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幹掉托爾斯基,獸族內照說沒有其他的威脅了,溫去病飽經戰陣,倒是沒完全放下戒心,認爲沒有人會在這時候殺出來,然而,忽然冒了這個人出來,就是怎麼都沒有料到了。
無匹劍氣斬了過來,溫去病險險雙手一拍,雙極輪轉,先用陰陽化,化消開頭鋒銳後,劍氣仍太強,已經沒有足夠時間繼續化勁,唯有變化連招。
雙極輪,天下卸!
虛耗太過,已經沒有能力再動雙極虛輪,勉強切換成天下卸,將剩餘的劍氣卸開,胸中劇痛,險些一口鮮血噴出,雖然強行忍下,心內卻沒有半點歡愉。
這道劍氣,足以斬殺剛纔的托爾斯基,但這並非出劍之人的全力,只是因爲顧忌過強的力量,會影響到時空亂流,難以追蹤,才壓抑了力量出手,而現在,憑藉着這道劍氣沾身,對方可以穿越亂流,直接找過來。
……百族戰後,居然是在這個最糟糕的情況下,重新見到這婆娘,自己的運氣可不是普通衰啊!
天鬥劍閣閣主,燕無雙!
層層妖王、獸王亂戰的場景中,一名紅衣婦人緩慢踏足過來,年近四十,作着少婦打扮,但貌美如花,望之如同二十出頭的少女,着實令人驚豔。
十多年前,她就是大地上著名的美人,不曉得有多少男子對之傾慕,想要一親芳澤,但成爲劍下亡魂,一路墊屍在她身後的數目肯定更多,“血燕子”、“血手紅燕”的綽號,完全是用鮮血塗寫出來的。
她撐起一個破落的門派,收容一羣戰爭中家破流離的女子,面對江湖各處的虎狼目光,她表現得無比強悍,誰欺上門來,就剁頭留下,天鬥劍閣一個人少勢小的門派,在大戰巔峰時期,累積殺掉的生命,比封刀盟還要多。
碎星團上上下下,都熟識這位辣手兇人,一介女子之身,殺性比妖魔更重,哪怕是身經百戰的碎星者,見了也想避着走,然而,這個凶神卻偏偏是整個團的“團長夫人”,到訪碎星團的次數之多,想避也避不了。
溫去病更知道,那個人很多時候私下行動,不知會團員,而是與這位女性密友合作,幹出的事情多數都沾血,是那種不想在團裡拖拖拉拉,要快劍斬亂麻的行爲,她依着那個人的要求出劍,不問殺的是什麼人。
團內的老兄弟一直都有猜測,上代死曜組織無聲無息地崩潰,就是她與那個人連手所爲。
碎星團覆滅時,天鬥劍閣中人追殺餘孽,不遺餘力,她本人都親自出手過幾回,溫去病一直猜測,以她與那個人的關係之深,這一切很可能也是兩人聯手所爲,是那個人指使燕無雙來追殺。
受那個人的各種資源傾注,燕無雙修練蒼穹閃,在戰爭中期就已踏足天階,一路高奏凱歌,戰爭結束時,雖然沒能踏足九重天階,也在天階中的高位,是真正的絕頂強人,半調子的托爾斯基根本沒法比。
要雪碎星團的恨,找上這女人是必須的,但……現在是個最糟糕的情況,雖然她一向不屑撿尾刀,可是天底下哪有保證絕對不吃人的猛獸?
“山陸陵……你果然還活着……”
熟悉的嗓音,卻含帶着刻骨的恨意,天階強人所應具備的心性修養,在這個女人身上似乎全不存在。
“賈伯斯呢?他在哪裡?叫他出來見我!”
厲聲說話,溫去病卻聽得莫名其妙,那個人藏身在哪裡,自己怎會知道?雖然外界有不少人,認爲能從自己身上,找到那個人的線索,可……這種誤會,怎會發生在這女人身上?
要說起與那個人的關係,燕無雙比自己只近不遠,那個人最終連她也一起坑了?她在這種時候離奇現身,是追尋什麼蹤跡到了這裡?
溫去病心念電轉,確認對方的手,按在腰間的劍柄上,這是碎星團中褒麗妲那一系作風,不管要問什麼,先把目標人物砍得不能反抗再來問。
……這女人就要動手了,在這種時候與她動手,是愚蠢行爲,但要找機會脫身……只有最後一個機會了……
“叫那個人出來!”
