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都不想體驗被吊死在路燈上是什麼樣的滋味。當年齊奧塞斯庫夫婦在街頭巷角被處決的照片還歷歷在目。只是沒想到風水輪流轉,才僅僅過了十年就非常不幸的輪到了他們這幫倒黴的傢伙。不排除暴民是否會將他們吊死在路燈上的可能性,光是一個“勾結西方背叛人民”的罪名,都足以讓人民廣場上的憤怒的民衆將他們掛在列寧銅像伸展的手臂上。
國會議員還想着懇求康斯坦丁內斯庫救救他們,但是對方卻直接起身離去,並不想再參合進來。他們最終的結局如何康斯坦丁內斯庫並不擔心,但是他要保住這條命去跟那些叛徒拼命。
既然你們敢將他當成是與沃伊內亞談判的棄子,他就勾結北約軍隊反將一軍。
離開會議室之前,康斯坦丁內斯庫小聲的叮囑總統府保衛局的人,必須要將這些人困守在會議室裡,等到他離開之後才能離開,這是總統下達的最後一個命令。
雖然有些依依不捨,但是這座困守着舊時代靈魂的行宮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了,跟隨着時代而老去似乎是他唯一的結局。
“你不能就這麼一走了之,康斯坦丁內斯庫,你這個混蛋!快給我叫軍隊過來!”
多餘的話他已經不想說了,當初給過機會讓他們選擇,是這幫人狹隘愚蠢的目光毀掉了自己的前途。
康斯坦丁內斯庫喜歡摧垮對方心裡的最後一點防線,原本半隻腳已經跨過了門檻,但是又縮了回來。他轉過身對立面驚慌失色的人羣說道,“軍隊?如果現在我能指揮衛戍部隊的話還用得着聽你們這羣人廢話。別傻了,布加勒斯特的裝甲師恐怕早就已經叛變投敵,剩下一部分忠於我們的軍隊也處於電子干擾的狀態。換句話說就連我自己都無法指揮部隊了,哪裡還能抽調多餘的兵力來保護你們?”
“現在你們逃,或許還來得及,等下一旦防暴警察制止不住那些人,這些年你們的所作所爲報應就來了。當初收取賄賂這麼開心,你們也應該想過自己有一天會被清算吧?”
說完放肆的笑着走了出去,在布加勒斯特他的敗局已定,但這並不意味着他已經全盤皆輸。馬里奧總統已經爲他開出了足夠動人的條件。只要能夠把握好機會,羅馬尼亞就能東山再起。即便是對方吞併掉南部又如何?大不了以萊茵河爲界限,畫河對立。
一輛被重重保護的車隊從國會大廈離開,康斯坦丁內斯庫將那幫傢伙丟在裡面就是爲了給自己拖延時間。本來就有一條無人知曉的秘密通道可以避開廣場上蜂擁而至的人羣,悄無聲息的離開都城。
“要怪,就怪你們太過貪婪。爲了那些工廠和地皮斤斤計較,以爲馬里奧會成爲救世主一般的降臨在羅馬尼亞的土地上,然而實際上人家只不過是想把你最後的剩餘價值榨乾而已。羅馬尼亞的蠢材們,你們這的不應該坐在國會大廈的辦公室裡,你們應該在豬圈裡圈養纔對。”
康斯坦丁內斯庫最後能做的,也就是嘲笑他們的愚蠢。
將國會議員作爲棄子他並沒有感到多大的可惜,反正相當一部分傢伙已經失去了利用的價值。最讓他在意的是那些背叛了自己的政府高層,或許就有一位叛徒潛伏在自己周圍,準備在最關鍵的一刻亮出兇器。
越想到這裡,康斯坦丁內斯庫就越是不安。他甚至懷疑自己的四周圍都是與沃伊內亞合作的間諜。
爲了以防萬一,他連國防部長和情報部門的負責人都作爲了布加勒斯特的棄子,並沒有告訴任何人他離開的消息,除了在機場上蓄勢待發的專機。這次的離開只有中情局才知曉內幕,康斯坦丁內斯庫完全是一個人奔逃到西北地區,重新組建政權。
馬里奧甚至答應,在他離開的4個小時內,北約軍隊將會和蘇聯爭奪布加勒斯特的制空權,斷絕掉蘇聯空降部隊繼續滲透作戰。
但是後續的一切都顯得無關精要了,康斯坦丁內斯庫現在思考的問題時第一是組建新的內閣,國會裡的這羣人已經不能再用了。
還有就是指揮羅馬尼亞軍隊繼續戰鬥下去,蘇聯只是策反了東南部的小部分裝甲部隊而已,他還擁有絕大多數的坦克,裝甲車與戰鬥機,雖然南方各大軍區都收到了蘇軍的重點照顧,但北方還保留着大量的實力。
