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擔心這樣一來,天下便將徹底大亂。”嗣業長嘆一聲。
“三哥,不破不立。有的時候,病入膏肓,醫是沒法醫的。我們這些人出生入死,百回征戰,爲的是什麼?難道就是爲了皇帝不斷作死,換來如今這般天下大亂?不,若我等只是平頭百姓,那麼這天下大蒼生自然與我等無關,古來先賢們也說過,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
“現在你我手中擁有解救天下蒼生於倒懸的實力,爲何不站出來盡到這個責任,還非要坐觀天下大亂,甚至是看着皇帝繼續昏庸胡來,甚至爲虎作倀呢?”
嗣業的眼中充滿着迷茫,這一刻他對自己的身份也有些迷茫了。
一邊,他是皇帝的女婿,而且皇帝對他也確實很好,他沒有理由造皇帝的反。可另一方面,兄弟羅成的話卻又在觸動着他的心底。
“嗣業,我們不能等刀架到脖子上纔來後悔,到時不止是我們羅氏一族的性命,也還關係到我們麾下無數跟隨我們的弟兄,大家出生入死,難道最後結局要跟太原城下被殺的那些隴右勤王兵一樣?”
羅成知道兄弟還在猶豫。
這個時候直接道,“本來沒有這次的事情,我還打算先平定淵氏朝鮮,把關外遼東安定下來,然後再看看能不能勸諫皇帝,我不瞞你說,把虞裴三人弄下去,我是花了極大力氣的,我本來以爲弄下那三人,皇帝能夠振作起來,重新安定天下。”
“可是皇帝怎麼做的?他還想着要再親征遼東,想着再北伐突厥,還想着要再滅吐谷渾,征服西域,他對於中原各地的黎明百姓,並沒有怎麼真正的放在心上。民爲水,君爲舟,水可載舟,亦可覆舟,我是對皇帝不抱任何的幻想了,而且我也絕不會任皇帝把刀架到我脖子上任他宰割。所以不管你今天答應我還是不答應我,總之我都已經決定反了。”
“你真這麼決定了?是不是再考慮一下?”嗣業道。
“我已經考慮的夠久了,若讓皇帝繼續這樣下去,這天下只會更亂。所以我已經決定,要迎齊王楊暕爲天子,尊皇帝爲太上皇,我們革新朝政,恢復秩序,安定下天。”
嗣業認真的看着兄弟,沒想到他的計劃已經這麼遠了,看來他確實已經是下定了決心。
“迎齊王爲天子,然後呢?”
“然後?”
“然後我們自然是另立朝廷,恢復天下。”
“那再然後呢?”
“你是想問我最終會走到哪一步嗎?我也不避諱的告訴你,如果我真能恢復天下太平,到時自然也會當仁不讓的接受禪讓,建立新朝。”這一點上,羅成沒有什麼好扭捏的,只要他真的跨出現在這一步,那麼未來不管他自己有幾分願意,他都會必然被推到那個位置。
成王,敗寇。
就看最終是成還是敗了。
至於現在迎齊王爲天子,那也完全是爲了政治需要,畢竟直接造反,步子還是邁太大,大家也得有個心理轉變過程,得給大家一些時間。
“你需要我怎麼做?”嗣業問。
“控制好宣武軍,掌握好定襄道,待我在遼東舉旗,你立即響應,我還會聯絡山東、安南、河北諸道,到時大家共同進退,再造神州,共建新朝!”
“你有幾分把握?”
羅成望着野狐嶺下的青青草原,“把握這個東西,誰敢說呢,可三分天註定,七分靠打拼。成事在天,謀事在人,我們做好我們自己的,也就無怨無悔了。”
嗣業感嘆着道,“在章丘老家的時候,我從沒有想過,我有朝一日能夠做官,我一直以爲,我以後會繼承老爹的手藝,從官府均二十畝田,然後農閒時打打鐵,娶個鄉下婆娘,生一堆孩子,然後這輩子就過去了。”
當年的那個鄉下青年,如今卻是爵封襄陽侯,官居節度使,手下還統着兩萬餘兵馬,鎮守北疆。
誰能想到呢。
“可是我更沒想過,有朝一日,我會成爲一個叛臣賊子。”
“嗣業,成王敗寇而已,成了,我是天子你是親王,敗了,我是逆首,你是從逆,就是如此,以成敗論英雄爾。”
“你說爹會支持我們嗎?”嗣業又問。
“應當會吧,咱們都是姓羅的,一筆寫不出兩個羅字,打虎親兄弟,上陣父子兵,如今到這一步,我們一家人自然也是要一起共進退的。”
羅成拍了拍兄弟的肩膀,“你願意支持我,我非常高興,咱們兄弟齊心,其力斷金。你現在馬上回定襄,想辦法把義成公主和俟利弗設控制起來。”
“漠南的歸附突厥諸部裡出面的一直是阿史那思摩,這人我怕不好控制。”嗣業道。
“這個你放心,阿史那思摩與我關係不錯,我跟他一直有往來聯絡,你回去後,我保證他會統漠南突厥諸部配合你的行動。”
嗣業驚訝萬分,想不到兄弟遠在遼東關外,可手卻一直都伸到漠南來了。當下不由的苦笑,“看來,你這是一直就早有準備啊。”
“有備無患嘛。”
嗣業又問起馬邑的王仁恭。
“王仁恭掌握馬邑、樓煩、雁門三關,這是我南下河東最關鍵的通道,若是不能拉他過來,我無法南下。”
“王仁恭跟我也有點交情,我會派人去找他的,希望他能夠站到我們這一邊。”
說實話,羅成心裡也沒什麼底,王仁恭這人,是個脾氣比較直的人,當初宇文化及帶一道旨意,就能讓他出賣自己,現在羅成不敢說他會站過來。
“那河北的三帥呢?范陽的薛世雄、北平的獨孤篡還有鄴城的李景,他們會站過來嗎?”
李景是羅成的老師,可羅成一樣不敢說他會站過來。
“我會去聯絡他們的。”
“如果馬邑的王仁恭、太原的楊義臣,還有河北的這三帥都不肯支持我們,怎麼辦?”
真要發生這樣的事情,會很麻煩,因爲他們正好把羅成和嗣業兩軍南下之路堵了。
“真要有那個萬一,我們也還有山東道,我可以自旅順渡海南下。”
“可若這五帥來攻,你又豈能分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