如何,路是他們自己選的,既然他們選了這路,那就怪不得別人。必須嚴正軍法,否則以後還如何有軍紀可言?竇建德三人之前就算沒有與孫高二人密謀逃跑,可他自己請令去追人,結果追到了卻故意放走,這絕不能容忍。”
“必須斬首示衆!”老四做爲步二團的偏將,這竇劉等五人,皆是他麾下。孫高二人逃跑,讓他臉面全無,這竇劉王三人去追,結果又鬧出這麼一出私放,他更無臉面了。
“魏記室,你認爲這三人該當何罪,要如何處置呢?”羅成問魏徵。
魏徵瞧了瞧這三個河北老鄉,卻是很不客氣的道,“私放逃兵,必須嚴懲。不過到還不到斬首的地步,念及他們過去有功,可以剝奪他們的軍職,杖責軍棍,然後罰入民夫營中築城勞役。”
“嗣業,你呢?”
羅成問步一團偏將羅嗣業。
“這樣人的人沒必要留在我們軍中,趕出去。”嗣業冷冷的道。
“齊將軍,你的意見呢?”
“逐之。”齊胖子眯着眼睛道。
然後羅成又問騎二團的偏將賈潤蒲,老賈的意見則是將他們貶爲步卒,杖責二十,讓他們以後將功贖罪。
滿帳將校,沒有人爲這三人求情。
倒是最後小六替他們說了句話,說降職留用便可,畢竟也曾一起並肩戰鬥流過血,自己人不用殺自己人。
“若本將給你們一次機會,你們還願意留下來嗎?”
生的虎背熊腰的大漢竇建德,聽到這聲音愣了一下。
“將軍?”
“我現在給你們一個選擇,由你們自己選。一,留下來,杖責四十,降爲隊頭。二,削奪軍職,逐出軍營,去民夫營築城。”
劉黑闥與王伏寶都扭頭看着竇建德,他們二人不管竇如何選擇,都願意跟着他。
竇建德低聲道,“多謝將軍開恩,竇建德感謝將軍不殺之恩,本來我應當留下來,繼續在將軍麾下,爲將軍馬前卒。只是建德深知,嚴重違反軍紀,若我繼續留下來,只怕以後起到壞的榜樣。
我····我想離開軍營,去民夫營築城。”
“你想好了?”
竇建德艱難的道,“想好了,去民夫營。”
羅成搖了搖頭,“竇建德,你很讓我失望。你說留下來會是壞榜樣,可我看來你這是在逃跑,你跟孫安祖高士達一樣沒卵子,我給你機會留下,就是想看到你答應下來,然後好好的證明,我沒有看錯你這人。但現在,你怕了,你逃了。”
他生氣的嘆息。
“好,既然你不想留,那我也不再留你。現在,我削去你軍職,將你三人逐出郡兵營。另外,民夫營你們也不去了,老子的民夫營也不願意留你們這樣沒卵子的人,既然想逃避,那就滾,滾回河北漳南南家去算了。”
竇建德擡起頭。
“將軍。”
“滾!”
“將軍,走之前,可否再賜酒一杯。”
“願意喝,三杯都有。”
“那我就喝三杯。”
羅成拔劍,割斷三人身上的繩索。
竇建德起來,自己給自己倒滿酒。
舉杯,“這一杯,是我竇建德感謝將軍先前對我們兄弟的信任,一入軍中就授予百人隊頭之職。”
說完,他一飲而盡。
然後他又倒滿一杯。
“這一杯,是感謝將軍的不殺之恩。”
他再飲盡。
晃了晃腦袋,竇建德顫抖的手給自己再倒了一杯。
“這一杯,謝將軍·····我···竇建德永遠記得將軍栽培·····”舉杯再飲,竇建德喝完,一頭栽倒,卻已經醉的不醒人事。
劉黑闥和王伏寶也二話不說,連飲三杯。
“我劉黑闥不知道說話,總之,三杯酒我也喝了,謝將軍的栽培和不殺之恩,我跟着竇大哥一起來的,如今要走,我們也一起走。”
········
三人大醉,被羅成讓人擡了下去。
老四皺眉道,“就這樣讓他們走了,還讓他們回老家,這豈不還相當於免了他們的民夫勞役,太便宜他們了吧?”
羅成嘆息一聲,他想起自己當初追王薄,秦瓊念兄弟之情放了王薄,而他卻也沒阻止,最後張須陀明知此事,可卻沒有深究。
羅成可以殺竇三人,但他沒殺。
“畢竟他們也都與我們並肩戰鬥過,曾經也是同袍兄弟,就留着這點香火情吧,畢竟也不是戰場上當逃兵。”這個決定做的有些艱難,可最終還是這樣決定了。
“對了,讓趙貴把孫、高二人也悄悄放了,既然不殺竇建德三人,也沒必要再殺這兩人了。咱們還是留着點力氣,殺高句麗人吧。”
徵遼剛開始,可中原卻已經亂了,誰也不知道明天會是怎麼樣的,不必把事情做絕,留着這點香火情,也許將來還能有點用。畢竟竇建德歷史上,那也是河北之王。
“搞不懂你,隨你吧。”老四搖頭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