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面前不用稱‘奴婢’。你設計得太漂亮了,太完美了,真想不到。你每天一定很忙吧,竟然還有時間學習。我以前就聽我叔叔說過,說他有個女學生,雖然是個侍女,但文才絕對不比他們那些上過私塾的先生差。”魯清一帶着喜悅,壓低聲音說。
蘇茉兒忍不住又擡起頭,瞟了一眼魯清一,不料又和魯清一的眼光撞在了一起。她的臉刷地又紅了,心也嘭嘭亂跳,渾身有種辣的感覺。
“能和你在一起做事,真是太高興了!”魯清一又說。
蘇茉兒的頭低得更厲害了,手也無措起來,用只有自己才能聽到的聲音說:“奴婢……奴婢也是。”
也許是看出了蘇茉兒的尷尬和不自然,魯清一說他有點其他事,便離開了。
之後,蘇茉兒就和烏尤、魯清一一起負責服飾的選料。烏尤對她依然不停地找茬,不管蘇茉兒說什麼做什麼,她都要去推翻。
“你一個下人,懂什麼?”烏尤每次總會說。
然而,每一次,蘇茉兒的意見總能得到魯清一的支持,甚至還會說出蘇茉兒自己都說不出的理由來。
魯清一有時候在講解蘇茉兒設計服飾的優點時,甚至連她自己都沒有想到。她設計服飾時,只是憑感覺,當真正被魯清一找出好處時,蘇茉兒就有種找到了知音的感覺。這樣的感覺,有時也只是從布木布泰那裡能找到。
慢慢地,她對魯清一的感覺就從敬佩到了依賴,只有看到他,纔會安心。
烏尤雖然很討厭蘇茉兒,但對魯清一卻很好,甚至魯清一決定的事,她都不會怎麼去反駁。也正因爲如此,才讓服飾最終的選料完全符合她的要求。
最後蘇茉兒才知道,魯清一算得上是烏尤的老師。魯清一的父親和烏尤的父親據說是生死之交,兩家的感情非常好,魯清一也就自然而然地成了烏尤的老師。
在知道魯清一和烏尤的這層關係時,蘇茉兒失落了很長時間。再看到魯清一時,她便開始有意躲避,直到一件事情的發生,讓蘇茉兒知道,魯清一和烏尤他們不一樣。
那是在他們討論選用什麼樣的材質時,發生了嚴重的分歧所引起的。
當時,皇帝的衣料是由內務府廣儲司擬定式樣顏色及應用數目的。魯清一在徵求了蘇茉兒的意見後,上報衣料材質給內務府,卻遭到了席納布庫的否決。
席納布庫選用的材質和蘇茉兒的完全不同。
“這種材質容易打皺,皇上穿上的時候……”蘇茉兒的話還沒說完,便被席納布庫以“放肆”制止住了。
“你一個侍女懂什麼?皇上現在穿的衣服有問題嗎?皇上一直都穿這種材質的。”席納布庫大發雷霆,甚至以蘇茉兒污辱了皇上爲名,要治她的罪。
在這種情況下,魯清一站了出來。他說:“蘇茉兒選用的這種材質經緯均勻,闊長合適,花樣精巧,色澤鮮明,正是皇上服飾材質選用的標準。而且皇上也說了,這次的服飾,必須和以前的不一樣,如果知道我們選用的和以前一樣,甚至還有更好的材質而沒有用的話,皇上怪罪下來,又由誰來承擔呢?”
“她一個侍女,懂什麼?”烏尤對魯清一站在蘇茉兒一邊,非常不滿,沒好氣地說。
“她雖然只是一名侍女,但她卻是莊妃娘娘最信任的貼身侍女。而莊妃娘娘和宸妃娘娘,以及皇后娘娘的關係,我想大家都知道吧!”魯清一這話一說,席納布庫也沉默了。
最終,皇上、皇后的衣料選用,完全採用了蘇茉兒推薦的材質,而官員及宮女們的服裝材質,席納布庫還是沒能聽取蘇茉兒的意見,選用了原來的材質。
這件事後,蘇茉兒對魯清一,便有了一種說不出的情愫。
(4)
蘇茉兒最終還是打開了魯清一給她的那個包袱。
她是在半夜的時候打開的。翻來覆去怎麼也睡不着的她,腦海裡不停浮現出魯清一的樣子。最終,她點起油燈,將包袱放在油燈下,慢慢地打開了。
包袱裡不出意外地有兩本關於繪畫的書,還有一本小冊子。蘇茉兒翻開小冊子一看,是一幅幅畫,她知道,這是魯清一畫的。
看着魯清一畫的一幅幅的畫,蘇茉兒在腦海裡開始想象他畫這些畫時的樣子。魯清一那俊秀的面容,高挺的鼻子,帶着笑意的眼,清晰地出現在了她的面前。
蘇茉兒的渾身一陣燥熱。
在廣儲司的那幾個月,正是因爲有了魯清一,才讓蘇茉兒在沒有布木布泰的時候,還能感到溫暖。