只要白宮的政治施壓有了效果,蘇聯就不得不停止對羅馬尼亞進行特種作戰。失去了背後大國的支持下,康斯坦丁內斯庫剿滅叛軍不過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鎖上了會議室的門,穿過無人的走廊,康斯坦丁內斯庫鑽進了早已爲他準備好的總統轉車,他們現在要立刻離開這裡。
羅馬尼亞國會大廈的身影已經消失不見,他在這條隱蔽的地下隧道中行駛了數百米遠。這是最安全的逃脫方式。國會大廈在1996年翻修時,康斯坦丁內斯庫秉着充分考慮安全因素,在東南部位置建造了一條不算太長的隧道。
昏黃的燈光只能照亮前方一小段的道路,這本身就是還沒完工的作品。水泥腳架之類的東西都原封不動的放着。
康斯坦丁內斯庫以爲一切都在自己安排之中,突然汽車來了一個急剎車,他差點沒坐穩摔倒在地上。到他擡起頭來時,卻看見一羣不知道何時出現的羅馬尼亞士兵已經用子彈對準了這輛總統專屬。原本前面開路的警衛也調轉了槍口,對準了車內的總統。
躲藏在幕後的主謀已經穩操勝券,康斯坦丁內斯庫無路可逃。
不過等他的人,卻出人意料。在昏黃的燈光之下,康斯坦丁內斯庫甚至有些懷疑自己產生了錯覺。直到那個人的輪廓從昏暗不清的陰影裡走出來,他才倒吸了一口冷氣。
原本因爲貪腐問題而被調查的前羅馬尼亞總統伊利埃斯庫。
當年反齊奧塞斯庫的“英雄人物”。
“吃驚麼?”
康斯坦丁內斯庫搖了搖頭。指着那些身披迷彩服的士兵說道,“你是怎麼將他們藏在這裡?”
“這條隧道的藍圖原本就是我第一個知曉的,難道你以爲這裡真的只有國防部長等一系列的重臣才知道確切的位置?”
伊利埃斯庫笑了笑,笑容裡還有不易察覺的無奈,“曼內斯庫已經被處決了,博爾勒德亞努現在已經被軟禁。原本的羅馬尼亞三駕馬車早已經被滲透進來的特種部隊拆的七零八落,所以你認爲即便是逃到北約部隊駐紮的西北地區,還有翻盤的機會嗎?你的內閣,你的智囊團已經沒有了,就連背後的政治金主也背叛了你們。”
他也不過是作爲反康斯坦丁內斯庫政權的人物而留下了一條命,否則的話早就一同跟隨着曼內斯庫去見上帝了。
最信賴的外交部長已經落網,還有原本應該擔任副總統職位的博爾勒德亞努也被秘密控制,當年1989年的民主委員會成員碩果僅存的兩位就這樣的拱手相讓給蘇軍,看來那些人早已經準備好將自己變成“棄子”了。
想到這裡,康斯坦丁內斯庫內心的怒火就被勾了起來,他指着伊利埃斯庫憤怒的大吼,“憑什麼?我爲了這個政權一直拼到最後,這幫混蛋居然就這樣將我拱手相讓出去!等我出去,我會讓他們生不如死!”
聲音在昏暗的地下隧道里迴響,空曠寂靜的只有迴音在不斷地擴散。可笑的是,在前十分鐘,被放棄的國會議員們還在這樣惡毒的詛咒自己。
不甘心麼?
的確,沒有死在自己的競爭對手手中,而是死在自己的盟友手裡,換做是誰也不甘心。
但是不甘心又如何?
伊利埃斯庫不也成爲了被利用的棋子,站在這個隧道里進行一場荒唐的會面麼?要怪就怪他們算計不過克里姆林宮里老謀深算的怪物,羅馬尼亞主動挑起摩爾多瓦自治區的問題時,就應該考慮到這樣的結局。亞納耶夫敢將整個蘇維埃的國運作爲賭注,也敢爲了十幾條人命而向另一個國家宣戰。
大智近妖的政治路數和手段,近乎逆天而行的運氣,也難怪馬里奧在任期內與他鬥了這麼多年,依舊無疾而終。
伊利埃斯庫還想勸阻對方放棄掙扎,畢竟這就是他最後的利用價值了。
“放棄吧,康斯坦丁內斯庫。你已經無路可逃了。要不下車投降,然後接受人民法院的審判。要麼我們以叛徒之名,將你處決在這裡。”
“不!我不會輸,羅馬尼亞從來不會輸。”
近乎瘋狂的康斯坦丁內斯庫掏出了手槍,然後抵住了自己的下巴,對伊利埃斯庫流露出猙獰的笑容。
“我不會被你們抓住,更不會成爲羅馬尼亞的笑柄。”
“別得意的太早了,伊利埃斯庫。社會民主黨不會笑到最後,我在地獄裡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