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微亮,硝煙漸散。
戰場上沉寂了一會兒,接着就聽見對面的雨幕中響起了一陣坦克的馬達聲,一輛輛德軍坦克掩護着步兵一字排開向蘇軍陣地涌來。
上來的大多是一號、二號坦克,也有三號坦克,不過是跟在一號坦克後頭。
德軍這麼做是可以理解的。
首先是一號、二號坦克重量輕,它們更適合在泥濘的道理上行駛……如果一號、二號坦克都無法通過的話,重量是二號坦克兩倍的三號坦克就該止步了。
其次是一號、二號坦克體積小,它們可以更靈活的避開彈坑衝向敵人陣地。
坦克在馬達聲中緩緩往前開,德軍士兵越過坦克朝前推進。
首次進攻時步兵常常會這樣做,原因是泥地裡很可能有地雷、鐵絲網和其它障礙……炮彈糊炸一通不可能將這些東西全炸光併爲坦克清出一條路的,所以需要步兵走在前頭清障,甚至引導身後的坦克朝安全的位置進攻。
否則,坦克只怕沒能前進多遠就被炸癱在原地了。
當然,這些清障步兵要冒着極大的危險,他們一方面要承受來自地雷的威脅,另一方面還要頂住敵人的火力,在這種情況下還要努力完成任務。
第二次、第三次以及之後的進攻相對來說就好多了,因爲這些障礙不會重複出現,除非是隔了一夜沒有進攻敵人又佈置了障礙。
不過這一次進攻,德軍清障步兵感覺他們的任務比以往都輕鬆得多。
原因是地面有的障礙物及地雷不多,更重要的是由於能見度不高的原因,蘇軍方向一直沒有對他們實施火力壓制。
他們不知道的是,並不是障礙物不多,而是他們沒有看到這些障礙物而已。
然後……
咕咚一聲,一名士兵跌進泥坑裡。
德軍初時沒有在意,以爲這不過就是偶然形成的泥坑,平時行軍時也沒少出現這種情況。
但是不久,接二連三的又有幾個士兵摔進泥坑。
泥坑內灌滿了泥漿,尤其在表面還覆上一層實土,清障步兵沒有一點心理準備一腳踏空。
要知道這些泥坑可是用來陷住坦克的,所以寬度有兩米左右,長度則不一定……這是反坦克壕的最低標準,如果寬度太小,坦克可以像輾過戰壕一樣直接越過。
這樣長寬對坦克來說或許是個陷坑,但對士兵來說就是一個大浴缸了,只不過是填滿泥漿的浴缸。
清障步兵一掉下去就有如狗吃屎般的狠狠吞了幾口泥漿,好半天冒出頭來才抹掉口鼻上的泥漿才得以大口大口的呼吸。
前後時間雖短,卻有撿回一條命的感覺。
甚至有些清障步兵掉下去後要是沒有戰友將他們拉上來,只怕就幾口氣沒上來死在裡頭了。
清障步兵想要提醒身後的坦克,但就在這時蘇軍陣地裡的槍聲和炮聲就響了起來……
這些槍、炮並不是爲了打死敵人。
此時敵人距離蘇軍防線還有三百多米,雨幕中只能依稀看到一點活動的影子,要命中目標並非易事。
這麼做是爲了給敵人一點壓力,給清障步兵與坦克間的聯繫增加一點困難。
果然,在槍炮的壓制下清障步兵慌忙找掩體躲避。
坦克就在這時越過他們繼續前進。
這是德軍作戰的標準程序,坦克與步兵是互相掩護或者也可以說是協同,只不過坦克兵並不知道清障步兵不希望坦克上前。
然後,意外就發生了……
先是一輛坦克“嗵”的一聲一頭扎進泥坑裡,它掀起一大片泥漿後就怎麼也動彈不得了。
前進,前裝甲頂着近兩米高的土牆,而且履帶是斜向下插進泥坑裡的,履帶越轉就陷得越深。
後退……德軍坦克有後退檔,但是後退同樣起不了什麼作用,原因是下方是爛泥,在重力和履帶逆向旋轉下,結果還是一樣越陷越深。
所以最好的辦法就是停住不動。
接着一輛二號坦克發生了側翻……這種情況比較少見,它通常是半邊車身輾着實地另半邊懸空在陷阱上,然後就失去平衡翻進陷阱裡。
這種情況就比較悲催了,一號、二號坦克由於底盤較小所以沒有設計逃生門,其實三號坦克也是如此,所有乘員只能從頂部艙門進入,直到四號坦克時才增加了駕駛員專用入口及逃生門。
於是一個側翻將艙口堵上,所有乘員只能在坦克裡頭等着,等着水和泥漿從縫隙中滲透進去,然後越來越多,越來越多……
往往這種緩慢的死法纔是最痛苦的,因爲在生前會經歷一段相當時間的痛苦的掙扎,而且還是被封閉在坦克裡幾乎與世隔絕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指揮德軍穿插的是陸軍裝甲兵上將馮.施韋彭堡。
將軍親臨前線指揮是第2裝甲集羣的習慣,這個習慣是裝甲之父也就是第2裝甲集羣司令古德里安首創的,他認爲指揮官只有在前線指揮才能更全面、更深入、更迅速的瞭解情報,然後才能靈活的、有針對性的、及時的改變戰術進行指揮。
這是個很好的習慣,這成就了古德里安的威名,同時也成爲其部下紛紛效仿的對像,這個習慣甚至都擴散到其它裝甲部隊甚至其它兵種。
身爲第2裝甲集羣第24的摩托化軍軍長,施韋彭堡當然也不會例外。
此時的他就站在進攻線三百米後的一輛三號坦克旁舉着望遠鏡觀察着前線的戰況。
那一輛接着一輛出現狀況的坦克讓施韋彭堡感到十分意外。
想了想,他就放下望遠鏡對身邊的副官說了兩個字“撤退!”
然後施韋彭堡就走到了地圖前沉默不語。
施韋彭堡知道這些俄國人搞什麼鬼,坦克掉進坑裡絕不是偶發事件,也不是彈坑,那是蘇聯人挖的陷阱。
如果從這裡開始一直到圖拉市區都密佈着這樣的陷阱……
施韋彭堡不敢繼續想下去了,這就意味着全軍的坦克填進去都到不了圖拉。
很快,施韋彭堡就意識到他只有一條路可以走:鐵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