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大林格勒郊區,即便是德軍控制區也到處都是廢墟。
這並不是因爲蘇軍的轟炸,事實上自從曼施坦因的頓河集團軍在卡拉奇被打退後,蘇軍對斯大林格勒的轟炸烈度就小了許多。
因爲蘇軍知道,只要守住卡拉奇德第6集團軍就註定要失敗,斯大林格勒戰役的勝利也是遲早的事。
蘇軍之所以還在斯大林格勒與德軍一條街、一幢房的爭搶,一方面是不希望德第6集團軍形成完整的防線,另一方面則是爲了給德軍後勤增加壓力……德第6集團軍是通過空中運輸保障自己的後勤,如果不對德第6集團軍持續進攻給他們喘息的機會,那麼等第6集團軍緩過氣來的時候就會爆發出強大的戰鬥力。
但如果蘇軍在斯大林格勒與德軍持續作戰,那麼德軍一直無法休息不說,從空中運輸來的補給剛補充進來就消耗掉,再補充進來又消耗掉,甚至完全不夠支持與蘇軍的戰鬥,於是明眼人都知道,這麼打下去不會有任何希望。
德第14裝甲軍參謀柏格曼上校就看不到希望,所以他相信自己做的是正確的。
柏格曼上校和他的警衛員躲在彈坑裡乘着休息的時候將煙抽完,然後才起身走向集團軍司令部所在的廢墟……這周圍已沒有什麼地方不是廢墟了,房屋、建築全在敵我互相拉鋸的戰鬥中被摧毀,這其中還有許多屍體被埋在瓦礫中無法清理,在其中腐爛並被雨水衝涮出來發出陣陣令人作嘔的臭味。
在這種情況下,如果集團軍司令部不建在廢墟中甚至都很容易被敵人發現並當作進攻目標。
柏格曼貓着腰踩着污水穿過了兩名警衛看守的入口進入地下室。
“元帥在嗎?”柏格曼上校一邊摘下帽子一邊問。
“是的!”警衛回答。
柏格曼上校剛要進去卻被一名少校攔住了。
“上校!”少校問:“能說說您找元帥有什麼事嗎?”
柏格曼上校不由一愣,在此之前他如果要見保盧斯的話根本就不會有這道程序。
不過當柏格曼看到少校的黨員標識後就心領神會了。
“我奉命前來提交作戰計劃,少校!”柏格曼揚了揚手中的文件,反問:“有問題嗎?”
少校想要檢查文件但卻被柏格曼拒絕了。
“你或許不知道這是機密,少校!”柏格曼說:“否則也不會由我送來,如果你一定要檢查的話,請向施海勃將軍請示!”
少校愣了下,然後就側開身做了一個“請”的動作,嘴角掛着一絲不屑的微笑。
柏格曼上校沒有理會他,拿着文件就往裡走,在他身後,他帶來的警衛員則被擋在了門外。
走進昏暗潮溼的地下室,柏格曼在警衛的指引下找到了元帥,此時的他正坐在辦公桌前發愣,他的目光甚至都沒落在面前的地圖上。
“元帥閣下!”柏格曼挺身立正,然後將文件遞了上去。
保盧斯“嗯”了一聲,他連翻開文件的興趣都沒有,隨口問了聲:“這次你給我帶來了什麼?上校?是我們又有多少人被俘,還是有多少人餓死?”
“不,元帥閣下!”柏格曼上校回答:“是一份進攻計劃!”
“進攻計劃?”保盧斯不由笑了起來:“告訴我,是往東進攻還是往西,或者往北往南?”
“您看看就知道了,元帥閣下!”柏格曼說:“我想你會感興趣的!”
保盧斯有些疑惑,因爲柏格曼這語氣不像是遞交進攻計劃的。
帶着不解,保盧斯翻開了文件夾,開始幾張的確是進攻計劃,但是翻到後面卻出現一張特殊的文件:它表面上是地形圖,但旁卻與戰鬥無關,如果不認真看還真發現不了。
上面寫着:“元帥閣下,我的一名部下恰好是布賴泰瑙人,他因傷返鄉,昨天冒險通過電臺讓我知道一件事:您的家人,他們以爲你已經陣亡了!”
保盧斯猛地擡起頭,用難以置信的目光望向柏格曼。
柏格曼微微點了點頭表示肯定。
保盧斯隨後很快就明白了其中的原由……雖然在此之前他已經知道希特勒要將他留在前線揹負罪名,但依舊還抱着一絲僥倖。
但是現在,在知道家人已經“被通知”的時候,保盧斯就明白自己沒有選擇的餘地。
想了想,保盧斯就拿過一張紙,拿起筆“唰唰”的寫着,嘴裡卻說:“這是個勇敢的進攻計劃,柏格曼上校,但是,你認爲我們能取得怎樣的勝利呢?”
“我們的目標是俄國人的體育場!”柏格曼回答:“據情報顯示,俄國人在那儲存了一批補給!”
說着,柏格曼就接過保盧斯的紙,上面寫着:“我被監視了,上面派來的人,你應該知道是誰!”
柏格曼寫道:“我知道,元帥閣下!我會解決這些問題的!我需要的只是您肯定的回答!”
保盧斯沉默了一會兒,然後重重的點了點頭。
“那麼,你想要什麼呢?”
“我們希望,那批補給可以分配給第14裝甲軍!”柏格曼說:“我的意思是,我們如果繳獲那批補給的話!”
“你得到了我的承諾,上校!”保盧斯一語雙關的說:“放手去做吧!”
於是,一場兵變就這麼敲定了。
沒有想像中的脣槍舌劍,也沒有劍拔弩張,甚至連“投降”兩個字都沒出現。
事後柏格曼說,就連他自己都很意外,他沒想到事情會這麼順利。
在此之前他甚至準備與保盧斯至少談一小時,同時柏格曼已準備了一大堆的理由,比如:“特赦令”馬上就要到期了,爲了全體士兵的生命着想,保盧斯也應該選擇投降等等。
但所有的這些理由都沒有用上。
不過這似乎並不奇怪,因爲保盧斯早就有“投降”的心,如果說他有什麼牽掛的話,就是擔心會影響遠在家鄉的親人。
但是現在,他意識到無論如何都會影響到家鄉的親人了……作爲揹負罪名的人,保盧斯的親人當然不會好過。
於是,還有什麼需要擔心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