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集團軍司令部的電話就打到舒爾卡這來了。
“怎麼回事,舒爾卡同志?”佐洛塔廖夫的語氣十分不快:“你怎麼可以在全軍衝鋒的時候命令部隊撤退,這會造成嚴重的後果你明白嗎?如果每個指揮官都像你這樣不服從命令,那我們怎麼才能取得勝利……”
舒爾卡只反問了一句:“佐洛塔廖夫同志,無法取得勝利是因爲我的撤退命令嗎?”
佐洛塔廖夫不由無言以對,因爲他知道事實並非如此。
另一方面,不說佐洛塔廖夫與舒爾卡有私交,其本人的性格也比較正直,不像某些政委一樣爲了推脫責任能睜着眼說瞎話。
電話那頭沉默了一會兒,佐洛塔廖夫就帶着怒氣說道:“舒爾卡同志,我命令你,到指揮部來一趟!”
“是,佐洛塔廖夫同志!”
“儘量不要與他們起衝突!”阿卡季耶維奇說:“我會把這件事向上級報告……”
“我能解決!”舒爾卡打斷了阿卡季耶維奇的話,他不想借助任何人的力量。
把團部的事務交給安德里安卡後,舒爾卡就沿着交通壕往後方的集團軍司令部跑。
集團軍司令部距離前線不遠,只有不到兩公里……這是因爲作戰計劃是希望能迅速突破並從突破口穿插,所以集團軍司令部的位置也比較靠前。
當然,還有一個原因就是通訊設備差許多部隊都是需要用電話聯繫,司令部越遠就意味着聯繫越不便。
佐洛塔廖夫一看到舒爾卡,就皺着眉頭問:“舒爾卡同志,你身爲第82步兵團團長,難道就不知道服從命令的重要性嗎?”
“我知道,佐洛塔廖夫同志!”舒爾卡回答:“但是,有些命令很明顯是錯的,出於士兵生命的考慮,我只能違抗!”
“你!”佐洛塔廖夫不由氣得在辦公桌前來回走卻又拿舒爾卡沒辦法。
特魯法諾夫在一旁上前勸道:“舒爾卡同志,佐洛塔廖夫並沒有把這件事向上級報告……你該知道,如果這件事被上級知道會發生什麼吧!”
聞言舒爾卡不由意外的望向佐洛塔廖夫,心裡在想,是不是佐洛塔廖夫還不知道或者沒有意識到這是政治部與內務部之間的明爭暗鬥。
但隨後,舒爾卡在佐洛塔廖夫無奈的眼神中明白了他其實是知道的。
然而,佐洛塔廖夫也無力阻止,他只能服從命令。
“你可以把這件事如實上報,佐洛塔廖夫同志!”舒爾卡說。
舒爾卡不想因此連累其它人,他知道這件事最終還是瞞不過去……戰場上有太多人看到第82步兵團的人撤退了,這其中也包括各部隊的政委,所以早晚會傳到上面的。
而如果佐洛塔廖夫不上報的話,最終當然會身受其害。
“你以爲我不想嗎?”佐洛塔廖夫說道:“但如果你被他們帶走了,誰來打這場仗,誰來突破敵人防線?!”
幾個人愣了一會兒,然後突然間就都笑了起來。
這氣氛有點奇怪,如果說舒爾卡算是內務部的人的話,那麼佐洛塔廖夫就代表政治部,而特魯法諾夫則是軍方。
三個不同系統的人其實各有自己的利益,這其中尤其是政治部與內務部更是有些水火不容的味道。
但是……
這些鬥爭在高層確切的說在莫斯科或其它地方或許很激烈,但在戰場卻被最大程度的弱化。
就像佐洛塔廖夫說的,如果舒爾卡因此被扣上罪名受處分,那麼第82步兵團乃至第51集團軍都失去了一個“主心骨”,接下來命運也就可以想像了……等着他們的很可能就是在戰場上被無情、無用的消耗完。
也就是說,他們在戰場上其實是個利益共同體,佐洛塔廖夫於公於私都有理由“保護”舒爾卡。
應該說是任何有遠見的人都知道在這時要“保護”舒爾卡,否則接下來倒黴的就會是自己了。
“我告訴他們這是我的命令!”佐洛塔廖夫說:“我是說前線部隊,他們向我報告的時候……我的回答是第82步兵團調配了其它任務!你別說漏嘴了!”
這的確是個很好的解釋,這樣前線部隊也就不會有人再向上級打報告了。
“謝謝,佐洛塔廖夫同志!”舒爾卡說。
“不要謝我,還是謝你自己吧!”佐洛塔廖夫說:“如果不是你有辦法,我保證,現在已經用手槍頂着你的腦袋了!”
“還是要謝謝!”