紅衣麗人一聲怒嘯,劍未離鞘,身上卻無形劍氣噴吐,一道細針般的利芒,封神禁魔,飆射而出。
魁梧的巨漢,虎吼出聲,似乎運上了什麼逆轉經脈,自爆同歸的功法,一下巨爆,無數血肉四散炸開,那一劍失了目標,不知射到什麼地方去了。
紅衣麗人一下皺眉,放開神念,想在時空亂流中搜索,但極度濃烈的血怨之氣,卻在此時到來,籠罩整個天空,把整片天染成一片血污,彷彿要滴下血來。
時空亂流中,處處異象,天階強人的神念探索本就受到干擾,山陸陵自爆後,氣息縹緲,迅速消失,又被濃烈的血怨之氣一蓋,什麼也探索不到了。
“……死了?哪有這樣簡單?”紅衣麗人喃喃道:“不可能再被你騙過一次了。”
紅裳的身影,探索一陣後,眉頭微皺,往西走出數十步,伸手在諸多異象中一抓,抓着手拎起一人,臉色蒼白,氣息微弱,已經完全昏迷過去。
“蒼霓嗎?怎麼傷成這樣了?朋友一場,不會看妳這樣完蛋的。”
紅影閃動,兩個女人的身影消失不見,自時空亂流中脫出,也直到這邊沒有半個生命體存在,混亂的影像才恢復平靜,展現出已經一塌糊塗的實況,還有地上的晶體妖軀。
碎成兩段的妖軀,落地的上半截,支離破碎,敞開的胸膛內,並沒有心臟的存在,滿蓋着破碎血肉的地上,也不見獸王爪……
各種亂象,漸漸消失平復,在數十米外,幾棵重新顯露出來的樹下,有一處乍看沒問題,卻景物朦朧的空間,是某種視覺屏障,掩護住底下的事物。
在變化掩形的披風底下,溫去病滿身是血,氣喘如牛,用手摀着口鼻,不讓聲音傳透出去。
種種天時地利人和的配合,好不容易纔逃過那女凶神的追殺,最重要的一張牌是武蒼霓,那婆娘以前就和武蒼霓相互看得對眼,相交莫逆,只要看到重傷的武蒼霓,肯定不會袖手旁觀,自己可以藉此脫險,也了卻一樁心事。
……算準血怨之氣到來的時間,提前一刻自爆要解除變身的廢棄血肉,更利用時空亂流,綜合在一起,屏蔽燕無雙的感知,果然成功逃逸。
……運氣不錯,但……後頭就得靠其他人了。
溫去病大口喘氣,疲憊地垂下目光,看着剛纔趁亂撿回來,差一點就沒能回收的重要物件。
……獸王爪成功回收,總算能回去見遮日那王。
……貪狼之心成功入手,太一給的要命任務,總算完成了。
……剩下的工作……就交給大家了。
………
----------------------------------------------------------------------
這方的戰事完結,十方大陣的運作卻到了最緊要的時刻,超過十萬的生命烙印,飛快歸入三方旛陣,循次灌入地下,勾連地脈。
狼王廟遺址、飛雲綠洲地下,兩處相同佈置的所在,不約而同地釋放出豪光,筆直衝天際,猶如兩根頂天之柱,在這兩根粲然天柱的輝映下,月煌灘上的孤城,同樣一道光柱,由雲端直貫城樓,穿透地下。
吸收了足夠的生命能量,命魂還諸天地,滋養此方世界,第二重的起龍脈大陣發動,周邊的大地震動更爲劇烈,一下猛過一下,但卻沒有造成更大面積的裂縫,只是以月煌灘的那座城樓爲中央,大地漸漸隆起。
整個西北,數千裡縱長的土地,盡數在劇烈震動中,有些地方隆起,有些土地卻凹陷下去,如此大的變動中,不可能生靈不受影響,部分河流截斷改道,部份山峰化爲烏有,平陽城周邊龍捲風狂嘯,飛雲綠洲泉衝九天高,天空更是濃密烏雲籠罩,雷霆不息。
平坦的月煌灘,迅速拔高爲山,帶着周邊大地往上升,迅速蔓延出去,直至天的盡頭,在黃土大地上,成形了一條綿延千里的新生山脈。
若從高空俯視,山脈蜿蜒伸展,形勢似龍,彷彿一條巨龍趴伏於地,分隔了人土、獸境,舊月煌灘則成龍脊上最高的一點,那座孤立的城樓,被幾側高拔的山峰一拱,竟然有些近似之前的雲崗關。
炸了一城,復立一城,看似揶揄,卻把人族的守衛邊線,一下合理地從蒼涼山,西移到這座新出現的月煌峰,收復了中間的大片土地,不啻於打了一場大勝仗。
意識到這點的龍雲兒,感覺異常複雜,不知該怎麼去評價這一戰的得失,倒是有幾分啞然失笑的衝動。
城樓之下,那些跟着造山運動一起被升上來的獸人們,最初全然陷入癡迷,根本沒意識到周遭環境的變化,也未有掙扎,但現在……隨着兩個大陣接連着完成,他們也像是力竭,漸漸停下歌舞的動作,眼中也慢慢恢復清醒,特別是那些獸王。
先前的狂亂之態不見,似乎血雨所造成的影響已經解除,那個操控着他們的禍源被抹去了,溫家哥哥沒有辜負大家的期望,又一次在關鍵時刻,挑起大梁,出色地完成了工作。
不過,從剛剛開始,香雪就沒有再唱歌了,靜靜地站着不動,地上的“銀色月光”也早就消失,自己把這當成是工作結束的意思,然而,城樓下那些獸王們越來越清醒的眼神,顯然新的問題正在成形,這該怎麼解決?又該怎麼脫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