蘇茉兒開始後悔,爲什麼今天自己不去拿包袱,這樣就能見到他了。
“也許,這是最後一次見面呢。”蘇茉兒想到這裡的時候,鼻子一酸,眼淚流了下來。
她想起了在離開廣儲司的那天,魯清一悄悄對她說的話:“希望還能見到你。”
當時,魯清一的眼神中有一絲讓蘇茉兒覺得心一揪的痛。那一天,魯清一的眼神中沒有了慣常的笑意。那眼神她並不陌生,她在布木布泰的眼神中看到過,不過,那是布木布泰在面對多爾袞時纔有的眼神。
“我還能見到你嗎?”蘇茉兒喃喃一句,繼續翻看,等翻到最後幾頁時,蘇茉兒呆住了,臉也刷地一下紅了,心在咚咚亂跳。最後幾幅是人物畫,而且很明顯畫的是她。有她低頭繪畫時的,也有她偏頭沉思時的,還有她靜靜看着遠方的背影……
“他……他什麼時候畫的,我怎麼一點都不知道?”蘇茉兒不停地撫摸着那幾張畫像。眼淚,順着眼角流了下來。怕浸溼裡面的書和畫冊,蘇茉兒慌忙擦掉了眼淚。
天,慢慢在變亮。蘇茉兒這才把書和畫冊小心翼翼地重新包裹好,放進了包袱。
這一夜,蘇茉兒是抱着包袱入睡的。
第二天,蘇茉兒在睡夢中聽到有人敲她的門,慌忙跳下牀去開門。門剛一打開,太陽光便照在了她的臉上,她大驚。
“罪過,罪過。”蘇茉兒不停地叫着,慌亂得不知道要做什麼。
“蘇茉兒姐姐,沒事的。莊妃娘娘已經起來了,她是看你沒起來,讓我看看姐姐是不是不舒服。”剛纔敲門叫她的九兒說。
“沒有,沒有不舒服,怎麼睡到現在了?怎麼能睡到現在?”蘇茉兒一直在喃喃自語着。
隨便收拾了一下,蘇茉兒便匆忙往布木布泰的房間跑去。一進去,便見布木布泰端坐着,端着一杯茶在喝。她一下子跪在布木布泰面前。
“娘娘,奴婢該死!奴婢該死!”蘇茉兒一邊說着,一邊用手打自己的耳光。
“快起來!快起來!”布木布泰放下手裡的茶碗,讓身邊的小丫頭扶蘇茉兒,但蘇茉兒怎麼都不起來,一定要布木布泰治她的罪纔起來。
這是蘇茉兒跟隨布木布泰身邊後,第一次沒有伺候布木布泰起牀。這種失誤對蘇茉兒來說,簡直不可饒恕。
布木布泰朝小丫頭們揮了揮手:“你們先下去吧。”
小丫頭們下去了,布木布泰又讓蘇茉兒起來,蘇茉兒還是不起來。
“娘娘不治奴婢的罪,奴婢就不起來!”蘇茉兒倔犟地說。
“你起來我再治你的罪。”布木布泰說。
蘇茉兒這才站了起來。
“我治你什麼罪呢?”布木布泰想了想說。
“隨便娘娘治奴婢什麼罪,娘娘想怎麼懲罰奴婢都行,奴婢甘願受罰。”
“好吧,那我罰你和我說實話。”
蘇茉兒一愣,撲通一聲又跪下了。
“娘娘,奴婢從來沒對娘娘說過假話。”
布木布泰撲哧一聲笑了。
“快起來吧!我知道你沒有對我說過假話,我是想聽你的心裡話。”布木布泰又說。
“心裡話?”蘇茉兒唸了一句,臉一下子又紅了。她知道,布木布泰一定是看出了什麼。
“聽九兒說,昨天有人給你送了個包袱,而且是個男人送的,對不對?”布木布泰想笑,但卻一直忍着。
“娘娘!”蘇茉兒無措的雙手不停地摳來摳去。
“不想說對不對?”布木布泰假裝有些生氣,臉一黑說。
“不是!娘娘,是……”蘇茉兒不知道該怎麼說。
“沒事的,說吧!”布木布泰又催促她。
“是……”蘇茉兒緊張地嚥了口唾沫,小聲說:“是……是廣儲司的魯大人,是……是他給奴婢的書。他是……他是……”
蘇茉兒越說聲越小,最後只有嘴巴在動,完全沒有了聲音。
布木布泰站了起來,在蘇茉兒面前來回走動。猛地,她站住,彎下身,盯着跪着的蘇茉兒的臉,小聲說:“你,喜歡他了?”
蘇茉兒一激靈,眼睛瞪得大大的,擡頭看着布木布泰。布木布泰一臉似笑非笑,看着她。
“沒有,沒有娘娘!真的沒有,真的沒有!”蘇茉兒不停地擺着手,臉已經嚇得煞白。
“怕什麼?”布木布泰朝蘇茉兒翻了翻白眼,眼珠滴溜溜地轉了幾圈,慢悠悠地說:“喜歡一個人並沒有錯呀。”
蘇茉兒禁不住“啊”了一聲,緊盯着布木布泰。
“哈哈哈哈……”布木布泰哈哈大笑起來。
“娘娘!”蘇茉兒害羞地叫了一聲,臉漲得通紅,頭低得只想躲進衣領裡。
“哈哈哈……”布木布泰指着蘇茉兒。
“沒想到!沒想到,我們……我們的小蘇茉兒……小蘇茉兒長大了!”
蘇茉兒的臉變成了好看的嫣紅……