佐洛塔廖夫搖了搖手,說:“那麼,你認爲我們不能用這種方式進攻是嗎?”
“是的!”舒爾卡回答:“這種‘炮火衝鋒’對付準備不充分縱深不足的敵人防線或許有效,因爲它能打敵人措手不及。但我們進攻的部位卻是敵人的側翼,很關鍵的側翼,一旦這裡被突破整個頓河集團軍都有被包圍的危險。所以不用想也知道,我們面對的是有準備、縱深長的防線,純粹靠步兵突擊肯定不行,不僅不行還會使步、坦之間協同混亂無法發起有效進攻而傷亡慘重!”
佐洛塔廖夫和特魯法諾夫無言以對。
舒爾卡說的是事實,並且剛剛纔在戰場上發生。
其實這不難解釋,蘇軍各部份間的協同原本就因爲訓練水平、士兵素質以及通訊設備不足的問題困難重重,尤其是步兵與坦克之間的協同尤明顯。
在這種情況下更應該使戰術簡單化才能發揮應有的戰鬥力,來一個花裡胡哨的戰術……其結果是便宜沒佔着自己卻亂成一團。
“我們很可能失去了一次突破敵人防線的機會!”舒爾卡有些惋惜的說:“我們知道,敵人幾乎將所有的坦克都調往東面進攻卡拉奇,也就是留在防線裡的只有反坦克炮。而這些反坦克炮是死的、不會移動,它甚至還十分有限,因爲德國人同樣將反坦克炮調往卡拉奇作戰。而我們卻有兩個裝甲師及充足的彈藥,同時我軍部隊在卡拉奇還嘗試過步炮協同穩步推進的戰術……所以,進攻初期或許會遭受一些損失,打到一定程度,德國人就可能因爲反坦克炮大量損失無法及時補充而崩潰!”
特魯法諾夫和佐洛塔廖夫聞言不由面面相覷。
舒爾卡分析的合情合理,也就是說剛纔那次進攻,蘇軍只需要按常規戰術與敵人硬打硬拼就很有可能獲得勝利,此時只怕已經突破敵人防線深入腹地了,誰知道玩了一個花招反而壞事了。
“最高統帥部的命令?”舒爾卡問。
佐洛塔廖夫默默的點了點頭,回答:“確切的說,是來自赫魯曉夫同志的命令!”
舒爾卡聞言就不再說什麼了。
就在這時,指揮部外傳來一陣嘈雜聲,然後警衛報告:“佐洛塔廖夫同志,外面有一隊士兵,爲首的說是第82步兵團第2步兵營營長,他們強烈要求見您!”
索科洛夫?
舒爾卡有些意外,然後望向同樣疑惑的特魯法諾夫和佐洛塔廖夫,攤了下手,說:“我不知道這事,我沒叫他們來!”
原來,在舒爾卡一路趕往指揮部的時候第82步兵團就發生了一些事。
二營營長索科洛夫初時還不明白是怎麼回事,在衝鋒的過程中突然就接到命令撤了回來。
但他也因此暗道僥倖,因爲那些按照命令衝上去的部隊不是死在敵人手裡就是死在自己的炮火裡,能活着回來的廖廖無幾。
索科洛夫知道作爲一名軍人不應該貪生怕死,但任何人都不會希望自己像這樣幾乎可以說毫無意義的死,包括二營的戰士也是如此。
身上掛了彩的索科洛夫在包紮傷口的時候就越想越不對勁……整支部隊就自己的二營撤了下來,沒道理會出現這種情況。
想到這裡,索科洛夫決定問個明白,於是匆匆包紮一下就直奔指揮部。
索科洛夫趕到指揮部的時候舒爾卡已經出發了,所以沒能碰到人。
“舒爾卡同志去司令部了!”安德里安頭也不擡的應了聲。
“司令部?”索科洛夫問:“知道什麼時候回來嗎?”
安德里安卡帶着不可思議的眼神望了索科洛夫一眼,說道:“你不會一點都不知道吧!”
“不知道什麼?”索科洛夫疑惑不解。
“你就不想想舒爾卡同志爲什麼要去司令部嗎?”
安德里安卡這麼一說,索科洛夫大概就猜到了。
“所以……”索科洛夫說:“二營撤回來,是舒爾卡同志下的命令?”
“否則你以爲是誰?”安德里安卡沒好氣的回答道:“否則你和你的部下,此時應該全都躺在陣地上了不是嗎?舒爾卡下令把你們撤回來,現在只怕免不了‘違抗軍令’的罪名,甚至還可能因此爲這次進攻失敗而負責!你知道這會發生什麼!”
說着,安德里安卡再也不理索科洛夫,轉身就忙自己的。
索科洛夫被這一陣奚落覺得丟了面子,但又無可奈何,回到部隊後越想越不是滋味,就召集了二營的軍官開了個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